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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的知識、學問與氣象
——兼論朱子之“道問學”思想

2021-12-05 21:47:58王新宇

王新宇

(南京師范大學哲學系,江蘇 南京 210023)

“學為圣人”是宋代理學迥異于前的最重要之特質,而“學為圣人”之首要內容則在學“圣人之心”。但具體如何體認則有所區別,有學者即將這一區別認定為理學與心學的差異:

……傳心的說法朱熹也不絕對反對,他認為十六字真訣即古圣相傳心法,只是傳心須通過文字,見諸經典,故欲得圣人之心,必須窮格圣賢之書?!懢艤Y認為成圣成賢無須依賴前圣相傳,只要信得自家寶藏本自全具,一經發明本心,自然成就圣賢……[1]

根本說來,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取決于對“圣人之心”的不同認識。朱子認為,需要通過格物窮理來體會圣人之心,而格物窮理的途徑包括卻不局限于經籍。陸象山則認為成圣成賢主要取決于自家本心的發明,只要本心得以彰顯,那么其余的工夫(包括讀書在內)都可順此而求。因此,哲學史將這兩種進路用《中庸》的“尊德性”與“道問學”來劃分。雖然朱子自己明言,他的進路絕不是二者之一,而一定是兼備的,但無可否認的是,朱子心目中的圣人確實有著極為強烈的“道問學”特色,朱子也確實極為強調學者需要格物窮理的工夫來“學為圣人”。問題在于,“道問學”是否可以作為體認“圣人之心”,并從而“學為圣人”之必由法門。朱子之所以如此關切“道問學”之問題,是否如心學家所說是“支離事業”……這些問題當然不乏前賢時哲之充分討論。本文則以為:朱子之所以重視“道問學”,其根本就是立足于對“圣人之心”的理解,圣人之“學”亦不過是“圣人之心”的自然流露,故“道問學”之工夫,即是體認“圣人之心”的應有之義。并且,只有在“學為圣人”的過程之中加以體會,才能理解朱子“道問學”之真精神。簡言之,“知識”作為圣人之重要標志,是圣人的基本條件;同時,圣人之“知識”亦有別于一般的智巧,而因其自然充沛而造就了所謂圣人“氣象”。那么,作為學者所效法對象的圣人,其知識、學問和氣象也就是學者所當效法和體認的。朱子學之所以重視“道問學”的理由正在于此。也正因為此,“道問學”與“尊德性”,于朱子而言當然是一而非二,因其皆為圣人之學。這個結論當然并非新見,所以能稍顯本文之突出的,即是將“道問學”之原因推本到圣人處,因為朱子學意義下的任何一種學問工夫,應該且必須是根據圣人所確立之標準。除此之外,談所謂“道問學”,或是“知識論”“格物說”等等,便將毫無意義,也必定不是朱子學之初衷。而心學家之所批判的“道問學”,亦恐非朱子學立論之本心。此外,“道問學”在心學家那里所存在之疑難,及朱子學可能的應對,也會是文末將會提及之處。當然,心同理同,王陽明言“吾之心與晦庵之心未嘗異也”[2]34,大賢如朱子、陽明者,在其心地與工夫處,“尊德性”與“道問學”也應是當然為一的。

一、圣人之知

“知”可以有兩種理解,一為知識義,即所謂“生而知之”之“知”,圣人擁有與生俱來的知識,這是學者所無法企及的。二為“智”,即所謂“仁者智者”之“智”。圣人的“知識”與“智能”一直以來是傳統學者所公認的特質,朱子極其重視這一特質,并視之為圣人之所以區別于常人的基本特征。朱子將“圣人之知”進行了進一步發揚,使其具有了理學的精神,故而在論述時必須結合朱子學與理學的諸多義理進行貫通。

(一)生而知之

“生而知之”在《論語》中出現了兩次,且都為孔子之言??鬃用鞔_表示過自己不是“生而知之”者: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3]98朱子說:

生而知之者,氣質清明,義理昭著,不待學而知也。……尹氏曰:“孔子以生知之圣,每云好學者,非惟勉人也,蓋生而可知者義理爾,若夫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后有以驗其實也?!盵3]98

