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法孤島現象的跨語言分析

易保樹，倪傳斌

句法孤島現象的跨語言分析

易保樹，倪傳斌

（南京郵電大學 外國語學院；南京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

句法孤島概念源于Ross（1967）發現從某些句法結構中提取成分是一件困難的事情，這些句法結構包括：復雜名詞結構（complex noun phrase structure）、并列結構（coordinate structures）、附接語結構（adjunct structures）、主語結構（subject sentential structures）、左分支結構（left branches）等，由此Ross（1967）把這樣的語言環境比喻成一個孤島，在這里一些轉換的規則（如長距離論元或者非論元移位）可能無法進行。本研究嘗試從語言類型學視角，結合相關實驗結果，分析不同語言（原位語言和非原位語言）中的句法孤島現象，發現孤島限制存在普遍性，大部分語言中均存在一種或者多種孤島類型，但是也有研究者指出漢語和日語等原位語言（in-situ languages），其疑問句中疑問詞可以保持原位，不需要移動跨越多個句法成分至句首，所以不存在孤島現象。未來研究在聚焦句法孤島現象跨語言分析的同時，應更多關注句法孤島現象產生的機制和實驗研究。

句法孤島；非原位語言；原位語言

一、引言

（1）a. I boughtand a pen.

b.* Whatidid you buyiand a pen?

（2）a. 我買了和一支筆。

b.* 一本書i, 我買了i和一支筆。

（3）a. I wonder who boughtat the shop.

b.* Whatidid you wonder who boughtiat the shop.

例（1）和例（2）中的一本書和一支筆是一個并列結構，并列結構中的成份不能單獨移出來；例（3）中對劃線a book 提問時，What不能移動到句首。這里的并列結構和Who從句對其內部成分移出構成一個封鎖區域，就像一個人被困在一座孤島（island）上逃不出來，所以后來研究者把所有類似的并列結構和Wh移位（即句首化移位）的限制條件統稱為孤島禁區（Ross，1967；陸儉明，2004）。于是，當一個空位（gap）出現在孤島中，如例（1）b、例（2）b和例（3）b，就會產生句子不被接受或者接受程度低，這種現象被稱為“孤島現象”（Sprouse & Hornstein，2013）。有研究者認為，孤島效應應該是一個普遍語法限制原則在所有語言當中都應存在，但也有研究者指出印歐語系的語言可能存在這種現象，但是一些原位語言（in-situ）如漢語和日語等，疑問詞不需要移位，可能就不存在句法孤島限制，故此本研究從原位（漢語、日語、韓語等）和非原位語言（英語、意大利語等）兩個視角來對比分析句法孤島是否存在明顯跨語言現象并展望未來句法孤島研究的方向。

二、非原位語言中的句法孤島現象

非原位語言指在構成疑問句中，疑問代詞、副詞或者疑問短語需要離開原來位置至句首，大多數印歐語系中的語言如英語、意大利語以及斯拉夫語族都屬于非原位語言，在構成疑問句時，需要移位，容易受孤島限制，產生孤島現象。

1 英語中的句法孤島

Wh-孤島：

（4）a. Which movie John say Bill liked?

b.* Which movie did John wonder [CPwhether Bill likedi?]

c.* Which movieidid John ask [CPwhetheriwas playing locally?]

d.* Whoihad Mary wondered [CPwhether John sawi?]

從例（4）b～d句中可以看出，Wh孤島限制主要指一個Wh短語不能從一個Wh-CP中移出，這里的一個Wh-CP是指CP以Wh詞為中心語，構成了一個Whether 孤島。

復雜名詞短語孤島：

（5）a. Whoidid John believe [CPthat Bill killed < whoi> ?]

b.* WhoiJohn believe[DPthe claim that Bill killed < whoi>?]

例（5）a中Who可以從嵌入的從句中移出，但是 b 中，Who從限定DP（the claim…）中移出是不允許的，對于復雜名詞短語孤島限制來說，任何成分都不可以從限定DP中移出。

附接語孤島：

（6）a. Which movie did John say Bill saw?

b.* Which movieiJohn have dinner[Adjunct Pbefore Bill sawt?]

附接語在例（6） b指before 引導的時間狀語從句，從中移出成分通常不合法，附接語孤島限制要求任何成分不可以從中移出。

并列結構孤島：

（7）a. John bought [ConjPa book and a CD.]

b.* Whatidid John buy[ConjPa book and < whati> ?]

c. John will photograph Mary and Tom will interview Kate.

d.* Whoiwill John photograph Mary and Tom interview < whoi> ?

例（7）b，d 句中包含由 and構成的并列結構，結構中單個成分移出到句首，不合法。但是，相同成分從并列結構中同時移出是合法的，這叫“跨板”特例（across the board exception，ATB），例如：

（8）a. Which bookidid John write < which booki> and Bill review < which booki>?

b. Whatiwill John buy < which booki> on Tuesday and sell < which booki> on Wednesday?

并列結構孤島限制要求單個并列成分不可以移出，除了相同成分從并列結構中同時移出，其他任何成分都不可以從并列結構中移出。

主語孤島：

（9）a. Whoidid John write [DPa story about < whoi>?]

b.*Whoiwas[DPa story about < whoi> written by John ?]

c. Whoiwas it obvious[CP that Bill liked < whoi> ?]

d.* whoiwas [CPthat Bill liked < whoi>obvious ?]

