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牙周炎的中醫藥治療研究進展

李瑛琦　張煜培　王晨茜　翟佳雪　唐成芳　曾輝

[摘要]慢性牙周炎是一種常見的口腔疾病，是由菌斑微生物侵襲與宿主防御反應間的動態平衡被打破引起的慢性感染性疾病。目前，臨床上通常采用潔治、刮治、根面平整術等牙周基礎治療配合西藥治療，雖然西藥具有一定療效，但存在耐藥性、易發不良反應等缺點。近年來，在中醫中藥治療慢性牙周炎方面展開許多臨床及實驗研究，療效確切。本文就病因病機、臨床研究及實驗研究三個方面對中醫藥治療慢性牙周炎的研究進展進行綜述。

[關鍵詞]中醫中藥;慢性牙周炎;病因病機;臨床研究;研究進展

[中圖分類號]R78?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8-6455（2021）10-0178-04

Research Progress of Chronic Periodontitis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LI Ying-qi，ZHANG Yu-pei，WANG Chen-qian，ZHAI Jia-xue，TANG Cheng-fang，ZENG Hui

（Department of Stomatology，Xian Medical University，Xian 710021，Shaanxi，China）

Abstract： Chronic periodontitis is a common disease of oral cavity， which is caused by many kinds of factors of chronic progressive disease. For the treatment of periodontal disease， the main emphasis of previous clinical treatment is periodontal non-surgical treatment， such as supragigival scaling， subgingival scaling， root planning and so on， cooperating with western medicine. Although western medicine has some therapeutic effects， but it also has the potential of drug resistance. In recent years， a lot of clinical studies and experimental studies have been carried out on the treatment of chronic periodontitis with definite curative efficacy. This paper reviews the recent research progress in etiology， pathogenesis， clinical research and experimental research.

Key words： Chinese Traditional Medicine; chronic periodontitis; etiology and pathogenesis;clinical research;experimental study;research progress

慢性牙周炎是由于牙菌斑中微生物病原體與宿主免疫系統間的平衡被打破，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復雜的炎癥級聯作用，而導致牙周組織破壞。臨床上主要表現為齦溝液量增加、牙齦出血、進行性附著喪失、牙周袋形成及牙槽骨吸收，最終導致牙齒松動脫落等，是成年人牙齒喪失的首要原因，嚴重影響患者的日常生活質量。菌斑微生物是牙周炎發病的始動因子，牙周健康時，齦溝中多為需氧菌或兼性厭氧菌;牙周炎時厭氧菌比例增高，牙周致病菌主要包括牙齦卟啉單胞菌、伴放線聚集桿菌及福賽坦氏菌等[1]。這些細菌可通過激發宿主的免疫反應，釋放大量炎癥介質，從而導致牙周支持組織破壞[2-3]。此外，慢性牙周炎可伴發牙周牙髓聯合病變、牙周膿腫等而產生局部疼痛及全身不適反應。目前，臨床上通常采用齦上潔治、齦下刮治、根面平整術及局部沖洗上藥等基礎治療術及抗感染對癥治療。采用抗生素（最常使用硝基咪唑類、四環素類藥物）全身治療的方法，短期療效明顯，但不宜長期使用，易出現惡心、嘔吐、過敏等不良反應，甚至會引起肝、腎功能損害[4]。中醫藥治療慢性牙周炎具有獨特優勢，辨證論治，可長期服用，不良反應小。近年來，眾多醫者在中醫藥治療慢性牙周炎方面進行研究，并取得較好療效?，F就病因病機、臨床研究及實驗研究三個方面對中醫藥治療慢性牙周炎的研究進展進行綜述。

1? 病因病機

在我國中醫藥治療牙周炎已經有悠久的歷史?！秲冉洝氛J為慢性牙周炎與胃火以及腎氣等臟器關系密切，歸于“牙宣”、“齒衄”及“食床”范疇。張景岳在《景岳全書》中指出：“凡火病者，必病在牙床肌肉間，或為腫痛，或為糜爛，或為臭穢脫落，或牙縫出血不止，是皆病在經絡，治宜清火邪為主?！薄镀諠健ど喜刊忛T》提到：“氣血不足，揩理無方，風邪襲虛，客于齒間，則令肌寒血弱，齒反肉縮露，漸至宣露，永不附著齒根也?！碧拼t書《外臺秘要》中指出“附齒有黃色物，如爛骨狀，名為食床，凡療齒見有此物，先以鉗刀略去之，然后依方用藥?！敝T多醫家認為外感寒、風、濕、暑、燥、火等為本病的外因，臟腑功能失調為本病的內因，在對牙周炎的治療過程中不僅強調整體觀點，同時也注重調整局部病變引起的機能紊亂[5-6]。