朱子引尹氏(尹焞)之說,認為孔子確實是“生知”,但孔子此處說自己“非生而知之者”也并不僅是自謙以勉人,還包括了“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后有以驗其實”,這說明“生而知之”的圣人也確實有需要“學而知之”的部分,二者并不矛盾。值得注意的是,這里生而知之的部分是“義理”,學而知之的則是“禮樂名物,古今事變”等,這也很好地解決了歷代對圣人究竟是否“生而知之”的爭論問題。圣人是“心與理一”的,故而謂之“生知”;但是圣人也有形質軀體,也是生活在歷史中的人,對于具體的人情物事、制度典章,必然也需要經過學習,這是朱子理氣論和心性論貫通之下的自然結果。圣人不是宗教意義上的神,“生而知之”并非意味著全知全能、無所不知,其中的差異是顯而易見的。

《論語》中第二次出現“生而知之”是在《季氏篇》: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3]174朱子說:

言人之氣質不同,大約有此四等。楊氏曰:“生知學知以至困學,雖其質不同,然及其知之一也。故君子惟學之為貴。困而不學,然后為下。”[3]174

朱子將孔子所區分的四種類型定義為“人之氣質不同,大約有此四等”。聯系上章,朱子所定義的“生而知之”,即是“氣質清明,義理昭著”,這恰是圣人的氣質,而人之氣質有如此不同,也是朱子所一貫的主張:

然就人之所稟而言,又有昏明清濁之異。故上知生知之資,是氣清明純粹,而無一毫昏濁,所以生知安行,不待學而后能,如堯舜是也。其次則亞于生知,必學而后知,必行而后至。又其次者,資稟既偏,又有所蔽,須是痛加工夫,“人一己百,人十己千”,然后方能及亞于生知者。[4]66

圣人與學者在“生知”與否上的差別源自于氣稟之異,因此對“義理”的呈現就存在不同。聯系《大學》“明德”來說:人受到不同程度的氣稟之拘,其“明德”之寶珠便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泥沙的污染,因而無法完全呈露,對于“義理”的明晰則需要通過后天的“明明德”工夫來擦拭泥沙,這個工夫在圣人則因其天生的資稟純粹清明而略去了。這就是朱子所認為的“生而知之”的原因。同時,“學而知之”同樣重要,因為不但圣人也存在“學而知之”的部分,學者更要通過“學而知之”來向著成圣之路邁進。在《述而篇》,朱子認為圣人的生而知之是于義理無處不曉,所謂“不待學而知也”,同時又說:

其義理完具,禮樂等事,便不學,也自有一副當,但力可及,故亦學之。[4]891

圣人自然是好學的,且正因為圣人生知,見得道理完備,故其為學,才更有一番不可已的精神??鬃幼詻r“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3]98,即表明圣人“生而知之”與“學而知之”的一體性,所以朱子說“圣人是生知而學者”。正是因為圣人對于“義理”有天生的完整認識,他的學問才可能更加徹底和全面。換言之,圣人的“生而知之”造就了圣人的“學而知之”。對于學者來說,氣稟的鴻溝則并非成圣的障礙,圣人對“生而知之”和“學而知之”的兼具反而成為學者“道學之功大”的助力,“故君子惟學之為貴”。到了《中庸》那里,意義就更加明確了:

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3]29朱子說:

蓋人性雖無不善,而氣稟有不同者,故聞道有蚤莫,行道有難易,然能自強不息,則其至一也。[3]29

“人性雖無不善”,此人性分之所當然;“氣稟有不同”,此則人生形質之所必然。因此,“聞道有蚤莫,行道有難易”,便是實然之存在,圣凡之所以不同者,正在于此。然此不同并不足以抹殺人性當然之“無不善”,倘能“自強不息”,則“其至一也”。朱子學的最大特征就是“極廣大而盡精微”,面面俱到。在肯定圣人與學者存在著“氣稟有不同者”的同時,極力鼓勵學者之“自強不息”,雖然我們同時需要明白,這個“自強不息”的過程,在朱子看來,也是必須付出極大的努力的。學為圣人,絕非易事。

