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銀河,吳興巖
(大理大學,云南 大理 671003)
茶馬古道民族村落,主要是指分布在茶馬古道沿線并依賴茶馬古道上馬幫貿易活動而發展起來的民族村落。歷史時期,居住在茶馬古道沿線或途經地的傣、佤、彝、拉祜、回、白、藏、傈僳、納西等民族,依賴古道上常年累月穿行、停息及進行商貿活動的馬幫,形成了眾多以馬幫生計為主的茶馬古道民族村落。并且,各村落之間通過馬幫貿易活動相互勾聯,形成了一個集民族生態、經濟、歷史和文化等為一體的茶馬古道少數民族村落文化帶,也是集中展示各民族馬幫貿易活動歷史過程和特征的多樣性歷史文化景觀帶。
云南大理白族自治州作為滇藏茶馬古道重要的途徑地和貿易中轉點,分布著較多的茶馬古道民族村落。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受到傳統村落保護和發展雙重目標的影響,大理部分茶馬古道民族村落相繼走上了景區化發展的道路。2001年,大理沙溪寺登街以“茶馬古道上唯一幸存的古集市”入選世界瀕危建筑遺產名錄并開啟了復興發展之路,更掀起了大理茶馬古道古村鎮修復和開發的熱潮。學者對大理茶馬古道村落馬幫進行歷史文化溯源、保護和開發,圍繞“村落馬幫歷史建筑遺跡的歷史文化價值與保護”、“茶馬古道馬幫貿易與區域社會發展”等主題,探討了茶馬古道民族村落的歷史變遷、茶馬古道民族村落的旅游景區化發展模式及其影響等問題,“為我們更深刻地認識大理社會、經濟和文化的歷史形成、發展變遷和大理與國家發展話語之間的互動關系提供了具體而鮮活的個案。”
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茶馬古道村落獨特的自然與歷史文化資源價值的凸顯、文化旅游市場需求的發展、民族村落遺產保護及扶貧攻堅地推進,茶馬古道村落由歷史性地域概念向兼具地方性、歷史性和民族性的旅游文化符號轉變,掀起了地方層面的茶馬古道村落旅游開發熱潮,學術層面的多學科研究也隨之展開。以“大理茶馬古道村落”為主題在超星平臺上檢索,從2000年到2021年,涉及到大理茶馬古道村落的研究成果約為39項。其中,期刊論文15篇、學位論文4篇、會議論文2篇、報告8篇、信息資訊8條、年鑒1條。再輔以其他網絡檢索,可以找到少量關于單個茶馬古道村落的專著。對這些論著加以歸納,其內容主要聚焦于以下方面:
在大理茶馬古道民族村落的研究成果中,比較深入的理論研究主要集中于村落歷史與文化。學者們以某一代表性茶馬古道村落作為具體研究對象,通過對村落歷史的全面回溯,深度分析村落歷史發展進程、宗教文化空間的演變、傳統工藝的傳承與變遷、集市與民間貿易、馬幫見建筑遺跡的歷史文化價值等。如,楊福泉在考察描述滇藏茶馬古道沿線村落的專著中,對茶馬古道名鎮沙溪寺登街的歷史及主要景觀進行了詳盡的描述,并強調了藏商和滇西北各民族之間在長期的茶馬古道商貿交流中所建立的親密互通關系。桂榕、張曉燕從歷史記憶和文化空間切入,系統梳理了巍山縣永建鎮東蓮花村和周邊回族村落共同構建的厚重回族馬幫商貿歷史,并深刻分析了東蓮花村馬幫歷史建筑和文化遺跡傳承和保護的重要意義。馬克偉也通過扎實的民間調研和訪談,較全面系統地整理記錄了東蓮花村的歷史發展過程。楊惠銘則以“茶馬古道上唯一幸存的古集市”為主題,全面調查梳理了沙溪寺登村的馬幫貿易歷史與村落形成演變之間的密切關系,強調了寺登村豐富而厚重的馬幫歷史建筑遺跡和文化傳統。
也有學者們就大理茶馬古道村落的某一個物質或精神文化方面,展開了深入的歷史文化價值分析。如,馬志明,張會君通過梳理東蓮花村村落居住格局的歷史形成、發展演變過程、以及2008年以來所獲得的各項榮譽,重點分析了清真寺的建筑歷史、伊斯蘭的文化地位及其在民族團結中的歷史性作用。張春繼以白族民居建筑裝飾為例,探討了白族避邪文化。敏俊卿,馬利強從古帶絲綢之路的視角,對巍山東、西蓮花村的歷史進程和伊斯蘭宗教文化價值進行了較系統的分析。