2? 臨床研究

2.1 辨證論治：慢性牙周炎由于病機復雜，尚無明確的辨證分型，目前較為醫家所熟知及認可的有腎陰虧虛證、胃火上燔證及氣血不足證三種證型[5]。張金玲等[7]運用自擬方劑（黃連、生地黃、牡丹皮、升麻、生石膏、黃芩、連翹）治療胃火上燔證，對腎陰虧虛者輔以六味地黃湯，氣血不足者輔以十全大補湯。成光中[8]辨證治療100余例慢性牙周炎患者，腎陰虧虛型應用補腎益髓湯，胃火上燔型應用清火消腫湯，氣血不足型應用補氣固齒湯，獲得了97.9%的治療總有效率，患者癥狀明顯改善。胡運苑等[9]依據牙周炎患者的中醫辨證分型自擬方劑，以蒲公英、苦參、茯苓、當歸、甘草為基本方劑，風火者輔以蘆根、銀花、薄荷，風寒者輔以防風、細辛、麻黃，腎虛者輔以六味地黃丸，氣虛者輔以補中益氣湯，胃熱者輔以清胃散，7d為1個療程，共治療2個療程，與西藥合用，治療效果優于單純西藥組。

2.2 中藥方劑：李樹生等將110例慢性牙周炎患者隨機分為兩組，對照組予以米諾環素軟膏治療，觀察組在此基礎上增加玉女煎湯劑口服治療。實驗結果顯示，觀察組總有效率為94.55%，優于對照組的81.82%，觀察組齦溝液白細胞介素-6（IL-6）、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等炎性因子水平均低于對照組[10]。劉小龍[11]運用玉女煎輔助治療慢性牙周炎可降低患者齦溝液中牙周致病菌的檢出率，說明聯合玉女煎中醫療法，可有效殺滅齦溝液內的致病菌，促進牙周組織恢復。趙兵等[12]將70例慢性牙周炎患者隨機均分為觀察組和對照組，對照組給予牙周基礎治療，觀察組在對照組治療基礎上加葛根芩連湯。結果顯示，觀察組治療總有效率為94.29%，顯著高于對照組的71.43%;觀察組血清和齦溝液中炎性因子水平顯著低于對照組，提示葛根芩連湯能有效改善牙周炎的炎癥反應及臨床癥狀。崔立豐等[13]以固齒湯聯合正畸治療慢性牙周炎患者，獲得總有效率92.3%，優于單純正畸治療患者的79.4%;牙齒松動、牙齦腫脹等癥狀均較單純治療患者改善明顯。鐘聲將110例慢性牙周炎患者隨機分為聯合組和對照組，對照組予以常規基礎治療，聯合組在對照組基礎上輔以滋陰降火方，3周后，聯合組的探診出血指數、牙周袋深度、牙周附著水平均低于對照組，牙齒無松動率高于對照組;齦溝液中IL-1β及基質金屬蛋白酶-2（MMP-2）炎性因子的濃度低于對照組[14-15]，證明滋陰降火方可較好地改善患者牙齒松動情況，提高牙齒穩定性。

2.3 中成藥：呂宗凱[16]對補腎固齒丸治療牙周炎的臨床研究進行Meta分析得出結論，補腎固齒丸可有效緩解牙周炎患者的臨床癥狀（OR=3.98，95%CI=[2.23，7.10]，P<0.05），明顯降低牙周袋深度（WMD=-0.75，95%CI=[-1.42，-0.09]，P=0.03）。補腎固齒丸在干預治療慢性牙周炎時顯現出免疫調節活性，能夠升高血清免疫蛋白IgG，降低炎性因子IL-1β、IL-6、TNF-α、C反應蛋白（CRP）的表達水平，并能提高血清骨鈣素水平，對牙槽骨再生有促進作用，對牙周炎有顯著的治療作用[17]。趙雁煥等將120例慢性牙周炎患者隨機分為兩組，對照組患者采用常規牙周基礎治療，觀察組在對照組治療基礎上加知柏固齒丸，4周療程結束后，觀察組總有效率為93.33%，高于對照組的78.33%[18-19]，其機制可能與抑制破骨細胞的分化、活化及增殖有關[20]。吳研青等[21]報道，采用牙周袋局部置入替硝唑聯合口服腫痛安膠囊治療慢性牙周炎的總有效率要顯著高于單獨使用替硝唑者（89.36% vs 70.21%），齦溝液超敏C反應蛋白（hs-CRP）等炎性因子水平也顯著低于單獨使用替硝唑者，還可以減少慢性蕁麻疹、惡心、嘔吐等不良反應的發生率[22]。孫寵等將64例慢性牙周炎患者隨機分為基礎治療組和口炎清治療組，1個月療程后，口炎清組患者的治療總有效率顯著高于基礎組;炎性因子CRP、TNF-α、IL-6水平均顯著低于基礎組，提示口炎清顆粒治療慢性牙周炎的療效顯著[23]。