(二)圣人聰明

圣人因其“氣質清明,義理昭著”故能“生而知之”,而生知的圣人在儒家傳統看來是圣人之“智”的自然表現。文字學解釋中,圣人本就是極其聰明睿智的,“圣”主聽,《說文》曰:“圣,通也。從耳,呈聲?!盵5]《說文通訓定聲》曰:“圣者,通也。從耳,呈聲。按,耳順之謂圣……春秋以前所謂圣人者,通人也?!盵6]圣人耳順心通,其聰明睿智自非常人可及。歷史學認為,“圣”與祭祀巫術有密切的關聯,具備聰明、通達的特點。《六經》之中對“圣”的描述也體現了這一特色:

維此圣人,瞻言百里。維彼愚人,復狂以喜。[7]

昔在帝堯,聰明文思,光宅天下。[8]31

思曰睿,……睿作圣。[8]454

本文無意去探討歷史學中“圣”之對象及意義的演變,而著重表明:圣人在儒家傳統的意義中始終是充滿了智慧的、聰明睿智的形象,圣人的智慧與常人相比是非常出類拔萃且難以企及的。朱子說:

耳順心通,無所限際。古者論圣人,都說聰明。如堯“聰明文思”,“惟天生聰明時乂”,“亶聰明作元后”,“聰明睿智足以有臨也”。圣人直是聰明。[4]721

圣人之聰明睿智是朱子所極為重視的,這一特征同時也體現在朱子對子貢的推崇上。在孔門弟子中,子貢的特點便在于聰明穎悟。朱子說:

孔門自顏子以下,穎悟莫若子貢。[3]189

子貢之學,多而能識矣。[3]162

圣人之道,大段用敏悟。曉得時,方擔荷得去。如子貢雖所行未實,然他卻極是曉得,所以孔子愛與他說話。緣他曉得,故可以擔荷得去。雖所行有未實,使其見處更長一格,則所行自然又進一步。圣門自顏曾而下,便須遜子貢……[4]720

以上都是對子貢氣質與為學特色的體認,朱子將子貢與顏子相比,這也是孔子做過的事情。之所以與顏子相比,是因為兩人都具備聰明穎悟的氣質,子貢的學問也充分體現了這一“多而能識”的特點。朱子的理解并非自己創造,而是經過了對圣人經典的細心研讀和體會,從最后一條語錄就可以看出,朱子對子貢的認識是十分到位的。子貢屬于知過于行的一類學者,朱子對他的這一特點有批評,也有肯定,并認定圣人之學非常需要有如此敏悟之才,才能“擔荷得去”,且子貢經過進一步的修養和學習,必定能夠有更高遠的成就。朱子對子貢的推崇顯示出朱子對于圣人之聰明睿智的強調。圣人當然是德行充沛飽滿、完美無缺的,但圣人也一定是才德兼備、仁智兼得的。朱子說:

……接四方之賢士,察四方之事情,覽山川之形勢,觀古今興亡治亂得失之跡,這道理方見得周遍?!笆慷鴳丫樱蛔阋詾槭恳?!”不是塊然守定這物事在一室,關門獨坐便了,便可以為圣賢。自古無不曉事情底圣賢,亦無不通變底圣賢,亦無關門獨坐底圣賢,圣賢無所不通,無所不能,那個事理會不得?……《周禮》一部書,載周公許多經國制度,那里便有國家當自家做?只是古圣賢許多規模,大體也要識。蓋這道理無所不該,無所不在。[4]2830-2831

以“生而知之”之圣人、通博學多才之實事、做經國天下之事業,這才是朱子心目中一個完整的圣人形象,同時,從此也可以看出朱子對學者如何“學為圣人”的態度,那就是不斷地從事于格物窮理的孜孜下學之功,即“道問學”。做圣人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對于學者來說,不僅需要高懸“圣人與我同類”的理想,更需要寸寸進取的工夫與學問。這一認識延續了儒家傳統,孔安國曰:“于事無不通,謂之圣?!编嵖党稍唬骸笆?,通而先識也?!盵8]454-456司馬溫公曰:“才德全盡謂之圣人?!盵9]圣人同時具備了仁德與智慧的最高標準。這些認識與此后的理學很不相同。王陽明說:“才力不同,而純乎天理則同,皆可謂之圣人?!盵2]34又說:“后世不知作圣之本是純乎天理,卻專去知識才能上求圣人,以為圣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徒弊精竭力,從冊子上鉆研、名物上考察、不務鍛煉成色,求無愧于彼之精金,而乃妄希分量,務同彼之萬鎰,鉛錫銅塊,雜然而投,分量愈增,而成色愈下,既其筲末無復有金矣?!盵2]35這是王陽明著名的“成色分兩”理論,圣人與常人的區別只在于“天理”是否純粹完全,而并不在知識是否多、才力是否大。圣人純于“天理”,此固無錯,然說圣人才力有不同,乃至于知識、才力、分兩等皆非圣人的特質,則恐怕并不能真實反映儒家傳統的圣人特色。朱子亦強調圣人并不在于多能,但圣人絕非不多能:

