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雙兵
(1.四川外國語大學成都學院,四川成都 611844;2.西南交通大學人文學院,四川成都 610031)
生態批評作為一種綠色文學批評流派于20世紀70年代前期發軔于英美兩國,經過幾十年的孕育發展,形成了相對成熟的思想基礎和理論體系。隨著生態問題的全球化蔓延和全球生態意識的凸顯,生態批評也顯示出了蓬勃發展的國際化趨勢,它在不同的文化語境中不斷分化,同時又不斷地得以更新和豐富。而德國是國際上公認的重視環保和生態的代表,因為它有著源遠流長的富含生態思想的哲思傳統,德國公民也素來被認為具有高度的環境意識,德國街頭屢見不鮮的由公民自發組織的環保游行就是明證,再者,在德國政治議程上環境問題也一直占據重要地位。鑒于德國與生態文明的高度粘合,探究生態批評在德國的接受和發展也就顯得很有必要。生態批評的理論和實踐在德國和在英美的理解是一樣的嗎?如有差異,那它僅僅是術語標簽上的不同還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差異呢?下文將從這些問題出發,對德國生態批評的發展特點、大致脈絡以及主要理論范式進行簡要概述,不求全面,但期對德國生態批評能有一個整體性的把握。
近年來,正值生態批評的國際化發展方興未艾之際,德國文學和文化研究領域對生態議題的廣泛關注也愈發明顯。然而,相比英美國家學術界對生態批評表現出的熱烈而積極的回應,德國文學和文化界總體上對于生態批評的回應則要隱蔽和冷淡得多[1]547。當然這并非是德國學者刻意故作姿態,對學術“時尚”保持冷漠和距離,而是與德意志民族特定的歷史經驗和文化心態遺留下來的問題有關。
生態批評作為一個文學批評流派,在德國還處于比較離散的狀態,并未形成一股穩定的、具有強大向心力和凝聚力的潮流。首先,在德國的語境中,“生態批評”(ecocriticism)一詞的使用就存在爭議性。一來德國缺少長期用其命名的研究傳統,二來各種內涵相似,卻并不統一的概念并列,使得在德國研究界能找到一個適當的、一致的關于“生態批評”(ecocriticism)的德語翻譯較為困難[2],如除了德國的英美研究者和海外的德國文學研究者明確地采用英文原文“生態批評(ecocriticism)一詞外,還有一部分德國學者還將其稱為“?kologisch orientierte Literaturwissenschaft/Literaturkritik”(以生態為導向的文學/文學批評)或“?kokritik”(生態批評)。更重要的是,諸如 “?kokritisch”(生態批評)、“?kolyrisch”(生態詩歌)或 “umweltliterarisch”(環境文學)這樣的衍生詞在德國的語境中包含了特定的語義,因為它們使得這些術語與20世紀70 年代和80年代的環境正義運動及其政治化的生態文學緊密相聯。正因為“生態”這個前綴所帶有的宣傳化色彩,一些德國學者也并不滿足自己的研究僅僅是1970年代和1980年政治化環境運動的延續[2],所以他們仍懷有戒備,在自己的著作和文章中較少用到“生態批評”這個詞。這種術語上的多元并存,使得德國生態批評研究難以或者說他們自身拒絕歸入一個總體的概念之下。因此在德國既沒有生態批評研究的學術席位,也沒有明確地將自己稱為生態批評的課程,也就不足為奇了。