此外,也有部分學者及旅行游記對茶馬古道村落歷史文化景觀形成過程、美學價值及新容新貌進行了探討。如,《雨燕的村莊》(李智紅,2006);《巍山古城:時光的逗留地》(滄江魚,2012);《茶馬古道七日完美旅程》(悅游,2013);《丙察線在最后的茶馬古道上穿行》(瓦爾等,2013);《東蓮花,茶馬古道上的回族古村》(陳平,2014);《鳳陽邑 古道依稀銅鈴響》(李美姣,2017);《鳳陽邑美麗鄉村建設》(張朝麗,2017);《沙溪寺登村》(蒼銘等,2017);《文獻記錄中的沙溪寺登村》(蒼銘,2019)《“南方絲綢之路”上的大理古鎮》(高磊,2021)等。
20世紀90年代以來,大理幾個比較典型的茶馬古道村落獲得了國家層面的各種命名和項目支持,由此推動了村落開發與保護之間關系的實踐研究。如沙溪寺登村、巍山東蓮花村等村落既獲得國家歷史文化名村、中國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中國傳統村落、旅游特色小鎮等榮譽,也獲得了保護和發展資金的支持,從而啟動了村落新時期的新發展,且大部分村落都走上了旅游景區化發展的道路。學界的研究也因此體現出了較強的個案研究特點。
在村落文化遺址保護與開發方面,學者主要通過對村落歷史和村落空間分布特征的梳理,重點分析村落獨特馬幫文化及遺址景觀的歷史文化價值,并進一步探討如何以歷史作為資源基礎,服務村落現實的保護與可持續發展。如,《世界建筑遺產沙溪寺登村保護的經驗與啟示》(車震宇、王海濤,2010);《文化遺產保護視野下的大理白族古村落發展模式探討—以沙溪寺登村為例》(顏梅燕等,2015);《世界瀕危建筑遺跡寺登古村景區化現象及其影響探析》、《誰是民族村落景區化發展的主體》(段銀河,2015);《大理古驛道村落文盛街村景觀形態及其保護研究》(王哲,2016);《遺產廊道沿線聚落時空關系研究—以“茶馬古道”大理段為例》(曾湛荊,2016);《對滇藏茶馬古道沿線村落型遺址的保護與可持續發展研究—以鳳陽邑為例》(高林子等,2019);《文化遺產地鄉土建筑旅游適應性轉型研究—以大理劍川縣沙溪古鎮為例》(黃成敏,2019)。
此外,有部分學者以村落為依托,重點探討村落傳統節慶儀式和宗教文化的再生產及其當代意義、村落特色歷史建筑及空間保護與開發等。如,《儀式展演中的文化再生產—一個大理白族村落的宗教民族志》(杜新燕,2014);《文化視野下的云南回族傳統建筑研究—以大理巍山回村“東蓮花”為例》(胡斌、王躍,2016);《茶馬古道上的沙溪古鎮》(董靜,2016);《洱源縣鳳翔村景觀空間特征研究》(羅君靈,2019);《傳統村落旅游城鎮化中的公共空間變遷—以云南沙溪寺登村為例》(吳桂寧、段坤堯,2020)等。地方性年鑒及日報中,關于茶馬古道村落的報道也時有涉及,但相關內容比較簡要且前述研究文獻中基本已有涉及。
自1990年代木霽弘、陳保亞等人圍繞“茶馬古道”展開的系列學術考察和記錄片拍攝活動以來,“茶馬古道”作為學術概念開始在學界得到眾多學科的廣泛關注與深入研究。隨之,在旅游推動下,“茶馬古道”旅游發展逐漸成為民族地區文化旅游主題符號。理論層面的“茶馬古道”研究和實踐層面的“茶馬古道文化旅游”呈現出了并行不悖、相互交叉的發展態勢。具體到大理茶馬古道村落的研究,總體表現出實踐先行,研究相對薄弱的態勢。