蓋圣主于德,固不在多能,然圣人未有不多能者。[4]958

圣人自是多能。今若只去學多能,則只是一個雜骨董底人,所以說:“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盵4]958

子貢贊嘆孔子乃“固天縱之將圣,又多能也”[3]110,已經將圣人這一仁智兼備的特色昭示出來,朱子一面表示“圣主于德,固不在多能”,一面強調“圣人未有不多能”,同樣是對這一傳統的表彰,亦即“尊德性”與“道問學”的同時并舉。值得注意的是,朱子在勉勵學者的同時,已經注意提醒學者不能一味去學圣人多能,乃至于成了“一個雜骨董底人”,這與陽明的“不務鍛煉成色,而乃妄希分量”可謂如出一轍。王陽明的理解不可謂不“拔本塞源”,但是對于圣人之全體精神的理解,恐還當以朱子為是。

總結本節所論,首先,朱子心目中的圣人一定是“生而知之”的,這可與朱子的理氣論、心性論貫通,圣人氣質清明,乃能義理完具,故而圣人的“生知”是相對“義理”來說的。另一方面,朱子并不否認且極為強調圣人的“學而知之”,關于這一點,下一節將做具體的闡釋。其次,朱子亦傳承了傳統儒家對于圣人的聰明睿智的理解。孟子認為“夫子賢于堯舜”,正是從圣人的事業來理解,而堯舜禹湯的事功同樣是不朽于萬世的,在這個意義上,朱子對于圣人之體認更加接近傳統儒家的認識而非后世理學。圣人一定是仁智兼備之非常人,雖然這并不會妨礙學者們踏實做好自己“學為圣人”的工夫,工夫的路徑當然以“尊德性”為本,然所以“尊德性”者,“道問學”而已,因為圣人本就是如此的。因此,朱子重視“道問學”之第一重原因在于:圣人作為學者之效法對象,是能夠“生而知之”于義理的,又因其義理完具于圣人之心,故而對于禮樂典章、名物制度,乃至于經國事業,都有極為宏大之規模,此即圣人之“聰明”。學者不能如圣人“生知”,但學者可以通過“學”來貼近圣人。這個“學”就是“道問學”之過程。可見,“道問學”實是學者的必由之路,因其未能如圣人故也。

二、學問與氣象

上節具體討論了圣人之“知”,即朱子對于圣人“生而知之”的理解,而圣人的“生而知之”與“學而知之”是并行不悖的。本節便以圣人之“學”為焦點,對圣人之學問進行一個簡單的梳理。圣人的博學多能源自于其氣稟之清明,因此其為學工夫之“自然”也是常人所無法望其項背的。對于學者來說,圣人天生的氣質無法去模仿,但圣人氣象卻是學者效仿和體認的重要目標,這些內容也正好是朱子學的重心。本節會對圣人為學的“自然”境界做出朱子學的闡釋,圣人作為出類拔萃者,相比于學者的困知勉行是“沛然莫之能御”的,圣人之心與理為一,當其接觸到外界的事物和知識的時候,這顆心是能夠立刻通向事理之至善的,所謂“其應甚速”,這就是圣人的氣象。本節的后半部分會具體討論圣人氣象。朱子接續理學傳統,非常重視對圣人氣象的體認,而圣人氣象正是從圣人的聰明睿智、好學不倦中自然推出來的,因其好學而成其大、因其聰明而有神。

(一)自然與勉強

圣人之聰明與好學,此無可疑問,《論語》中對于孔子之好學不倦的記載比比皆是,而朱子畢生所尤其關切的,也是學者之為學工夫。為學則在學圣人而已:

圣賢所說工夫,都只一般,只是一個“擇善固執”?!墩撜Z》則說:“學而時習之”,《孟子》則說“明善誠身”,……工夫只是一般……[4]130

世俗之學,所以與圣賢不同者,亦不難見。圣賢直是真個去做,說正心,直要心正;說誠意,直要意誠;修身齊家,皆非空言。今之學者說正心,但將正心吟詠一晌;說誠意,又將誠意吟詠一晌;說修身,又將圣賢許多說修身處諷誦而已?!瓱o他,只是志不立爾。學者大要立志,才學,便要做圣人是也。[4]133-134

朱子說圣賢所做工夫都是一樣的,無論是“學而時習之”還是“明善誠身”,都是在勉人為學。學問的關鍵便在于真正去實踐圣人所說的工夫,“圣賢直是真個去做”,學者則不免只是空說一番,而并沒有真正付諸學問。這哪里稱得上是好學不倦呢?學者之為學所以不及圣人,其原因也甚是復雜,這當中固然有因氣稟差異所導致的結果:

常人之學,多是偏于一理,主于一說,故不見四旁,以起爭辨。圣人則中正和平,無所偏倚。[4]130

常人因其氣稟之拘、人欲之蔽而必然有所偏頗,即便大賢如孔門弟子也存在這樣的問題。例如著名的孔門四科,不同的弟子都有其所擅長的領域,這也即說明他們在其他方面必然是有所缺失的??鬃觿t必然不存在這樣的偏狹,圣人對于每件事、每種道理都做到了然于心,此無他,皆在于圣人之生知聰明與好學不倦。所以朱子曰:

學者是學圣人而未至者,圣人是為學而極至者。只是一個自然,一個勉強耳。惟自然,故久而不變;惟勉強,故有時而放失。[4]487

圣人為學,必至乎其極,學者則不免有所欠缺,這就是自然與勉強的區別。圣人因其資稟的純粹,其在處事應物之初便有一個自然揀擇的過程,而當其見到事理之善的時候便迅速地做到了與己心的默契融合:

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游,其所以異于深山之野人者幾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3]360孟子的“沛然莫之能御”此后成為許多立志為圣賢之學的學者用以自勵的話語,但這里的本義其實是在說圣人:

蓋圣人之心,至虛至明,渾然之中,萬理畢具。一有感觸,則其應甚速,而無所不通,非孟子造道之深,不能形容至此也。[3]360

朱子學意義上的“心”是至虛至靈的知覺主體,本來即可以“具眾理而應萬事”,此即所謂“心之本體”。但因為人生即具備形質氣稟,故而大多數人的“心”事實上便不能當即完全地具備“道理”,而必須通過后天的格物窮理工夫。在圣人,因其至虛至明的本心并未收到氣稟之拘和人欲之蔽的掩蓋,所以能夠當即自然地達到一理渾然的狀態,因而當其接觸到善言善行的時候,圣人可以立刻做到默契于心,這個過程就好似江河決堤,“沛然莫之能御”。朱子非常注意此間的差別,因為這個差別不僅清晰地說明了圣人和學者之間,一個“自然”、一個“勉強”,一個“安行”、一個“勉行”的為學工夫上的差異,同時也為學者的修養工夫提供了正確的方式:

問:“‘舜聞善言,見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能御?!湮从兴勔姇r,氣象如何?”曰:“湛然而已。其理充塞具備,一有所觸,便沛然而不可御?!眴枺骸皩W者未有聞見之時,莫須用持守而不可放逸否?”曰:“才知持守,已自是聞善言,見善行了?!盵4]1442

面對弟子的提問,朱子表示學者的工夫在于“持守”,當持守之時便已經是圣人“聞一善言,見一善行”的工夫了。與圣人“沛然莫之能御”不同,學者之持守好似水庫之蓄水,必待水庫之水累積到充足的容量,然后方可以收“一旦豁然貫通”之成效。屆時滔滔奔流,亦如江河決堤一般,此即學者工夫之效驗。因此,“聞一善言,見一善行”其實可以推擴到一切為學工夫,包括讀書講明道義、論古今人物而別其是非、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等等,即所謂“格物”。圣人相對于學者,自可略去“至于用力之久”[3]7的過程,然若學者能夠做到,那么“眾物之表里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3]7的境界,則為圣人和學者所共有。至此,我們又當明白,朱子說明圣人和學者在為學方式上有“自然”與“勉強”的區別的目的,仍舊是指向了學者之“學為圣人”。此即所謂“道問學”。學者只有在明了自己與圣人之不同,同時明白自己與圣人之所同,才能勉力用心于圣人之學,在“格物”工夫中向著圣人的理想邁進,而一旦達到,便是成功。