其次,德國文學界參與生態批評相對滯后。早在生態批評一詞在德國廣泛傳播之前,生態關懷其實就已經存在于德國文化領域,但主要的先驅還是德國的科學家、政治思想家和哲學家,例如20世紀的生態學思想有很多根植于現象學,古典人文主義和社會理論,非小說類書籍也一直是德國環境問題公共辯論的主要媒介[1]547;相形之下,德國文學寫作對國內外的環境話語和公眾態度的影響較為有限,雖然在過去的四十多年里,有很多作家如君特格·拉斯(Günter Grass),克里斯塔·沃爾夫(Krista Wolf),馬格努斯·恩岑斯伯格(Magnus Enzensberger)等在他們的作品中處理過環境問題,但自20世紀80年代初至中期的短暫時期以來,德國很少有重要的小說將環境問題放在首位。所以人們普遍認為攝影師、藝術家、電影制作人比德國作家更有能力引導公眾反思氣候和環境問題[1]547-548。
德國文學學者不愿意參與以環境問題為重點的批評,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歷史遺留問題,學者們大多對自然的“非理性”感覺存有一絲懷疑。在20世紀80年代及以后,他們普遍尋求與19世紀末左右出現并在“血與土”(Blut und Boden)崇拜中達到頂峰的種族主義或民族主義思想保持距離,并且不相信在其他地區經常發現的自然與民族認同之間的聯系[1]548。他們認為生態批評家關注的核心主題如自然保護和地方歸屬等有種族主義的意識形態色彩,例如,生態批評術語如“Sense of place”(家園意識)他們也不使用,因為它指出了自然與民族身份之間的聯系,有民族主義的內涵[3]。此外,在一些持懷疑態度的學者看來,環保運動推崇的理性觀點有時候過于簡單或者是理想主義,他們對物質主義價值觀和被視為高風險技術的反對也往往過于情緒化,其世界末日的言論更是對浪漫主義和世紀之交的反現代主義形式的潛在危險的回歸[1]548。所以在德國,直接處理環境主題的德國文學學者相對較少,能將自己的工作稱為 “生態批評”的人就更少了。從德國生態批評學界的主力隊伍來看,很大部分是國外的日耳曼學者,或在國外工作的德國學者,如在美國工作的德國學者喬斯特·赫爾曼德(Jost Hermand)、美國的薩賓娜·威爾克(Sabine Wilke)、澳大利亞的凱特·里格比(Kate Rigby)、英國的阿克塞爾·古德博格(Axel Goodbody)和科林·瑞丹(Colin Riordan)、意大利的塞雷內拉·伊奧維諾(Serenella Iovino)、土耳其的內扎特·卡亞(Nevzat Kaya)。而如卡特琳·格爾斯多夫(Catrin Gersdorf)、克里斯塔·格雷維·沃爾普(Christa Grewe-Volpp)、西爾維婭·梅爾(Sylvia Mayer)、胡貝特·扎普夫(Hubert Zapf)等對生態批評研究有重大貢獻的德國人一般都在研究美國或英國文學,他們在德國文學引入生態批評方面起到了帶頭作用[1]548-549。
如前文所說,這并不能說明德國文學界對于生態批評的發展毫無興趣和貢獻,這背后更多的是文化差異所導致的不同態度。首先,諸如 “環境”這樣的個別術語所擁有的語言匯輯和共鳴之間的差異以及關于特定主題和特定體裁文學寫作的相對重要性之間的差異,例如,在德國,甚至在歐洲,對“荒野”的描述不如對“文化景觀”如田園詩和鄉村詩的描述常見,自然寫作在德國的作用遠不如在美國文化傳統中的作用重要,事實上,它在德國甚至都不被認為是一種流派。同樣重要的是,在學術話語及其哲學基礎上、在思想流派和理論方法的構成上,以及在概念、分類、研究問題和方法上,英美國家與歐洲都存在著不對稱[1]549,例如在歐洲,自然不被視為與人類分離的世界,而總是作為社會性的存在伴隨著人類歷史的發展,這一點也尤其適用于森林德國。另外,美國的生態思想特別具有新教色彩,深層生態學這類方法在歐洲則長期被指責為生態法西斯主義或被視為過于天真爛漫[3]。所有這些因素都導致了歐洲或者說德國與英美國家對文化理論追求的不同趨勢。
