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寧夏

劉志青

1949年秋，國民黨政權處于風雨飄搖之中。寧馬集團的主要領導人馬鴻逵、馬鴻賓選擇不同的道路，導致所部不同的歸屬。選擇起義的海固兵團完整地改編為西北獨立第二軍，選擇逃跑的寧夏兵團潰散，一部被殲滅，一部投誠。

寧馬集團部署三道防線

西北地區馬步芳集團、馬鴻逵集團、馬鴻賓集團祖上都出自甘肅省河州。第一代奠基人馬占鰲、馬海晏、馬千齡，以回民起義軍領袖身份轉投官軍，走上了仕途。馬占鰲官至提督銜總兵，馬海晏任鎮南中旗幫辦，馬千齡次子馬福祿中武進士，馬千齡四子馬福祥任記名總兵、中武舉人。

寧馬集團的奠基人是馬千齡。1900年，八國聯軍進攻北京。在甘肅提督董福祥的率領下，馬千齡次子馬福祿、四子馬福祥隨甘軍進京勤王。馬福祿在北京正陽門陣亡，被清廷追封為振威將軍，謚號忠烈。北京失守后，馬福祥護衛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西逃，在山西與陜西交界的風陵渡護駕有功，被朝廷授予提督記名。之后，馬福祥奉命返回甘肅，被朝廷任命為靖遠、莊浪協鎮。辛亥革命后，馬福祥被任命為寧夏護軍使、綏遠都統，逐漸形成寧馬集團。

1920年，馬福祥調任綏遠都統時，保薦其侄兒馬鴻賓繼任寧夏護軍使（不久改為鎮守使）。1929年元旦，寧夏省正式宣告成立，門致中、吉鴻昌先后擔任過寧夏省政府主席。1930年代，先有馬鴻賓，后有馬福祥之子馬鴻逵擔任寧夏省政府主席。1934年，青海省西區屯墾督辦孫殿英率軍進攻寧夏，馬鴻逵曾想逃走。后來，在國民政府及甘肅省、青海省軍隊的支援下，經過兩個月大戰，孫殿英潰逃。從此，寧夏省政府主席一直由馬鴻逵擔任。1949年，馬鴻逵擔任甘肅省政府主席時，其子馬敦靜代理寧夏省政府主席。

在國民黨統治時期，寧夏的軍隊始終掌握在地方實力派馬鴻逵、馬鴻賓堂兄弟二人手中，通常統稱“寧馬集團”。后來，馬鴻逵所屬部隊發展為寧夏兵團，馬鴻賓所屬部隊發展為海固兵團。1949年5月，寧夏兵團成立，馬鴻逵次子馬敦靜任司令官，共3.7萬余人。8月，賀蘭軍成立，寧夏兵團總兵力達到近5.7萬人。

經過扶郿戰役，胡宗南集團主力被殲。經過蘭州戰役，馬步芳集團主力被殲。寧夏國民黨軍陷入孤立的絕境，頓時驚恐萬狀。馬鴻逵通過中國民航空運公司將金銀珠寶運往香港，準備逃亡海外。1949年8月下旬，蔣介石電召馬鴻逵到重慶，希望他支撐西北殘局。蔣介石既對他封官許愿，又給他撥出數百萬銀元使用。在蔣介石的拉攏下，馬鴻逵產生幻想，決定暫時不走了。他對蔣介石表示說：“雖留一兵一卒，也必須作戰到底！”

馬敦靜遵照馬鴻逵之意，立即調整兵力，設置三道防線，企圖在金積縣、靈武縣吳忠堡、靈武縣地區與解放軍決戰。9月1日，馬鴻逵乘飛機離開銀川時，叮囑馬敦靜率部抵抗一陣子。9月5日，馬敦靜在吳忠堡召開軍事會議，決定重點加強第三道防線。具體部署包括破壞青銅峽公路，加強牛首山防御，必要時放水、放火。

馬鴻賓海固兵團起義

1949年8月26日，蘭州戰役結束當天，第一野戰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彭德懷、副司令員張宗遜、參謀長閻揆要、政治部主任甘泗淇致電第一兵團、第二兵團、第十九兵團首長，命令“第十九兵團準備進軍寧夏，消滅鴻逵部”。

于是，第十九兵團并指揮西北軍區獨立第一師、獨立第二師，兵分三路向寧夏挺進。至9月17日，左路軍攻占黃河左岸之中衛縣沙坡頭、迎水橋一帶，兵臨中衛城下，與守城的國民黨第八十一軍對峙。中路軍完全控制黃河右岸，黃河左岸中衛縣城盡在炮火之下。右路軍到達中寧縣北部重鎮鳴沙洲，截斷中金公路，切斷駐中寧縣賀蘭軍的退路，進駐中寧縣城。