(二)圣人氣象

圣人的知識和學問是學者的目標,圣人的境界則更非輕易可以達到,在儒家傳統中“圣人”本身即具備極其崇高的含義,這在我們討論圣人之“知”的時候已經有所說明:圣人不僅仁智兼備,且德業兩全,這在學者看來都是輕易不可企及的。因此,在學者“學為圣人”的過程中必然會對圣人精神有自己的理解,這對于立志于圣人之學的學者來說是分內之事,是自身學問修養達到一定境界的自然生發,即便是圣人,往往也會如此傾慕往昔之圣人??鬃泳蛯覍艺f及三代之圣: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盵3]107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3]107

這里孔子對于堯舜禹三位圣王的形容都達到了贊嘆不已的地步,邢昺說:“大矣哉,堯之為君也!聰明文思,其德高大。巍巍然有形之中,唯天為大,萬物資始,四時行焉,唯堯能法此天道而行其化焉?!盵10]堯舜禹這樣的圣王如同天道之廣大,化生萬物而無所用其心,“四時行焉”。圣人之德與天理為一,有參贊天地化育之功,百姓皆賴其利而不知,萬國咸寧而又無能名狀。以致孔子只能用“巍巍乎”等驚嘆之詞來形容他們,因為圣人之德正如天道一般,不可言說。

到了顏子那里,他對于孔子的形容同樣體現了這樣一種圣人的境界:

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3]111-112

朱子說:“此顏淵深知夫子之道,無窮盡、無方體,而嘆之也?!盵3]111顏子所以能如此形容者,若非是深喻篤好,絕不能有如此恰切的表達。圣人之道對于顏子來說是“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的,如同堯舜之“巍巍乎”,但是所以能如此的方法又不外乎“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極其篤實平常。這正可以與《中庸》里子思對圣人的形容若合符節:

尊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3]36

“道問學”之本義,是子思對于圣人氣象的一種表述。只有對圣人之學有過篤實踐履的學者,才會有如此精當的形容。到了理學家這里,“尊德性”與“道問學”仿佛成了兩種工夫的進路,這其實是有偏頗的。而在朱子,之所以“道問學”作為工夫之主要進路,亦是因為尊德性、致廣大、極高明作為子思所描繪的圣人氣象,是學者無法輕易企及的,那么道問學、盡精微、道中庸,作為圣人氣象的另一種面向,正如顏子說孔子之“博文約禮”一般,是親切于學者而容易效仿的。因此,說“道問學”,則“尊德性”自然涵蓋于內了。反之,說“尊德性”,雖其全部的內容也依然在于“道問學”,但“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的氣象,并不容易進入一般學者之心靈。

到了宋代,理學家們將這樣一種對圣人的體認稱為“圣人氣象”:

仲尼,天地也;顏子,和風慶云也;孟子,泰山巖巖之氣象也。[11]76

曾子傳圣人學,其德后來不可測,安知其不至圣人?如言“吾得正而斃”,且休理會文字,只看他氣象極好……[11]145

顏、孟之于圣人,其知之深淺同,只是顏子尤溫淳淵懿,于道得之更淵粹,近圣人(一作深)氣象。[11]151

如此之類甚多。“氣象”并非理學家之首創,孟子即有“我善養我浩然之氣”之說,孟子所謂的“氣”與理學所言“氣象”具有相類的意義。朱子說:

氣,即所謂體之充者。本自浩然,失養故餒,惟孟子為善養之以復其初也。[3]232

氣之本體亦源自“天理”之正,乃天地間廣大剛烈果決之體段,所謂“浩然”。人生皆有此氣。然人物之生,已非義理之本然,也已經不是純粹的浩然之氣,加上后天又失所養,故難得其本體之浩然,必須“善養之以復其初”。浩然之氣與血氣是同一種氣。朱子說:“但從義理中出來者,即浩然之氣;從血肉身中出來者,為血氣之氣耳。”[4]1243可知,所謂“圣人氣象”其實就是圣人之“心與理一”所表露在外而能為人所感知體認的精神狀態,如同今天說某人“氣質甚佳”,也必定是此人內心有某種精神。理氣不離不雜,圣人既然義理昭著,也必定發散在外,而這種發散在外的狀態就被稱為“氣象”。因此,在形容“圣人氣象”時,常常會聯系天地、山川、四季等來比喻,正如天地山川是“天理”在“氣化”之中的顯現一樣,圣人之“理”的表現就是“圣人氣象”。