德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通過各種政策刺激,經濟得到快速發展,但同時能源過度消耗也帶來諸多環境問題,1970年代爆發了現代意義上的環境運動,自1980年代起,對“環境”的研究也蓬勃發展起來。雖然如上所言,德國文學圈參與生態批評的工作沒有在生態批評的傘狀術語下統一起來,但是他們也確實一直在探索德國文學、藝術和文化對人類與自然環境關系的豐富表述,例如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出現的文章和書籍的內容涉及了巴洛克田園詩、物理神學及其在18世紀自然詩中的反映、歌德的自然概念、浪漫主義自然意象和現代自然詩等等。在20世紀70年代末出現了第一批環境文學選集,一些開創性的文章從對環境的視角出發來重讀文學典籍,例如呼吁對歌德自然詩進行新的探討,或將威廉·拉貝(Wilhelm Raabe)的《普菲斯特的磨坊》(PfistersMühle)視為一本生態先驅讀本來介紹。20世紀80年代初開始,一系列專業的研究接踵而至,開始關注1945年以來小說中人與自然關系的闡述,研究20世紀德國自然詩歌,同時也有或論述東德小說中的工業化影響,或表現自然災害和世界末日主題,反思人類破壞行徑的文章和書籍面世[1]550。
20世紀80年代以后,一批以德國文學或文學理論為主要內容,并以對環境的關注為出發點的真正的生態批評書目清單陸續面世。其中第一部是1981年由德國學者萊因霍爾德·格里姆(Reinhold Grimm)和約斯特·赫爾曼德(Jost Hermand)出版的論文集《自然和自然性:德國文學中的綠色驛站》(NaturundNatürlichkeit.StationendesGrüneninderdeutschenLiteratur,1981),該書呼吁在未來德國研究中建立一種生態視角,收集的論文具體表現了德國文學歷史上各種自然概念或者與自然相關的詩歌或題材。不久,赫爾曼德(Hermand)出版了一本開創性的專著《德國的綠色烏托邦》(GrüneUtopieninDeutschland,1991),它從生態社會主義的角度回顧了自盧梭以來德國的綠色思想,并揭示了與環境運動有關的當代作家可以借鑒的豐富的知識傳統[1]550。德國學者格哈德·凱澤(Gerhard Kaiser)于1991年出版了關于生態批評的長篇研究,他的《自然母親和蒸汽機》(MutterNaturunddieDampfmaschine,1991)從文學傳統的角度研究了在19世紀初日益凸顯的科學和技術統治的趨勢下自然的理想化,并認為文學文本在促進“自然母親”形象的形成發揮了關鍵作用[1]550。1997年科林·瑞丹(Colin Riordan)編輯出版了第一本重要的論文集《德國文化中的綠色思想》(GreenThoughtinGermanCulture,1997),這本書將歷史概述與20世紀初的環境運動、批評理論的生態維度、新時代的宗教性和右翼政治等方面的文章結合了起來,還包含了關于東西德寫作、瑞士文學、藝術和電影的文章[1]550。另一本跨學科論文集是阿克塞爾·古德博格(Axel Goodbody)的《德國環境主義文化》(TheCultureofGermanEnvironmentalism,2002), 這本書將1970年代以來環境運動的歷史、社會學構成和理論基礎與德國新聞、文學和電影方面的貢獻并列起來[1]550。澳大利亞德語學家和比較學家凱特·里格比(Kate Rigby)出版了《神圣的地形》(TopographiesoftheSacred,2005)一書,該書對德國和英國浪漫派對人類在自然世界中的地位的理解進行了精湛的比較,展示了歌德、諾瓦利斯、蒂克和艾亨多夫是如何記錄和反思人類的雙重貧困的,并指出這種貧困是由于人類自己關閉了想象力和與自然界的他人產生共鳴的能力,同時將自我的肉體方面歸結為機械的自然。里格比還借鑒了喬納森·貝特(Jonathan Bate)的《大地之歌》(TheSongoftheEarth,2002),確認了居住的概念對生態批評分析的重要性[1]551。
