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假裝跳河致女友溺亡該判何罪

德勇

跟女友拌嘴后，男子李某酒后假裝跳河自殺。女友孫某聞訊趕到后，明知自己不會水，還是下河對男友實施相救，結果卻被男友拖至深水區，因無法救助導致其溺水而亡。男友是過失還是故意？無罪還是有罪？此事到底是意外事件還是一起刑事案件？這是江蘇省淮安市民當初茶余飯后熱議的話題。前不久，淮安市檢察院以故意殺人罪對李某提起公訴，李某因犯故意殺人罪被淮安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六個月，剝奪政治權利三年。

因賭博與女友鬧崩“跳河自殺”

江蘇男子李某生于1999年，案發時還不滿20周歲，在淮安市區一個酒吧上班。李某由于年紀較小，又沒有工作經驗，在酒吧里經常受到客戶的投訴。同在酒吧上班的孫某熱情大方、風韻成熟，一直很照顧李某，教給了他很多工作經驗，讓李某慢慢適應了工作環境。接觸一段時間后，兩人慢慢產生好感，確立了戀愛關系。雖然孫某大他11歲，有年齡差距，但是孫某穿著時尚、打扮入時，對李某體貼入微。剛開始的時候，兩人每天一起上下班，休假的時候一起出去玩，非常恩愛甜蜜。但是好景不長，年僅20歲的李某頭腦簡單，經不住別人的誘惑，跟著一幫狐朋狗友染上了賭博惡習。孫某得知后多次苦勸李某，讓他戒除賭癮。可是李某總是嘴上答應孫某，背地里還是經常參與賭博，辛苦賺來的工資經常被他輸得精光。兩人經常因賭博而拌嘴，鬧了一陣又總是重歸和好。

2019年2月2日凌晨3點多鐘，兩人下班后，相約到一家飯店喝雞湯。孫某因男友李某最近沒有再去賭博，感覺非常開心。兩人吃飯期間，孫某在李某去衛生間時，無意發現男友的微信聊天記錄里竟然有前幾天賭博的信息。這讓孫某萬萬不敢相信，因為李某最近一直信誓旦旦說不再賭博，孫某這才愿意繼續交往下去，沒想到李某依然在背著她偷偷賭博，而且賭癮很大。

孫某受不了這種欺騙，她對李某說再也不想見到他了，一氣之下離開了飯店。李某追著向她解釋，自己再沒有賭博，只是和朋友在一起胡吹的。但是孫某不再相信他，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讓李某覺得自己很沒面子，他還是很愛孫某的，不想失去她。

江蘇省淮安市檢察院第二檢察部檢察官王英杰回憶案情時介紹說，據李某供述，在孫某離開之后，李某在步行回家路過淮安里運河常盈橋時，當時酒喝多了，腦子也胡思亂想起來。他想以前每次吵架都是自己主動認錯兩人才和好，太沒男人面子了，這次他一定要有“尊嚴”地讓孫某回心轉意，他要想出一個絕妙的招數，讓女友主動來哄自己。于是在酒精的刺激下，他想出“跳河嚇唬女友”的損招，便打電話騙女友說，因為孫某不愛他了，他覺得活著也沒意思，決定在大運河跳河，還假惺惺地說來世再見，并錄制準備跳河的視頻發送給她。然而李某實際上并沒有從橋上跳下去，只是翻過護欄跳入里運河淺水區，再走至南橋墩北側深水區，演出一副生無可戀假求死的模樣嚇唬孫某。

女子為救任性男友反被拖溺亡

李某其實并不想跳河自殺，當他走到深水區時，緊緊抓住橋墩處一根凸出的鋼筋，裝作落水待救的樣子，等待女友的到來。

果不其然，接到電話的女友孫某看到男友發來的視頻，當場嚇傻了。雖說剛才兩人吵架了，但是看見男友要自殺，也不能見死不救啊！孫某連忙帶著幾個朋友一起趕到橋邊尋找，并大聲呼喊李某的名字。深夜的河邊，李某聽到女友孫某的呼喊聲，但他并沒有回應。為了讓女友覺得自己是真在跳河，李某當時抓住橋墩上的鋼筋，繼續裝作自己已溺水。不久后，孫某終于發現了李某。

孫某在淺水區說了一堆真情真義的話，誠心勸告李某不要做傻事，趕緊上岸。可是李某還是很任性，堅持要孫某向他認錯，否則就是不上來。

站在河水里的孫某又冷又氣。她的家人和朋友一直就覺得他倆年紀相差太大，所有人都不支持和看好他倆交往，父母認為李某不務正業不靠譜，甚至多少次強令女兒與李某分手，可是她還是固執地認為李某會變成熟、會改好的，沒想到李某不但沒有改掉壞習慣，反而變本加厲，以尋死覓活來折騰自己。孫某見李某怎么勸都不上岸，還在耍著性子要向他道歉，她傷心得幾乎崩潰。

