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是一年一次的清潔

張牧笛

早起聽得風聲雨聲。因為滿院子都是花草，所以響聲就特別大，好像程咬金弄兩把板斧在外面揮著。推開窗子，滿目蕭疏，烏云把裙裾拖到地上，真仿佛是在夜里，襯著沙沙的聲響，遍地落葉，松風滿懷。窗外的紅又肥了一些，或深或淺，皆如新沐。花叢中的漿果沾滿雨水，在風中輕輕搖擺。驚艷的是一兩枝晚開的花，像大朵大朵地點著燈籠，越開越生動，明明是秋日，卻叫人不知怎的想到莎翁的《仲夏夜之夢》去了。

秋天的雨，灑一地鄉愁的苦味，叫人悵然，心中不由浮起些殘章斷句， 好似長亭短亭相送，一程又一程地回到漢唐去了。天地清曠，水色素淡，倒是那淅淅瀝瀝的時光要潑濺了出來，滿滿的，像要投給誰，而雨所造出的清潔的聲勢，亦是感情的流變。天空大到不可名狀，目及之處，盡是煙波浩渺，卷起千堆雪，真真叫人快意，好像整個世界是只屬于你一個人的狂想，而你也已化為高爾基的海燕，和大海同生共死去了。

街上，水和水連成汪洋，直到漸漸地被更加廣闊的水吞沒。車子駛過時，激起大大小小的渦流，那景象是極其歡快的，讓人心中不由得蕩出一種“大江靜猶浪，扁舟獨且征”的浩氣。時間也變得充滿活力，好像一切事物都在生長，與我們同行；好像我們并不單單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有一個世界生活在你我之中。

孩子們最為歡喜，成群結隊去河里嬉鬧，水實在是有點兒冷，但他們不怕，且下到水里便不肯上來，深一腳淺一腳， “噗噗啵啵”中夾雜著嬉鬧的笑聲。天公以雷聲應和，“砰砰”的像貝斯，直敲到人心里頭去了。

（摘自《兒童文學·經典》2021 年第9 期，桃& 桃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