2005 年和 2006 年卡特琳·格爾斯多夫(Catrin Gersdorf)和西爾維婭·梅爾(Sylvia Mayer)先后合編出版了兩本重要論文集,分別是德文卷《自然—文化—文本》(Natur—Kultur—Text,2005)和英文卷《文學和文化研究中的自然》(NatureinLiteraryandCulturalStudies,2006),這兩本論文集是2004年在德國舉行的第一次生態批評會議的成果,它將生態批評理論的探索與文本分析相結合。德文卷包含了針對德語讀者的生態批評理論的介紹,以及處理文化理論、環境等相關德國作家的介紹。英語卷除了對生態批評的介紹之外,還對文化生態學理論和生態批評系統理論有所闡述[1]551。阿克塞爾·古德伯格(Axel Goodbody)的《20世紀德國文學中的自然、技術和文化變遷》(Nature,TechnologyandCulturalChangein20th-CenturyGermanLiterature,2007)一書開篇介紹了德國文化中的自然和環境,以及美國、英國和德國的生態批評方法,還有關于歌德遺產的章節。該書通過對技術災難、居住、狩獵和城市這四個主題的作品進行比較研究,追溯了20世紀以來對環境態度的轉變[1]551。最近的一本文集是來自馬倫·埃米希(Maren Ermisch)、烏爾里克·克魯澤(Ulrike Kruse)、烏爾特·斯托布貝(Urte Stobbe)合編的《生態轉型與文學再現》(?kologischeTransformationenundliterarischeRepr?sentationen,2010),包含了源于德國文學專家(在環境歷史學家的支持下)在哥廷根大學舉行的研討會的文章。它可以被視為生態批評在德國主流文學研究中的最終接受的標志,該卷匯集了關于古典、早期現代和當代作家以及從詩歌和自然寫作到兒童文學和生態小說等類型的文章[1]551。
隨著生態批評理論從英語世界傳播到其他國家,德國學者和其他地方的學者一樣,借鑒本國文化的主要傳統發展自己相應的理論實踐,讓生態學方法多樣化和豐富化。
在德國,為人提及最多的生態批評理論貢獻是學者胡伯特·扎普夫(Hubert Zapf)提出的文化生態學。這一術語與美國人類學家朱利安·斯圖爾德(Julian Steward)提出的“文化生態學”的含義并不盡相同。如果說后者強調的是文化和生態環境之間的關系,如氣候、土地、自然資源等因素與技術、經濟、勞動等因素之間的互動造成的不同文化間的差異,那么胡伯特·扎普夫(Hubert Zapf)則是強調文學的生態功用,即把文學當作一種文化生態,從文本倫理的角度來討論文學創作。他認為,文學如同生態網一般能在文化中發揮鏈接作用,將人的思想和文本與周遭的物質現實以及其他潛在的存在方式聯系起來。其思想基礎,是人類的文化領域不是與生態過程和能量循環相分離,而是與其相互依存并相互滲透。同時,文學是一個社會問題的感應器[4],能濃縮或轉化一些象征性和隱喻性信息;同時它也是一個不斷進行文化自我更新的媒介,可以打破僵化的社會結構和意識形態,象征性地賦予被邊緣化的存在以權力,并將文化上分離的東西重新連接起來,從而使被忽視的生物能量可以找到一個象征性的表達空間,并重新融入更大的文化話語生態中[4]。如此一來,文學抵制了解釋人類生活并將其工具化的經濟、政治或實用主義的形式,并打破了對世界和自我的一元化看法,使他們向被壓抑或被排斥的他者開放。