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心怡
內容摘要:2010年韓寒的《1988:我想和世界談談》開創了國內公路小說創作的先河,企圖以在路上的方式與世界進行溝通,尋找能夠令人信服的人生價值。20世紀70年代的韓國作家黃晳暎的《去森浦的路》被稱為“旅路型小說”,揭示了產業化進程加速發展過程中韓國底層民眾的生存狀態。本文通過對兩部小說的敘事模式和主題思想進行分析,企圖探尋中韓兩國公路題材小說作品的共性和個性。
關鍵詞:中國 韓國 公路小說 《1988》 《去森浦的路》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美國出現了以汽車和公路為敘事要素的新型電影模式,主人公的命運以及情節的發展經常與公路直接相關,在美國被稱為Roadmovie,也就是公路電影。后來從電影領域過渡到文學領域,便出現了新的文學形式,這種文學形式在中國被稱為“公路小說”,在韓國被稱為“旅路型小說”。本論文試以中國作家韓寒的《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和韓國作家黃晳暎的《去森浦的路》為對象進行比較研究,以尋找韓國旅路型小說和中國公路小說的共同點和差異點。
一.作家與作品
1.《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
韓寒是中國“80后”作家的代表人物。1982年出生于上海。他從初中開始在各種作文大賽中嶄露頭角,對腐敗的教育現實進行強烈的反抗。他先后出版散文集《零下一度》、《一座城池》、《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等。
《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講述了主人公路子野開著一輛名叫1988的車行駛在318國道上去接朋友出獄,在路上他遇到了懷孕的妓女娜娜,兩人經歷一番波折成為朋友的故事。兩人在酒店相遇時被警察抓走,娜娜因此失去了撫養孩子的儲蓄,路子野便帶著娜娜一起上路。在路上,娜娜向路子野講述了自己成為妓女的原因、被很多男人欺騙的經歷、攢錢想獨立撫養孩子等想法。野子也向娜娜講述了自己與丁丁哥哥、10號、初戀劉茵茵等人的兒時經歷以及與女朋友孟孟的戲劇性戀愛過程。最終娜娜沒有找到孩子生父并因艾滋病離世,路子野只接到了朋友的骨灰盒,然后帶著娜娜的孩子一起踏上了返程的路。在文中,“1988”指的不僅是車的名字,還指示路子野的“80后記憶”,隨著車的行進,記憶和記憶中的人也一起遠去了。
2.《去森浦的路》
黃晳暎于1943年出生于中國東北,成長于在韓國首爾。參加過越南戰爭的體驗為他的文學創作提供了重要基礎。20世紀70年代接連發表了《韓氏年代記》、《去森浦的路》等作品,成為韓國民眾文學的代表作家。
《去森浦的路》以韓國上世紀七十年代因工業化而導致農村急劇轉型,大量流浪者無家可歸、漂泊異地為背景,講述了英達、鄭氏、白樺三人的歸鄉之路。故事發生在冬天的某個清晨到傍晚,在工地打零工的英達在工程被中斷后,遇見了剛出獄要回故鄉森浦的鄭某,兩人結伴在去向火車站的途中遇到了逃跑的酒吧女白樺,三人同行,在路上相互傾訴自己的過往,相互給予溫暖與關懷。對英達產生好感的白樺在到達火車站后提議一起去自己的故鄉,但是英達拿出自己的錢給她買了火車票和食物,讓她一個人離開。鄭某和英達在候車室從一位老人口中得知森浦變成了工地,英達因可以找到新的工地而感到高興,但鄭氏卻因失去故鄉而感到失望。文中的“森浦”是具體的故鄉,卻又不是,它更像是一個符號,代表了流離失所、漂泊異鄉的人的牽掛和內心的歸處。
二.對比研究
1.敘事方式:雙線與單線
在《1988》這本書中,韓寒選擇了現實和回憶交替進行的敘事方式。路子野開車接朋友出獄的路上偶遇妓女娜娜,兩人遭遇不良執法,娜娜想騙走路子野的錢,路子野想半路丟下娜娜,但兩人最終還是沒有躲過良心的譴責,選擇同行,在路上路子野了解了娜娜的遭遇,兩人成為朋友,這是現實,也是第一條敘事路線。路子野帶著娜娜一起尋找她的歸宿,路上,路子野經常以給娜娜講故事的方式,講述自己的成長經歷。小時候崇拜的丁丁哥哥,那是他理性思維的啟蒙者,而丁丁哥哥的英年早逝更是打消早年間“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的勇氣。勇敢反抗他人欺壓的10號逐漸成為當時欺負他的那種人,路子野漸漸從他認識的“熱血”中學會分辨這個世界的善惡真假。而10號與劉茵茵的戀愛悲劇以及路子野當記者時期和演員孟孟的戀愛經歷,不僅批判了荒誕可恥的社會現實,也堅定了路子野對愛情虛無的認識和理性世界的追求。這是路子野的回憶,也是第二條敘事路線。
《去森浦的路》故事情節簡單,只有一條敘事主線,即故事主人公英達、鄭氏、白樺三個人在冬日的清晨相遇到傍晚離別。英達是一個“浪子”,他沒有明顯的歸鄉意識,跟鄭氏前往森浦,更多的是為了找到新的打工場所,所以森浦的工業化對他來說更多的是機遇和希望。對白樺產生感情之后的他產生了責任意識,最終將白樺送走。森浦是鄭氏的家鄉,是他漂泊多年的心靈棲所,但是“工業化”的森浦對鄭氏來說意味著理想“烏托邦”的破滅,他又要踏上漂泊之路。白樺受生活所迫淪為妓女,卻保持天真和對生活的熱情,她被男人傷害過、欺騙過,卻依舊相信愛情。三個人有三種不同的人生經歷,在這一天的中交匯,然后又朝著各自的方向前進。同行中的敘述雖然夾雜對過去的描述,但是這些內容與現實并沒有交叉。換句話說,這個故事只有一個主要情節構成。那就是英達、鄭氏、白樺三人的偶然相遇,因尋找家鄉的目的而同路成為朋友,以及最后分離。
