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做伴

顏陌：首先感謝大家能夠參加這期訪談，你們都是學生，應該會有很多共同話題吧。本次的主題是“伴”，可以理解為友伴，即陪伴你們成長的友人。希望大家不要拘束，來說一說自己和最要好的玩伴之間的故事吧。你們是怎么成為朋友的？他（她）身上有哪些你欣賞的特質呢？田橙，你算是大家的姐姐了，請你先來分享一下吧。

田橙：大家好，我是田橙，橙子的橙。我媽媽希望我像甜橙那樣一直甜甜的，生活是積極陽光的。我覺得在我的成長過程中，媽媽對我的影響挺大的，包括交朋友這件事，她總能給我很好的建議。從客觀的角度來講，她教我變得圓融。我現在在一家英語培訓學校教書，同時也在備考國外的研究生。之前因為疫情沒能出去，現在稍微穩定了，我還是想出去看看。在與同事的相處中，媽媽要我時不時地帶一些水果分享給同事，這樣我能成為一個很受大家喜歡的人，在工作中也能得到快樂。在與男朋友的相處中，媽媽教我要多說贊美的話，讓對方心里高興，從而表現得更好。在和朋友的交往中，媽媽幫我記住了每一個朋友的生日，提醒我在她們生日的時候準時送上祝福。

顏陌：聽起來你和大家相處得特別好，是一個很受歡迎的人。那你有沒有最要好的朋友呢？

田橙：我覺得談不上最要好吧，我的友誼是一段一段的。比如大學時期我常常和一個女生一起去吃飯，那時候我們比較要好，經常分享生活中的瑣事。可是畢業以后，我們待在不同的城市，她繼續在北京讀研，而我回了長沙備考雅思，慢慢地我們的生活沒了交集，就只是偶爾給對方的朋友圈點個贊。我們也約過一起去旅行，或者是去各自的城市玩一下，但最后都因為行程問題沒有成行。現在的話，我和一個英語老師挺要好的。我覺得說不上和誰特別要好，就是因為一起吃飯，才會聯絡比較多。

顏陌：所以說，飯局是你溝通友誼的橋梁？

田橙：可以這么說吧。我感覺中國人的交際都離不開吃飯，甚至是我父母，也會每天思考今天吃什么。

顏陌：阿姨是會記住你身邊每個朋友的生日嗎？

田橙：那倒也不是。就是那些每年都會一起小聚的朋友，她們的生日我媽媽會記下來。至今為止，小學同學和我還有聯系的有一個，初中有三個，高中有一個。我并不是熱衷于參加聚會的人，但是這些朋友里有，所以如果是她們組織的，我就會去。

李雅萱：我的朋友挺固定的，都是和我擁有共同愛好的人。我喜歡文學，大學里參加了文學社，也在報紙上發表過文章，結交了一些同樣愛好文學的人。和他們交流的時候，我感覺自己挺文藝的，好像穿越到了古代。我們會定期組織活動，搞一些漢服秀、茶話會，很有意思。我們還會去二手書店淘舊書。哇，我感覺閱讀繁體的舊書真的很有感覺，似乎整個時空都慢下來了，回到了那個播放留聲機的年代，沒有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也沒有心浮氣躁、心煩意亂，只有焚香鳴琴、夜尋曇花。那種感覺太美妙了。

我高中時還有過一個忘年交。他是隔壁班的語文老師，講課深入淺出，十分精彩，還寫得一手蒼勁有力的粉筆字，也作一些超塵脫俗的詩。我對文化人有一種由衷的崇拜之情，常常厚著臉皮去請教，甚至去蹭課。這位長輩對我的寫作多有指點，是我的老師兼好友。我特別珍惜這段友誼，每到一個地方旅行，總會帶點民俗小物給他，比如剪紙、木雕之類的東西。

顏陌：能得到這樣的良師益友，確實要好好珍惜。所以你的朋友都是處在一個興趣圈層里的，那其他人會不會覺得和你有距離呢？

李雅萱：說對啦！其實最開始我自己沒有這樣的感覺，但是后來有個同班同學和我說，沒想到我還挺好相處的。我也在反思，為什么自己給別人形成了這樣的印象，分析的結果是，我不怎么參加班級活動，老是往社團跑，一下課就不見人影，也不參加宿舍活動，覺得無聊。也許這種情緒被發現了吧。我覺得自己是個內向的人，并且不認為內向有什么不好。我更加注重心靈世界的感受，而不是普通的玩樂，那并不能讓我感到滿足。就像田橙之前提到的，她認為朋友都是階段性的，是一種因一起吃飯而產生的友誼。我不否認這種友誼，但是我確定，至少這不是我所需要的友誼。如果沒有合適的朋友，我寧愿自己一個人吃飯。兩個人在一起如果只是為了顯得不寂寞，在孤獨的世界里取暖，那這只能稱為淺層次的社交。