2.4 中藥局部應用：寧海燕等[24]將72例慢性牙周炎患者隨機均分為實驗組和對照組，實驗組采用西帕依固齦液（一種復方中藥漱口液，主要成分為中藥沒食子）聯合牙周基礎療法治療，對照組采用復方硼砂液含漱聯合牙周基礎療法治療。治療后，實驗組各牙周指標與對照組比較明顯降低;實驗組患者齦溝液中炎癥水平均顯著低于對照組。蔡君等[25]研究發現聯合銀連漱口液治療老年慢性牙周炎患者較單純牙周基礎治療獲得了更高的治療有效率。盧惠冰等[26]將自制的黃芩苷口腔緩釋膜置于牙周袋內局部應用，輔助根面平整術治療慢性牙周炎患者。結果顯示，與單純根面平整術相比，患者牙周袋深度、齦溝出血指數均顯著下降。苑芃等[27]將牙周袋內涂布三七、牛黃、九節茶等組成的新癀糊劑+齦上潔治術作為實驗組，將單純齦上潔治術作為對照組治療慢性牙周炎，結果實驗組較對照組的牙齦指數、齦溝出血指數顯著降低;齦溝液中球菌、桿菌的構成比增加，福賽坦氏菌構成比下降。一項Meta分析研究表明[28]，牙周局部使用云南白藥+牙周基礎治療對牙周炎治療具有積極意義，實驗組的菌斑指數、探診深度及牙齦指數與對照組相比，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認為牙周局部涂布云南白藥對牙周炎治療作用顯著，值得在臨床上推廣。

2.5 針灸療法：針灸療法也是一種有悠久歷史的牙周病治療方法?！鹅`樞·雜病》中早有記載：“齒痛，不惡清飲者，取足陽明也，惡清飲者，取手陽明也?！?因此，牙周病也可以通過針灸療法進行治療，一般以手、足陽明經為主要穴位。傅蘊英[29]選取121例慢性牙周炎患者，主穴取患部的牙齦，根據患部酌取四白、下關、頰車為配穴，毫針斜刺配穴，1個療程之后的治療有效率為95.8%。黃俊宏[30]選取胃火熾盛型牙周炎患者隨機分為觀察組和對照組，觀察組采用手足陽明胃經為主要穴位，用針灸療法進行治療，對照組則采用甲硝唑片治療，對比觀察兩組臨床療效。結果顯示觀察組治療有效率為92.5%，對照組治療有效率為86.25%，雖然兩組患者治療有效率對比差異無統計學意義，但是觀察組的惡心、嘔吐、食欲不振、口中金屬味等不良反應率顯著低于對照組，故認為針灸治療牙周病的臨床療效良好，且副作用小，值得臨床廣泛應用。

3? 實驗研究

3.1 中藥單體：運用現代實驗解釋中醫藥的傳統理論是中醫藥科學化的重要途徑。張國華等[31]通過實驗研究探討大黃素對實驗性牙周炎大鼠作用機制，結果表明大黃素能顯著降低釉牙骨質界-牙槽嵴頂距離及根分叉區骨吸收面積，單核細胞、破骨細胞數量顯著減小;能夠抑制牙周組織NF-κB、NLRP3 mRNA及蛋白的表達;抑制IL-2、IL-6、TNF-α炎性因子的表達，進而抑制牙槽骨吸收。韓亞琨等[32]認為，牙槽骨吸收與破骨細胞的分化、增殖及氧化應激損傷相關，破骨細胞活化主要由核因子-κB受體活化因子配體/骨保護素（RANKL/OPG）通路調節，氧化應激指數（OSI）是機體氧化應激狀態的有效評價指標。黃芪多糖可通過下調牙周炎模型大鼠OSI及RANKL/OPG水平，從而抑制牙周炎骨吸收，為黃芪多糖臨床應用于慢性牙周炎的治療提供實驗基礎。牙周膜細胞是牙周組織再生修復的基礎，是各種牙周組織再生的種子細胞，脂多糖是一種被公認的牙周致病因子。王錦華等[33]研究發現黃芩苷可以減輕脂多糖對牙周膜細胞增殖的抑制作用，降低脂多糖引起的炎性因子的分泌，其機制與下調了脂多糖刺激下人牙周膜細胞中 NF-κB 非經典途徑 IKKα相關，對牙周膜細胞的炎癥損傷起保護作用。