此時的李某似乎聽到孫某說“要死就一起死”，他感覺女友又在羞辱他賭博，他發瘋似地沖了過去，不顧女友的反抗和喊叫，采用拖拽的方式強行將孫某拖往深水區。很快，兩人因在湍急的河水里掙扎失去平衡。見情況危急，李某撲向橋墩抓住鋼筋穩住身體，同時撒手讓女友孫某被水流沖走……因孫某朋友報警，迅速趕來的民警將李某救上岸，送醫救治。但直到2月8日上午7時許，孫某尸體才在常盈橋東側中州島附近被發現。后經鑒定，孫某符合溺水身亡。

犯罪法律探討：無罪？過失？故意？

事情發生后，李某因涉嫌故意殺人被淮安市公安局清江浦分局刑事拘留。當案件進入起訴、審判程序時，陷入了激烈的辯論，孫某溺水死亡到底是意外事件還是刑事案件？李某是否承擔刑事責任？是涉嫌過失致人死亡還是故意殺人？

據承辦此案的淮安市檢察院檢察官介紹，該案在處理過程中，對李某是否應承擔刑事責任以及如何承擔刑事責任，存在三種分歧：

第一種觀點認為本案是意外事件。因為李某本人也不會游泳，無救助能力，造成孫某死亡的直接原因是溺水，因此李某不應當承擔刑事責任。孫某自己主動跳到水中的行為，導致其處于高度危險境地，但因李某無救助能力，也不屬于不作為犯罪，因此孫某的危險是自身原因造成的，李某不應該承擔刑事責任。

第二種觀點認為構成過失致人死亡罪。該觀點認為，李某與女友向來關系較好，主觀上并不想孫某死亡，只是為了嚇唬一下女友，雖然有拖拽行為，但本心沒有產生故意傷害孫某的想法，對于女友孫某死亡屬于過失心態傷害。因為飲酒后判斷力下降，輕信不會發生溺亡結果。

第三種觀點認為構成故意殺人罪。江蘇省淮安市檢察院第二檢察部檢察官王英杰介紹，之所以認定為故意殺人罪，主觀上，李某在拖拽孫某之前已經進入過一次深水區，明知道水深到達他肩膀的位置，而孫某比他還矮十幾公分，應當認識到可能會發生危險結果。而李某出于沖動和任性將被害人繼續拖拽至深水區，是一種典型的置他人生命不管不顧的放任，其主觀上具有放任孫某死亡結果的間接故意。李某對進入深水區和水深等情況有明確風險的認識，還酒后滋事強行將被害人拖拽至深水區后便放手，說明其主觀上具有放任的間接故意，構成故意殺人罪。

涉故意殺人獲刑12年6個月

最終，李某因故意殺人罪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2年6個月，剝奪政治權利3年。李某沒有上訴，判決已經生效。

男子李某對女友生命安全不管不顧的放任，導致了無法挽回的嚴重后果，檢察機關在量刑建議方面非常慎重。女友孫某的死亡與李某的行為之間具有刑法意義上的因果關系。起初建議無期徒刑，后來在法庭審理階段，考慮到李某和孫某案發前并無大的矛盾。事后李某非常后悔，在歸案之后，如實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實，認罪認罰。李某雖然家庭經濟條件不好，家人還有殘疾，但委托親屬東拼西湊積極賠償被害人的近親屬，并且取得了被害人近親屬的諒解。在辦理案件過程當中，檢方也當面聽取了被害人近親屬的意見，充分考慮了他們的想法。最后，檢察院決定對量刑建議進行調整。

王英杰表示，綜合全案來看，李某屬于臨時起意，又有呼救行為，事情主要也是因為酒后沖動。加上被告人積極認罪悔罪、賠償、取得諒解，社會危害、主觀惡性也有別于普通的謀殺案，所以僅獲刑12年6個月，這也體現了法律寬嚴相濟的精神。

本來相處融洽的情侶，卻因為李某酒后沖動害女友丟了性命，自己身陷囹圄，造成了兩個家庭的悲劇。本案是一起步步升級的悲劇，這也提醒戀愛中的男女，要珍惜生命、敬畏法律，不要拿生命去要挾對方。開玩笑、鬧糾紛、求哄復合要有度，否則到頭來追悔莫及。遇到吵鬧糾紛的時候，一定要理性處理，切記不能沖動。另外也提醒我們遇到類似事情要及時報警，在自己沒有救助能力的情況下，不能輕易走到危險的環境中去，要積極尋求專業部門來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