為使寧夏地區免遭戰爭破壞，共產黨和解放軍通過各種渠道做工作，爭取馬鴻逵、馬鴻賓率部起義。同時，組成以郭南浦為首，馬守禮、馬季康、吳鴻業等人參加的和談代表團，前往寧夏進行動員說服工作。9月14日晚，郭南浦一行到達銀川。但是馬敦靜不僅拒絕接見和談代表，還派人監視和談代表，封鎖和談消息，關閉和談大門。于是，郭南浦向馬鴻賓轉達解放軍和平誠意，對馬鴻賓曉以大義，希望他棄暗投明，走和平解放道路。馬鴻賓表示接受中國共產黨的主張，并電告海固兵團司令官兼第八十一軍軍長馬惇靖與代表團會談，研究起義的有關問題。

9月19日，曾思玉代表第十九兵團，馬惇靖代表第八十一軍，在中寧縣城簽訂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十九兵團與國民黨八十一軍和平解決協定》。9月21日，馬惇靖集合中衛官兵，宣布第八十一軍正式起義，官兵無不歡呼慶賀。此后，第十九兵團派300余名政工人員參加第八十一軍改編工作，將該軍改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西北獨立第二軍，隸屬西北軍區，歸寧夏軍區代管。獨立第二軍邊進行政治教育、文化學習、訴苦教育，邊執行剿匪、生產等任務。

突破第三道防線

馬鴻賓海固兵團起義后，寧夏國民黨軍防線只剩下第三道防線，寧夏兵團直接面臨第十九兵團的進攻。

9月19日上午，第六十四軍第一九一師第五七三團沿牛首山向金積縣青銅峽鎮進擊。這里“兩山相夾，水出其中”，兩岸懸崖陡峭，山下黃河湍急，中金公路從中穿過。“銀川鎖鑰此雄稱”，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要隘。戰至中午，青銅峽守軍丟棄陣地，向北逃竄，第五七三團攻占青銅峽隘口，占領青銅峽鎮，接著向峽口進發。

9月20日拂曉至下午，第一九一師經過連番戰斗，進至金積縣董府，兵臨金積縣城下。與此同時，協同作戰的右翼兵團第六十四軍第一九二師也從牛首山東側挺進，擊潰5次輪番阻擊，配合第一九一師的正面進攻，對金積縣城形成合圍之勢。守軍將領見大勢已去，向解放軍求和。9月21日拂曉，我軍自西門進入金積縣城。9月22日，第六十三軍主力從中寧縣石空渡口北渡黃河。9月24日，第六十三軍一部進駐寧塑縣城小壩，解放寧塑縣。至此，青銅峽地區獲得解放。

在此期間，第六十四軍第一九二師第五七五團進逼靈武縣澇河橋。第一九一師第五七一團、獨立第一師、獨立第二師繞至吳忠堡北側，配合第五七五團對吳忠堡守軍發起進攻。吳忠堡地區處于寧夏平原中部，是寧夏引黃河灌溉區的精華之地。因黃河穿境而過，寧夏平原有著“塞上江南”的美譽。吳忠堡地區、青銅峽地區距寧夏省首府銀川約60公里，是重要的交通要道。澇河橋，是位于靈武縣吳忠堡東南5公里清水溝上的一座木橋。它是吳忠堡東南門戶，也是交通要道，更是第十九兵團進軍靈武縣、銀川市的必經之路。清水溝寬約8米、深約3米，成為一道天然屏障。此時，由于清水溝下游出口被國民黨軍堵塞，溝水猛漲，涉水過河已不可能。國民黨守軍企圖憑借清水溝死守澇河橋，保住吳忠堡。

9月21日凌晨4時許，澇河橋戰斗打響。第十九兵團先以炮火摧毀國民黨守軍前沿陣地，強攻架橋。我軍在火力掩護下，用門板、梯子制作的架橋工具，迅速下河架設浮橋。守軍碉堡群以密集火力壓制架橋部隊，造成較大傷亡，架橋一時難以奏效。守軍架設在大柳樹上的一挺重機槍對架橋構成很大威脅，使多名戰士犧牲。我軍重新組織火力和架橋兵力，再次強攻架橋。此時，第六十四軍炮兵團趕到，摧毀了碉堡和架設在大柳樹上的重機槍。在速架通便橋后，主力部隊迅速通過，一路乘勝追殲各村寨殘敵，并向吳忠堡發起攻擊。第六十四軍在澇河橋的勝利，使金積縣、吳忠堡、靈武縣守軍全線潰亂，銀川門戶洞開。