2.主題思想:拷問與尋找
韓寒在小說《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題目中就明確表達了與世界溝通的意圖。兩條敘事主線交叉進行,通過不同人的遭遇最終發出作者對這個世界的拷問,真正的人生到底是什么?童年時期的丁丁哥哥和10號,他們身上有著路子野所渴望的理性與熱血,教會路子野正視自己內心和生活的勇氣。正直、為自己的理想而活的丁丁哥哥,第一次想與這個世界溝通的時候,就死在了象征希望和開始的春天里。10號敢于反抗臨時工哥哥的壓迫,拼命把玻璃珠吞進肚子里,但是10號也死在了他過人的勇氣中。路子野想保全演員女友孟孟的名聲,壓下她的緋聞,卻得到孟孟的埋怨。妓女娜娜真誠善良卻被不良醫生坑騙而無處申訴,有著淳樸的歌手夢想也被現實欺騙。真正的人生到底是什么?他開著1988,帶著過往和現在,向前行進,不退縮卻也不妥協。
黃晳暎的小說《去森浦的路》給予失去故鄉、四處飄零的人以感動,在急速的產業化過程中摻雜著的流落他鄉的底層勞動人民的悲歡。對于英達來說,森浦是這場“旅行”的目的,是理念上的故鄉,但更多的是尋找生存下去的希望。但是,對于鄭某來說,森浦不僅僅是故鄉的標志,更是悠閑而富饒的安身之處。因為去森浦可以給鄭某帶來新的生活希望和歸屬感,并在精神上得到補償。但他無法達到他精神上的“烏托邦”。他認為的“烏托邦”已經在快速的產業化和城市化的進程中消失。從得知森浦即將消失的消息開始,鄭某就徹底成了失去故鄉的人。
韓寒作為中國“80后”的代表作家,以兼顧中國80年代社會變革的獨特敘述方式,從個人的立場出發,以“公路小說”的文學形態,隱秘地吐露了自己在變革中的親身感受。《去森浦的路》作者黃晳暎以70年代韓國的工業化和城市化為背景,很好地表現了生活在社會底層、失去故鄉的城市游民的面貌和他們之間的淳樸感情。從這兩部作品來看,韓國的旅路型小說和中國的公路小說有共同點。
第一,登場人物少,都是普通人。《1988》嚴格來說只有兩個主人公,即路子野和娜娜。《去森浦的路》這部作品有三個主人公,即英達、鄭某、白樺。兩部作品的五個主人公都有著人性最善良的一面,在短暫的旅途中,逐漸找到曾經失去的自我以及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和感情聯系。
第二,文本敘述平淡,沒有情節的起伏。兩部作品分別以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展開敘述,故事的展開到故事的結束,沒有懸念的設置和華麗的語言描寫,有的更多的是主人公內心的獨白,孤獨、淳樸且真實,而且結局都透著一絲蒼涼。《1988》的最后,路子野帶著娜娜的孩子和朋友的骨灰踏上了回程的路。他沒有帶娜娜找到孩子的父親,也失去了他唯一的朋友,可是他還是得上路,伴著回憶和孤獨。《去森浦的路》中最后“森浦”消失,以鄭氏為代表的失鄉人群徹底失去了他們的精神支柱,陷入無盡的彷徨和凄涼。
第三,悲劇情節中蘊涵積極因素。《1988》中,路子野要丟下娜娜的時候,為她選了一間昂貴的酒店。隨后娜娜想帶著錢逃跑,但是出于良心不安所以又找了回來。《去森浦的路》中的鄭某在外漂泊十年,出獄后想回到森浦的想法是發自內心的對故鄉的思念。英達在工程中斷后拖欠的飯錢而逃跑,但是在對白樺產生了好感之后深知自己無法承擔責任,所以把自己的錢給她送她離開。白樺雖然被很多人欺騙過,可最終還是將自己的真實名字告訴英達和鄭某,選擇相信人性的善良。這都是人性的表現,雖然故事中的主人公經歷生活的不同苦難,但是還是會選擇積極地面對,心底的純真和善良以及對這個世界的美好期望依然不滅。
旅路型小說和公路小說可以理解為一個概念,但是基于韓國和中國敘事背景的不同,韓國和中國的公路小說還是存在差異的。《去森浦的路》揭示了韓國上世紀七十年鄉村底層人民被快速的產業化和都市化驅逐而喪失家鄉,孤身漂泊的困苦與對家鄉,即心靈棲所的追尋。《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一談》剖析了路子野自我在獲得理性思維道路上真實的內心世界。當下與回憶并敘,刻畫了經歷過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國社會轉型的“80后”一代年輕人理性思維構建的過程,對真正人生價值的追尋以及對現實的思考和對世界的拷問。
參考文獻
[1]韓寒.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M].北京:北京國際文化出版社,2010.09.
[2]黃晳暎.客地——黃晳暎中短篇小說選[G].苑英亦,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
(作者單位:山東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