顏陌：你在交友的過程中會有意地去探索對方的價值嗎？比如說，認為你們彼此能夠得到成長，認為她身上有值得你學習的地方。你會去衡量這些因素嗎？

李雅萱：并沒有那么細致地考慮過。首先兩個人要氣場相合吧。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這個東西，就是一種人的直覺吧。比如你看一個人的面相，就覺得這個人或許脾氣很好，你們會談得來。或者因為她說的某幾句話，甚至是因為她說話的聲音比較悅耳比較吸引你，這都是你們成為朋友的一些前提因素。總之這個人就是勾起你的好奇心了，讓你想要了解更多。

馬未都曾經說，男女各自都是半圓，但是這兩個半圓的直徑是不太一樣的，必定會形成缺口。然后兩個人在日常的生活中不斷磨合，這個圓在地上不斷地滾動，最后那缺失的部分都被磨平磨圓了，兩個半圓拼在一起接近一個球了，就能更順暢地向前滾動了，生活也會越來越舒服。一開始就半徑相同、完全契合的兩個半圓是很少的，如果遇到了，那就是天作之合。

我覺得朋友之間也是這樣。真正十分契合的朋友是非常少的，我們姑且可以當作這種情況不存在。那和朋友之間相處怎么辦呢？有時候會因為一些小事發生摩擦，會被氣到。但是要設身處地地站在對方的角度去想一下，了解她成長的背景環境，設想她從小所受到的家庭和社會教育，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她會那么說，那么做。兩個人能互相包容，看到對方的優點，那這個友誼就能長久，不會因為畢業就消失了。現在通信這么發達，我們在網絡上聯系就還和在一起時似的，一樣可以訴說心事，給對方提建議，再見面也不會有任何尷尬，好像兩個人從來沒有分別過一樣。我是獨生子女，我把結交的這些朋友當作自己的兄弟姐妹，所以我并不覺得孤獨。

楊雄波：我一直覺得女生是世界上最難懂的生物，我對她們的友誼也不是很理解。我覺得男生之間的友誼就很容易形成，比如一起打籃球，一起組局玩游戲，在團隊協作中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深厚的友誼。你知道了這個人的習慣性走位、打法，在團隊中就可以合理地分工協作。我認為女生就是缺少這種團隊性的活動，導致她們的友誼有一點復雜。

顏陌：從你的話語中感覺到，你似乎對女生間的友誼存在一些偏見。是什么讓你產生這種感覺的呢？

楊雄波：就是一些納悶的地方。比如她們好的時候，好到一起去上廁所，一起去吃飯，但是某一天突然不走在一起了，原因是其中一個女生幫另一個女生打了飯。我完全理解不了。男生之間互相打飯是很正常的，怎么會因為他幫另一個人打飯你就不理他了呢？似乎這種友誼僅限于兩個人，再也容納不下第三個人。所以我認為女生都太小氣了，生氣的理由也是匪夷所思。還有就是，她們幾乎不會為了朋友兩肋插刀。有一次班里一個女生被隔壁班的小混混搭訕了，女生緊張得發抖，可那些平時總圍在她身邊的女生沒有一個站出來的。如果換成是男孩子，早就沖上去了，叫他下次再也不敢來我們班。

李雅萱：那你們男生當時為什么不去幫這個女生呢？

楊雄波：這……當時覺得應該是女生的朋友去幫她解圍，如果我們去的話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和隔壁班結下梁子，惹出更大的事情。這樣班主任也不好處理嘛。

李雅萱：如此說來你們還挺有大局觀的。但在我看來，男生們所謂的義氣也是很沖動莽撞的，可能是因為《古惑仔》看多了。對比之下，女生解決事情往往是在不起沖突的情況下就輕輕柔柔地把矛盾化解了，這樣兩全其美，不是更好嗎？如果人人都因為別人瞅了自己一眼，就覺得別人看自己不順眼要去打架什么的，那社會就亂了。

占祖芳：我贊成雄波說的男性的友誼比較簡單，靠打籃球這個運動就能輕易地結交很多朋友。就我個人而言，現在已經上高二了，我自動減少了一些娛樂和運動的時間，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學習上。高考的每一分都至關重要，所以我會傾向于和成績好的學生交朋友。可能這么說會有些功利，但是人有趨利避害的本能，提升自己本身也沒什么過錯。尤其是在面對高考的時候，等待你的是殘酷的競爭。不排除有那種不需要依靠別人的幫助，自己就可以考得很好的學生，但我個人是需要旁邊有個競爭者激勵我前進的。