和平解決寧夏問題

1949年9月19日，馬敦靜得知綏遠起義消息后，也秘密乘飛機逃離了銀川。馬鴻逵和馬敦靜相繼逃離銀川，馬鴻賓率領海固兵團起義，使寧夏國民黨軍殘余的防守信心更加動搖，高級將領開始醞釀求和。

寧夏兵團副司令官兼賀蘭軍軍長馬全良、前線指揮官盧忠良在永寧縣仁存渡口商定，由馬全良領銜向解放軍通電求和。9月20日15時，馬全良、盧忠良等將領向中共中央軍委主席毛澤東、解放軍總司令朱德、副總司令彭德懷分別發出求和通電。9月21日傍晚，彭德懷復電。

9月22日上午，馬鴻賓遵照彭德懷的復電指示，在銀川私宅“五畝宅”內召集寧夏兵團諸將官及黨政界人士緊急議事。馬鴻賓指定盧忠良為全權代表，寧夏省保安司令部參謀馬光天、寧夏省政府秘書長馬廷秀為軍政界代表，速去中寧縣與解放軍談判簽字，眾無異議。當天下午，盧忠良、馬光天、馬廷秀乘車離開銀川，前往中寧縣談判。是日，賀蘭軍、第十一軍等數萬軍隊開始潰散。

9月23日上午，盧忠良、馬光天、馬廷秀抵達中寧縣，受到第十九兵團司令員楊得志、政治委員李志民等人接見。楊得志首先指出第一二八軍在金積縣、靈武縣掘渠放水、負隅頑抗的錯誤，接著對他們放下武器、歸向人民表示歡迎。之后，雙方開始談判，形成5項協議草案。當天下午14時，雙方代表在協議書上簽字蓋章或簽字，正式簽訂了《和平解決寧夏問題之協議》。

但是，協議簽訂后僅一個多小時，楊得志就收到關于寧夏兵團賀蘭軍、第十一軍自行潰散，在銀川燒殺搶劫的緊急報告。散兵游勇四處搶劫，黃河以西地區秩序大亂。賀蘭軍軍長馬全良、副軍長王伯祥到吳忠堡第六十四軍避難，請求盡快派兵進入銀川安定秩序。馬鴻賓致電彭德懷，報告國民黨軍隊已潰散，懇求解放軍連夜開進銀川維持治安。寧夏地方商紳、各界代表親往中寧，歡迎解放軍早日進入銀川。

盡管出現上述意外情況，第十九兵團仍以寬大為懷，承認寧夏和平解放，宣布原協議繼續有效。在寧夏各方一再請求下，彭德懷、楊得志批準第六十四軍派一個師先進入銀川維持秩序。9月23日，第六十四軍第一九一師受命接管銀川。該師先頭部隊第五七二團立即出發，從永寧縣仁存渡口渡過黃河。銀川各界代表已開汽車到仁存渡口對岸等候，歡迎解放軍入城。當天夜里，該團冒雨到達銀川，迅速占領四門城樓、鐘鼓樓、玉皇閣、西塔等制高點，在各街口設崗布哨。接著，分兵到達新城，接收了第十一軍第一六八師殘部和飛機場。至此，第十九兵團控制銀川市、永寧縣、賀蘭縣，使城內秩序逐漸平靜。截至9月25日，第十九兵團后續部隊相繼進入銀川。各界代表自動上街游行，熱烈歡迎解放軍的到來。

9月26日，第十九兵團舉行進駐銀川的入城式。馬鴻賓率領原寧夏省政府人員、城內中小學生、各界代表等700余人，齊集銀川城南門外歡迎。第十九兵團司令員楊得志、政治委員李志民等進入銀川，接見了馬鴻賓、馬全良、盧忠良等寧夏舊軍政界高級官員。根據《和平解決寧夏問題之協議》，雙方辦理了政權移交。鑒于寧夏兵團已潰散，人員和槍支彈藥已無法集中，楊得志對盧忠良等人宣布：“不追究責任，所有散失的槍支，由解放軍收集”。馬廷秀等將寧夏田糧、地丁、地籍、保甲、征兵、圖書、文物、機要文件、密碼電本等分別造具清冊，向第十九兵團移交。

10月5日，以原陜甘寧邊區三邊軍分區為基礎成立寧夏軍區，隸屬西北軍區。10月18日，中共寧夏省委成立。12月23日，寧夏省人民政府成立。解放寧夏，至此完全勝利。

（作者系文史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