3.2 單味中藥提取物：李月梅等[34]在成功構建小鼠實驗性牙周炎模型后，分別采用蒸餾水（牙周炎組）及白芍水提取物（白芍治療組）進行灌胃治療，結果顯示白芍治療組血清中IgG1抗體水平較牙周炎組明顯升高，IgG2a抗體水平較牙周炎組明顯下降，提示白芍水提物在治療牙周炎方面顯示出免疫調節作用。金甦晗[35]等研究顯示銀杏葉提取物可有效減少牙周炎模型大鼠釉牙骨質界-牙槽嵴頂的距離，減少牙槽骨表面破骨細胞的數量及炎癥細胞浸潤，顯示出治療慢性牙周炎的潛能。陳莉麗[36]等用骨碎補提取液灌胃治療大鼠牙周炎模型，發現其可有效增加牙槽骨骨密度，減少破骨細胞數目，有效阻斷牙槽骨吸收。余耔妞等[37]以新鮮紫色莖魚腥草地下莖為原料，提取其揮發油和芳香水部位，研究結果其各部位均顯示出抑菌活性，有效抑制了牙齦卟啉單胞菌的生長，其中揮發油部分顯示出更大的優勢。

3.3 復方中藥：許曉虎等[38]自制了復方金銀花漱口水，觀察漱口水原液局部治療慢性牙周炎大鼠模型，結果顯示：復方金銀花漱口水可有效降低大鼠牙周組織炎癥浸潤，減輕牙齦紅腫及探診出血等炎癥反應，有效促進牙周組織愈合，且無明顯毒性作用。張江琳等[39]進行了復方黃芩片干預慢性牙周炎的體內及體外實驗，體外研究顯示復方黃芩片可顯著降低人牙周膜細胞表面RANKL的表達，體內實驗研究顯示復方黃芩片可以抑制牙周炎大鼠牙槽骨中RANKL的表達，并促進OPG的表達，提示其可能通過RANKL/OPG通路抑制牙周炎時牙槽骨吸收。張冠民等[40]研究了牙周續補固齒湯的藥物上清液及沉淀對四種常見牙周致病菌的抑菌作用。研究結果顯示，2.5%及以上濃度牙周續補固齒湯上清液對四種致病菌均顯示出不同程度的抑制作用，其中對牙齦卟啉單胞菌的抑制效果最為顯著。

4? 小結與展望

近年來對于慢性牙周炎的研究逐漸增多，目前，臨床上通常采用潔治、刮治、根面平整術等牙周基礎治療，配合西藥治療，雖然西藥具有一定療效，但存在耐藥性、易發不良反應等缺點。中醫藥以其辨證論治、療效確切、不良反應小、減少復發、提高治愈率等具有較大的優勢，適合長期用藥，可作為牙周炎的輔助治療手段。目前中醫藥對牙周炎的治療不僅局限于單純的口服用藥，其中不乏有中藥漱口液、牙周袋內緩釋劑型的使用，這也為牙周炎臨床治療提供了新思路、新方法，使得中醫藥的應用更加多元化、科學化。但不可否認，在對牙周炎的中醫藥治療和研究中仍然存在一些問題，如：目前各醫家對于牙周炎的發病機制、辨證論治方面見解不同，導致在辨證及用藥方面尚無統一標準;有些臨床實驗設計缺乏規范性、療效判定尚無統一標準、重復性觀察較多、大樣本臨床研究設計仍然匱乏;中藥成分復雜，目前大多中藥作用機制尚不明確，這也阻礙了中醫藥在臨床中的推廣使用。在實驗研究中，目前大部分實驗集中于中藥單體的實驗研究，這與中醫整體觀念相背離。復方中藥的實驗研究多集中于體外抑菌實驗或組織病理學觀察，而深層機制的研究也僅限于單個信號，未將信號、蛋白、基因等機制串聯起來，這些都有待進一步研究。

在未來的研究中，應繼續將傳統中醫藥理論發揚光大，通過更大樣本、科學化的臨床研究，更全面地總結牙周炎的病因病機，以更好地進行辨證論治、指導臨床治療;應注重基礎與臨床研究相結合，在進行中藥復方藥理研究的同時，進行深層次細胞、分子水平探索，進一步明確其作用機制，以探索一個更合理、有效的牙周炎中醫藥治療新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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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0-08-27

本文引用格式：李瑛琦，張煜培，王晨茜，等.慢性牙周炎的中醫藥治療研究進展[J].中國美容醫學，2020，30（10）：178-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