通過梳理近二十年大理茶馬古道村落的研究成果可以看到,個案研究的特點較為突出,且研究的對象主要聚焦于已有一定程度旅游開發的村落,如沙溪寺登村、巍山東蓮花村。鳳陽邑、鳳羽、喜洲古鎮等也有相關研究,但主要是從白族村落民族特色、宗教文化信仰、歷史建筑、聚落空間等層面展開的歷史文化專題研究。因此從研究方法方面來看,大理茶馬古道民族村落的研究總體上以歷史文獻資料梳理、實地考察為主,理論聯系當前村落發展實際的分析為輔。尤其是幾本比較有深度的理論論著,其研究更多體現出歷史人類學、民族學和建筑學的特點,大多將村落社區放置于中國深厚的歷史大背景下,立足村落現狀,調研村落發展歷史、空間演變特征及其與大社會的互動關系和互動結果。
相較學界的研究而言,地方本土文化精英的研究是當前大理茶馬古道民族村落研究中比較明顯的部分。這部分本土文化精英一般都受過一定的現代文化教育,有自己比較穩定的工作和收入,對村落歷史文化的傳承和發展有一定的情懷。因此,大多是在工作之余或退休之后義務調研、訪談和整理村落的歷史發展資料,并在村落內部進行積極的宣傳和普及,對村落居民了解自己的歷史和文化,增強文化自信心和自豪感有一定的積極作用。由于研究目的是相對純粹的奉獻情懷,且作為文化持有者對自己的村落文化有天然的熟悉和親近感,還在村落中有熟悉的人際關系,因此,本土文化精英的研究方法一般采用的是實地調研和個案訪談的方式,對村里老年人的訪談及訪談整理往往成為其研究成果的重要信息來源。該類研究成果一般沒有明確的學科理論概念和系統的學術思想,但是,其調查的全面細致往往使其成果成為了解村落比較可靠的參考資料。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要加強邊疆地區的建設,有效推進民族地區的振興,充分發揮興邊富民在新時期民族團結和邊疆治理中的重要作用。茶馬古道沿線民族村落的振興發展,是落實這政策的重要路徑。然而,相較于茶馬古道研究,茶馬古道民族村落的研究還相對比較少,大理茶馬古道民族村落的研究則更為薄弱?;诖罄聿桉R古道民族村落發展在村落振興及脫貧成果鞏固實踐中的重要作用,有必要加強對現有開發路徑有效性的研究。具體而言,以下方面有待重視及深化研究。
馬幫歷史文化博物館建設與開發研究。目前,大理已開發了幾家茶馬古道和鹽馬古道馬幫歷史文化博物館,并且已經投入運營接待,如巍山東蓮花村馬幫博物館、云龍諾鄧鹽馬古道博物館、劍川沙溪馬四爺茶馬古道馬幫博物館、劍川羊岑鹽馬古道馬幫博物館等。但是,除了東蓮花馬幫博物館之外,其余基本都是個人博物館,雖然也吸引了一定的游客,但因投資有限,且多數博物館產品主要是館主搜集的馬幫舊物,產品單一并有一定的雷同性,因此,社會經濟文化方面的影響效應并不明顯,學界對其的關注和研究也比較少。
茶馬古道線路旅游及研學旅游產品開發研究。據調查資料顯示,目前大理境內三家私人馬幫博物館都有在嘗試做線路旅游和研學旅游,主要集中在“參觀馬幫博物館”、“重走馬幫路”、和“品味馬幫飯”三個方面。沙溪馬四爺馬幫博物館也正努力將沙溪古鎮歷史文化、白族歌舞民俗、美食民俗等元素設計融入到馬幫文化體驗中,并嘗試和外面的大理地區的旅行社合作,推出包含馬幫文化體驗的研學旅游線路和產品,但目前規模還比較小,相關的研究更是欠缺。
總體而言,當前大理茶馬古道民族村落中,部分村落已經走上了景區化發展的道路,村落居民也通過一定的方式在逐漸參與其中,但是,參與力度和參與人數都比較少。茶馬古道村落是有效推動文旅融合振興村落的重要資源,也是建設內生性發展模式的核心吸引力資源。茶馬古道村落旅游資源是內生性資源,通過動員和刺激村落內生性力量的參與,并充分利用內生性資源,構建內生性發展路徑和治理模式,將推動大理邊疆茶馬古道民族村落的可持續振興。而學者的針對性深入研究,可以從理論指導和經驗總結兩個層面,服務于大理茶馬古道民族村落的開發規劃、開發實踐。因此,大理茶馬古道民族村落的發展,亟需學界更多的重視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