必須指出的是,理學家們在體認“圣人氣象”的時候都經過了自己對圣人之學的深入學習和自身德行的修養,否則是絕對不會產生種種形容之詞的?!笆ト藲庀蟆弊鳛槭ト说禄慕Y果,反過來便可以成為學者勤勉學問的方向,這也是尤其重視下學的朱子所關注的:

孔子賢于堯舜,非老彭之所及,……但其謙退不居而反自比焉,且其辭氣極于遜讓,而又出于誠實如此,此其所以為盛德之至也。為之說者,正當于此發其深微之意,使學者反復潛玩,識得圣人氣象,而因以消其虛驕傲誕之習,乃為有力。[12]1348

大抵圣賢之心正大光明,洞然四達,故能春生秋殺,過化存神,而莫知為之者。學者須識得此氣象而求之,庶無差失。若如世俗常情,支離巧曲,瞻前顧后之不暇,則又安能有此等氣象邪?[12]1415

朱子以為,體認“圣人氣象”的關鍵在于學者能夠“識此氣象而求之”,并且可以改變自身的氣習之蔽,否則徒有閑說,對于修養是無益而有害的,體認的方法不在其他,正在于體認“圣人之心”。圣人之心的體悟便在于求圣人之經、學圣人之學,而并沒有其他妙道,正如顏子之博文約禮一般。如果學者對于“圣人氣象”并非真切地體認和由衷的贊嘆,則并不為朱子所取,“孔顏樂處”之所以引而不發,正是這個道理:

程子之言,引而不發,蓋欲學者深思而自得之。今亦不敢妄為之說。學者但當從事于博文約禮之誨,以至于欲罷不能而竭其才,則庶乎有以得之矣。[3]87

以朱子之學問、之對“圣人氣象”的體認猶“不敢妄為之說”,足見其對學者修養做工夫的重要。本文亦不敢對“圣人氣象”妄加己意,只是在此說明,圣人的聰明睿智、德行事業所表現而出的狀態,即理學家所喜言之“圣人氣象”,而朱子在其中所尤為關注的,則是學者如何可以真實感受到這一氣象的過程與方法,此即仍舊在于“道問學”。

綜上,圣人的學問是“學而不厭”的,因其“氣質清明,義理昭著”,而又如此聰明睿智,故其學問是一個自然貫通的過程,其學問的規模和效驗,非常人所可以比肩。圣人有如此深遠的學問、全面的知識、超凡的智能,再加上圣人本身所具有的本心之全德,這樣的盛德大業使得圣人所表現出來的精神狀態同樣令人仰望,此即“圣人氣象”。朱子對于兩方面義理的闡發皆有所貢獻,且朱子所尤為突出提點之處在于:圣人是自然貫通的,學者則需要格物窮理;圣人是仰之彌高的,學者則需要博文約禮。這不僅是學者“學為圣人”的方法,也是圣人之學的本義。朱子理學對于圣人之“知識論”最終所指向的,仍然是學者、是為學,這也是本文一再重復的朱子何以如此重視“道問學”的原因。