在此,文學作為文化生態學媒介,體現了文學的三種話語功能,即:文化批判性、想象性和重新整合性功能[4]。因此,這種獨特的文化生態知識形式,它整合但也超越了經驗性的、事實性的和可量化的知識形態,也包括科學版本的生態學,這對于未來所需的全新的全球性知識生態的出現尤為重要[4]。而對于追求環境研究的生態批評而言,文化生態學下的文學無疑可以跨越原本分裂的社會系統和話語之間的界限,以一種統一的視角匯聚歷史上演變的各種知識文化,從而提供一種系統性的解讀可能性。
除此之外,德國生態批評的基本方向還包括文學教學法,一些德國文學學者主張踐行以人與自然的關系為重點的文學主題教學法,以便將對環境問題的積極學習與文學遺產的發現結合起來。主要方式是將文學文本如青少年讀物、驚悚小說、災難文學、動物敘事與媒體改編作品和非小說文本并列討論,以深入了解文學作為一種媒介,通過情感影響來商定新的社會價值觀的作用[5]7。代表人物是日耳曼學學者貝貝里·萬寧(Berbeli Wanning),她在過去的十多年里一直試圖結合文化生態學、文學教學法、生態批評和可持續性思想開展研究工作。
同樣,德國的生態批評近年來也密集關注生態流派和寫作模式,如烏托邦式、魯濱遜式、科幻小說、后啟示錄、田園詩、鄉土詩、自然寫作、自然詩、戲劇、氣候變化小說、生態驚悚小說等等[3]。而人類世辯論算是德國生態批評近來最重要的焦點,人類世、災難、氣候變化等課題得到廣泛討論。最后,德國的生態批評也與文化動植物研究有部分聯系,目前,德國烏爾特·斯托布貝(Urte Stobbe)等人正在環境人文的框架內推進以 “文化植物研究”為主題的新研究領域。人們對于如何負責任地和可持續性地與自然互動的問題更敏感的同時,社會和科學界對非人類的存在的興趣也在不斷增加,甚至延伸到了礦物質,諸如后人類主義、 新唯物主義等生態批評方法在德國生態批評中也得到了普遍的接受[3]。
雖然德國的生態批評可能還沒有成為德國文學研究的主流,但從新設立的環境相關的項目數量和出版物的多樣性來看,它在德國仍然是一個不斷發展壯大、極其活躍的研究領域。目前,德國生態批評正在尋求將英美生態批評的重要概念和理論運用到德國文學和文化作品中去,例如人類世研究和關于未來和災難的敘述討論。另一方面,它也借助于本土的文化傳統來完善和發展英語話語中的理論方法,文化生態學、生態流派等研究就是這種富有成效的例子。同樣重要的是,德國生態批評家也可以通過他們的跨國視角提供新的推動力,在對自然界相關的術語如環境、森林、景觀、 荒野、花園等在不同語言和文化傳統中的表現方式進行比較研究的基礎上,形成具有自我文化特性的生態辯論形式[5]8-9。
總的說來,德國生態批評借鑒了一個與美國和英國文化有很多共同之處的思想體系,同時也顯現出一些具有啟發性的不同之處,在這背后仍然有值得進一步探索的巨大空間。與美國相比,文學批評在德國關于可持續發展的辯論中似乎沒有占據突出的地位,這可能與德國哲學、倫理、歷史、政治和社會話語的主導地位以及德國關于環境的文學寫作的數量和地位相對不高有關系。通過理論上的跨學科和跨文化的比較,德國生態批評增加了美英文化觀點和方法范圍的同時,它也不禁讓人發問:生態學思想應該以文學為中心嗎?是否有特殊的歷史和文化原因?美國是否應該被視為例外,而不是常規[1]554?就此,我們似乎可以總結,關注德國特殊歷史文化背景下的德語生態批評可以挖掘有別于英美主流的生態批評范式的另外一種可能,是對其進行豐富或質疑重構的一個嘗試,是豐富整個人類生態批評話語的一種路徑,從而為最大限度地反映人類環境經驗,構建多元文化生態批評作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