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子
一
看著閨女一臉的鼻涕眼淚,小苗心疼得直抽抽。
早知道會讓她受這委屈,還不如當初就直接拒絕辦什么生日宴。
這下好了,閨女那點小小的自尊心擱不住了,還不知道那幾個同學回家后,會怎么和家長說呢!
“我同學肯定笑話死我了,我們家的房子都沒人家一個客廳大!以后我還怎么和他們做朋友?”
眼看著閨女又委屈上了,小苗也心煩不已。閨女生日,她一個星期前就在準備,吃的喝的都是按著孩子的口味來的,就連那個八寸的小蛋糕,也是專門定做的,就是為了讓閨女開開心心過完十三歲生日。畢竟也是閨女第一次邀請小伙伴來家里熱鬧。
可誰知道,千算萬算還是少算了一步:房子!
他們家住的是一室一廳的公租房,面積只有四十平方米,一家三口住得還算湊合,可等那幾個孩子一進來,房子立馬就顯得擁擠起來,好幾次小苗都不小心踩到了別人的腳。
本來準備兩個小時的生日宴,還不到半個小時就匆匆結束了,這不,小伙伴剛走,閨女就哭鬧上了。
小苗結婚五年才懷上閨女,寶貝得跟金疙瘩一樣,現在眼睜睜看著閨女委屈,心里也跟著不痛快,好不容易哄著閨女睡下,她心里那個壓制幾年的買房念頭又起來了。
以前說買房,劉強總說錢不夠,小苗臉皮又薄,不想借別人的,只能是一年年看著房價飛漲。
這次她終于被閨女的眼淚刺激到了,孩子大了,得有私人空間,也不能讓劉強一直睡在客廳那張小床上。
二
之后幾天,小苗頂著三十多度的高溫把市面上的房地產轉了個遍,對比環境、服務、地域、朝向、面積、學校,最后終于定下了一家。
剩下的就是交首付了。
劉強一聽,小苗不吭一聲就看好了房子,臉色變得慘白,說話都不利索了,小心翼翼地勸說小苗,要不再緩緩,房價那么貴?
小苗不管,可等她興致勃勃地把家里的錢歸攏到一塊,傻了,怎么才十六萬?
小苗有點懵,這錢不對啊!
記得去年春節和劉強存定期的時候,還特意查看過,整整二十一萬,少了的五萬去哪了?
一邊的劉強冷汗直流,一扭頭,迎上小苗探尋的目光,腿都站不穩了。
“老婆我錯了!”
看著眼前一臉懊喪的男人,小苗殺了他的心都有。好東西不學,竟然跟著別人買股票!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發財命?,F在好了,五萬進去連個水花都沒起來。
劉強嘟嘟囔囔地辯解,“我也是想多掙點錢,誰知道運氣不好,直接栽里面了。”
小苗不想再跟他說話,首付款至少還差十萬,按著他們目前的掙錢速度,最少還得兩年才能攢夠,可兩年后房價又會變成什么樣?
誰也不敢保證。
劉強習慣性地搓搓手,小心翼翼地說:“要不去找爸媽借點?”