三、余論

通過本文對于朱子所體認的圣人之知識、學問和氣象,大致可以領會朱子何以如此,并是從何角度重視“道問學”的。這也是本文所希望提供的視角,即:應該將朱子的每一種學問納入到“學為圣人”的框架里,因為朱子的全幅學問并沒有任何一面是外于對圣人的體認的。同理,在朱子,“道問學”亦并非孤立的一種學問,而自然地收攝在其全部學問之中。如同在圣人那里,知識、學問和氣象也并非獨立的一類特質,而當然地作為圣人的一個面向而存在。無法做到極其聰明、極其好學、自然貫通且氣象昭著的,必定不是圣人。既然如此,學者欲達到“學為圣人”的目標,豈可輕易企及?“學為圣人”作為理學所標榜的精神,自是難能可貴,不僅一改章句宿儒之規矩,且使得儒學重新成為學者心目中修養工夫之歸本,而非原來的佛老。但同時,“學為圣人”作為一種精神或者目標,也極容易走向另一個極端,即:圣人是輕易而可為的?!叭私钥梢詾閳蛩础?,此理固然,但并非意味著“可以為”的距離是可以輕描淡寫甚至于忽略不計。理學之后的發展正好存在著這一危險:如果“學為圣人”不再成為一個崇高的目標,而僅僅是學問下移的借口或是代言,則絕非理學先驅們之初衷,在朱子更是尤其不可。朱子所以如此重視“道問學”之原因亦在于此。“學為圣人”注定是一個艱難的過程,但這依舊不妨礙圣人之可為。對于朱子來說,“學為圣人”之關鍵在于激發并落實每一個學者扎實于“下學”的工夫,至于能否成圣,此并不必成為一個額外的課題。因此說:圣人之學,尊德性而已;然其所以能尊德性者,則惟在于道問學。

同時,我們可以發現,在心學家如王陽明那里,他對于“道問學”工夫的批判,也同樣是出于對可能存在的外于“圣人之心”本身而可能存在的一種所謂“道問學”工夫:

此只是在文義上穿求,故不明?!皇撬麨閷W雖極解得明曉,亦終身無得。須于心體上用功,凡明不得,行不去,須反在自心上體當,即可通。蓋《四書》《五經》不過說這心體,這心體即所謂道。心體明即是道明,更無二:此是為學頭腦處。[2]19-20

圣人之經究其根本,皆是圣人之心而已。若能明白在“心體”上用功,則讀書自能有得。若只是“為舊時學問”,也即章句訓詁之類,則盡管能夠“明曉”,卻“終身無得”于心,因其將“圣人之心”與“圣人之經”分為二物。可見,陽明所反對的,是將“圣人之經”視為“圣人之心”外的另一種學問,而絕非反對讀經本身,也即并不可能去反對“道問學”。只要明白“道問學”與“尊德性”從根本上是一個,則可以避免類似危險的發生。當然,朱子的那種遍解群經的“格物窮理”之精神,恐怕亦是陽明所不取的。陽明的疑難在于:那樣的一種用力于文字經籍的“道問學”工夫,很可能讓學者在此過程中迷失“心體”,從而導致“心與理為二”的后果。這其實也是陽明批評朱子的最主要的原因。只是顯然,在朱子那里,他并不認為二者是矛盾的,朱子同樣不認為“心體”之外復有所謂經典,從他將《尚書》看作古圣先王之心法,所謂“二帝三王之道本于心”,就可以知道,朱子同樣是將自己的解經工作看成是體認“圣人之心”的過程。所謂格物致知,其所以“致”者,無非就是本心之知而已。只不過,心本于理,而理即存在于圣人之心,圣人之經也即是圣人之心的表征,故而解經作為“道問學”工夫的一種,又焉有所謂“心與理為二”的危害?如本文所分析的那樣,學者的一切“道問學”工夫皆是導源于圣人、導源于圣人之知、導源于圣凡之不同,故而學者“道問學”之工夫,也就是對“圣人之心”的發明。

文章的最后,引用孫星衍的一段話作為結尾:為書始自乾隆五十九年,迄于嘉慶廿年。既有厥逆之疾,不能夕食,恐壽命之不長,亟以數十年中條記《書》義,編纂成書,必多疏漏謬誤之處。然人之精神自有止境,經學淵深,亦非一人所能究極,聊存梗概,以俟后賢?;虮T余光,更有所得,尚當改授梓人,不至詒譏來哲也。[13]

文中所言“為書”乃是《尚書今古文注疏》。孫星衍之解經自然不取宋明儒,然而朱子的那種“道問學”的精神,已經融入宋后八百年學者的生命中。解經自是格物事,然此事隨人之精神、智能皆不免有所“止境”,非一人所能究極。能成就“道問學”之完整規模的,必然只有子思筆下的圣人。至于學者的責任,就是在這個過程之中,用自己的全幅生命去體認,貼近圣人之經、之心,惟恐壽命之不永,更爭炳燭之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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