我最開始在班里排二十幾名，我就把排名二十的人作為我的競爭對手。同一道題，我先去看看他是怎么解題的，再去請教排名前十的人是怎么解題的。我先用最笨的方法解出那道題，再去學習前十名優秀同學的便捷方式，不停地鉆研，把同類型的題目都做會。最后，我超越了那個排名第二十的同學，成了排名十幾的人。到達這一階段后，我的競爭對手又變了，我把排名第十的人作為我的競爭對手，每一次考試只和他比。在這種不斷請教的過程中，也需要和優秀的人搞好關系。比如說知道他們喜歡什么話題，投其所好地在休息的時候聊一下，建立一種最簡單的信任關系。問問題的時候我很謙虛，“老師老師”地叫他們，他們也很樂意當我的師傅。最后的結果就是，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不斷地摘桃子，讓自己不斷進步。

打籃球當然可以交到很多朋友，但是每一種朋友是有不同的幫助的。比如有的打籃球的朋友家里是開店修電腦的，那我電腦壞了就可以拜托他幫我修一下，很方便，還打折。那我要努力學習的時候，還是要依靠這些平時不打籃球的學霸朋友。男生性格開朗可能就一個好處，接觸面廣，結交的朋友多。你也不需要和這些朋友有什么所謂心靈上的共鳴，就是有用得到的地方喊一聲就行了。那別人需要我幫助的時候，我肯定也是義不容辭的。我認為這種頻繁的互動更能鞏固友誼，好歹在以后的生活中回憶起這段時光，能說出個具體事情來。

顏陌：我也同樣想問你，能說出自己最要好的那個朋友嗎？

占祖芳：我想我是能說出來的。畢竟每個朋友的性格都不太一樣，總有最契合你的那個。

顏陌：你認為維持一段長期友誼的必備要素是什么？

占祖芳：我回想了一下，我的兩個最要好的朋友都是從初中開始就在一起的朋友，他們寒暑假經常到我家玩，我們一起打游戲，一起看小人書，相處起來沒有壓力，很快樂。相比起我那些學霸朋友，和這兩個人要更有樂趣一些。所以我認為時間、習慣等要素會對友誼的持久度產生綜合性的影響。當然，如果以后進入大學了，彼此專業相近、研究相似的可能會有更多討論的話題。

其實我個人比較贊成田橙說的朋友的階段性。一些小學時要好的玩伴，可能后來因為成績不好沒讀高中了，直接去了職校。我和他們打招呼的時候，他們并不理會我，徑直就走過去了。可能他們已經在心里自動劃分，把我們劃成了兩個世界的人吧。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被劃分出來的鴻溝可能更深更大，完全沒有可以交流的話題，也沒有共同的朋友去維持曾經的友誼。慢慢地，小時候的記憶模糊了，感情也沖淡了。

田橙：人的一生要遇到很多很多人，遇見了是緣分，就像我媽媽一直教導我的那樣，要好好對待他們，給他們留下好的記憶；同時也要積極地看待事物，讓他們在我的世界里留下美好的印象。我以后出國了，結交的就多是國外的朋友了，他們能讓我體會到文化的差異，感受到觀念的沖突。但是我很向往這種沖突，我覺得會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以后我回國了，和國內的朋友自然要再次聯系起來。常聽人說，出門在外靠朋友，朋友多總不是壞事。但是最最值得依賴和信賴的，當然還是自己的父母啦。總之，無論是對待父母還是對待朋友，常懷感恩之心吧。

顏陌：真羨慕你有這樣體貼的媽媽，從小就培養你的人際交往能力，告訴你做人的哲學。其實大部分人都是在與他人的交往中慢慢摸索出一套自己的交友原則的。也許隨著受教育水平的不斷提升，隨著生活經驗的不斷積累，這種原則也在不斷地改變。但是我們交朋友時那種喜悅的心情和對朋友的真情實意，是不會改變的。我們真的要感恩，感謝每一個朋友，無論他們是否還在我們的世界里，都要感謝他們帶給我們美好的回憶、提出真誠的建議以及提供無私的幫助。我們也要成為更好的朋友，給朋友帶去同樣的美好。

今天我們主要談論了朋友的選擇、朋友之間的相處、影響友誼的因素等，還有很多方面沒有詳細展開，下次有機會我們可以再進行深入討論。今天的訪談就到這里了，謝謝大家的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