三
小苗知道,他說的爸媽是指自己娘家。劉強是他家老大,是弟兄三個里混得最慘的那個。幫著爸媽養大兩弟弟,幫著他們結婚成家,眼看著弟兄們一個個人模人樣了,他卻成了不受待見的。
人一沒本事就窮,一窮就被人看不起,這道理到哪都一樣,哪怕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兄弟。
劉強被家人們傷了心,來往早冷清了。
小苗理解劉強,自家人沒指望,靠下老丈人家也情有可原,再說資助買房這事,前邊也是提過的。
真說出來還是有幾分把握。
只是小苗嘴像涂了膠水,張不開。
她在娘家的境況雖然比劉強好點,可現在弟弟結婚了,家里是弟媳婦做主,真要張口借錢,她有點說不出口。
劉強看出小苗的為難,以為她是擔心后面還不上錢,急得當場表態。
“明天我就把那臨街店面租下來,房主我熟,先交三個月房費把門開了,那樣客源穩定還能多帶點東西,前面是我怕太累,不想弄,總想著就這么混著,一天掙個一二百就行了。”
劉強越說越不好意思,臉紅得像喝了瓶燒刀子似的。
“這個門店弄下來繼續做水果店,周邊醫院學校,商業街,還有兩個小區,一個月掙萬兒八千的沒問題?!?/p>
雖然還在為進了股市的五萬元錢心疼,可小苗此刻選擇相信劉強說的,因為他們本就是同類人。
就像劉強一直用認命來說服自己,小苗也這樣。超市負責人已經幾次談話,把她調離收銀柜臺,去負責超市人員工作分配,工資高了一大截不說,還有一定的權利,可她拒絕了,就因為骨子里那份自卑,她覺得那工作肯定做不好,自己沒有別人優秀,到最后一定會被笑話。
還未開始就想著結束,是以前的小苗。
不過現在的小苗想重新活一次,不光是自己,她還要拉著劉強一起,努力為他們的小家奮斗一回。
小苗咬咬牙去了娘家。
四
娘家父母很為難,不是不想借給閨女,是兒媳婦那關難過。
面對父母的尷尬,小苗如坐針氈,她不是個渾人,預料到了這個情況,所以也理解他們的難處。
兄弟媳婦沒進門,這個家她還有一席之地,有什么好處父母還會念著閨女。兄弟媳婦進了門,她這嫁出門的閨女,就真成了潑出去的水!
更何況人家現在還懷孕了,后面的花銷肯定更大,真借給她這個大姑姐,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還回來!
小苗不想為難父母,假裝輕松地笑了笑:“沒事沒事,我們就是差了一點,回去再把欠賬收回來就夠了?!?/p>
父母不安心地多問了句,真夠了?
小苗用力點點頭,夠了!
出了娘家門,迎著呼呼的北風,小苗任憑眼淚肆虐,最大的希望破滅了,瞬間覺得活著都沒意思了。
怎么辦?難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買房需求又要落空,小苗狠狠擦了把眼淚,她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去哪找錢?
這時電話響了,小苗瞅了眼是劉強,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火氣立馬又上來了,都怪這個死男人!要不是他眼紅別人買股票賺錢,銀行卡里也不至于就剩那十五萬!
她狠狠摁了下,手機掛斷。
那邊又不依不饒地打進來,小苗怒了,這是誠心給人添堵是不是?她接了電話就是劈頭蓋臉一頓吼。
“劉強你是不是有病,催命啊,不知道我在外面干啥?你……說什么?”正發火的小苗被劉強幾句火急火燎的話驚得說話都不利索了,“你……別是騙我……”
五
有時候,人生還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借錢不得的小苗想破腦袋都料不到,劉強那個憨憨竟然還傻人有傻福,去年跟著兄弟瞎起哄買的那五萬落底的股票,竟然一路飄紅到了最高點,倒手就成了八萬多!
看著賬號里晃眼的五位數,小苗有點不相信是真的。不是都賠完了嗎?怎么還賺錢了!
劉強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
“去年真是賠了,我都后悔死了,本來想拿出來,那些兄弟沒讓,說反正剩那點錢,直接就扔里面不管了,說不定哪天運氣好能觸底反彈?!?/p>
小苗沒忍住,抱著劉強親了一口,挺好,加上這八萬,首付款夠了,后邊的月供就慢慢來了。
選了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小苗和劉強帶著閨女一起去了售樓部,看著里面攢動的人群,她不由得一陣激動。
人過日子真是得有個奔頭。以前的他們只是一味地承認自己的平庸,覺得住在公租房已經是老天的憐憫,卻從來沒積極地去應對過未來的事情。
明明清楚地感受到閨女的沉默和自己的得過且過,都是對現在環境的不喜歡??删褪侨鄙倭舜蚱频挠職?,只會龜縮在不堪的環境里,用所謂的知足常樂掩蓋對遠處那些美好的追求動力。
如今有了打破的機會,他們終于心甘情愿為了前方的美好生活,撕下那張黏附在身上的可憐自卑,積極地向前奔跑。
這樣挺好!
責編/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