例（9）a和b中都是Who從DP （a story about）中移出，c 和d都是Who從CP （that Bill liked）中移出。合法句子和不合法句子唯一不同之處在于移出成分在句中的原來位置不同。合法句中，移出成分在賓語位置；不合法句中，移出成分在主語位置。

主語孤島限制要求在主語位置（[Spec，TP]）的短語中的任何成分不可移出，但是整個作主語的短語可以被移出，例如：

（10）a. Whati< whati> was written by John.

b. Whati< whati> was obvious.

左分支孤島：

所謂左分支孤島就是指名詞左側的修飾語不能移出，這種限制叫左分支條件（Ross，1967）。左分支限制可以用來解釋英語中表示所屬關系的限定詞和表示屬性特征的形容詞在它們前置時會吸附整個名詞短語。例如：

（11）a. Susan likes [DP/NPChomsky’s account.]

b.*[CPWhoseidoes Susan like[DP/NPiaccount?]]

c. [CPWhose accountidoes Susan likei?]

例（11）b試圖將Whose從DP/NP 中移動限定詞至CP的指示語的位置，違反了左分支條件，但是如例（11）c，整個DP/NP可以移出至CP指定語的位置。需要指出的是左分支孤島是跨語言的變量，在許多語言中左分支條件是可以違反的。

無過橋動詞孤島：

如果主句動詞為非過橋動詞（如表示說話方式的動詞whisper，shout），那么從賓語從句中提取補語成分就不合法（Erteschik，1973）。例如：

（12）a. She thinks that he died in his sleep.

b. [CPHow does she think that he died __?]

c. She whispered that he had died in his sleep.

d.*[CPHow did she whisper that he had died __?]

例（12）b的主語動詞為think，是過橋動詞，賓語從句中的die動詞短語的補語成分就可以越過過橋動詞至CP的指示語位置；例（12）d句不合法，補語in his sleep無法越過非過橋動詞whisper。

2 意大利語中的句法孤島現象

意大利語和英語有所不同，存在哪些孤島現象，研究者意見不一致。Rizz（1982）最早對意大利語中句法孤島現象進行了考察，認為意大利語似乎只有復雜名詞短語孤島。

復雜名詞短語孤島：

（13）a. Che non sapevo [DPla novità[CPche[TPavrebbero affidato Questo incarico a te]]]

b.*Questo incaricoi, che non sapevo [DPla novità[CPche[TPavrebbero affidatoia te]]]

復雜名詞短語la novita（DP）中的成分 Questo incarico 要跨越TP，CP和DP來到句首，在意大利語中不可接受。

Rizz（1982）沒有調查附接語孤島限制，Stepanov（2007）和Sprouse等（2016）通過調查發現意大利語中應該存在附接語孤島、Wh-孤島和主語孤島，如例（14）b，例（15）和例（16）。

附接語孤島：

（14）a. Un giocatore con il qualeti dovrebbero dare istruzioni hiare [se gli altri giocatori saranno scorretti in campoc’è.

b.*In campoc’è un giocatore con il qualeti dovrebbero dare istruzioni hiare [se gli altri giocatori saranno scorretti__ ].

(*This task, which I didn’t know the news that they may have assigned to you)

Wh-孤島（whether island）：

（15）*Cosa ti chiedi [se il abbia letto__ ]?

(* ‘What do you wonder if I read?’)

主語孤島：

（16）* Di chi pensi che[il quado __ ] raffiguri la nascita di Venere?

(* Who do you think the painting of depicts the birth of venus?)

3 保加利亞、塞爾維亞-克羅迪亞語中的孤島現象

保加利亞語、塞爾維亞語和克羅地亞語都屬于斯拉夫語族，保加利亞語，塞爾維亞-克羅地亞語和英語相似，不僅在S-結構而且在邏輯式（LF）上都發生不同理據的移位，也存在句法孤島現象。

Wh孤島：

（17）*Kakvose ?udi? koj znae koj prodava t?（保加利亞語）

(* What do you wonder who knows who sells?)

但是如果有話語連接（D-linking），如Koja ot tezi knigi就可以從Wh-句中的元位置移出，例如：

（18）?Koja ot tezi knigi se ?udi? koj znae koj prodava ti?（保加利亞語）

(Which of these books do you wonder who knows who sells?)

這里討論的Wh-孤島主要是名詞短語從元的位置移出，如果是附加語，Wh-孤島現象就更加明顯如例（19）和例（20）：

（19）*pri?inata, poradi kojato[t]

(the reason for which Ivan knows whether Boris is left )

(* the reason for which Ivan knows whether Boris left)

（20）*/porad kakva pri?ina znae[t]?

(why for which reason knows whether Boris is left )

(* Why/for which reason does he know whether Boris left?)

附加語poradi kojato 表示因為……，無法從dali（whether）孤島中移出，不管是移入定語從句如例（19），還是帶有話語連接如例（20），如果移出，該句就無法接受。

而在塞爾維亞和克羅地亞語中，Wh-孤島現象表現更加明顯，不論是元移出還是附加語移出，例如：

（21）*Vidio sam knjigu koju se pitam ko zna ko prodajet.（塞爾維亞-克羅地亞語）

(I saw a book which I wonder who knows who sells.)

（22）*Koju od tih knjiga se pita? ko li prodajet?

(Which of these books do you wonder who on earth sells?)

（23）*Koje knjige ima ko da ti prodai

(Which books is there someone who can sell to you?)

即使在話語連接中如Koju od tih knjiga 中例（21）～（23）句均完全不可接受。

從上述對英語、意大利語、保加利亞語和塞爾維亞-克羅地亞語的分析中，可以看出在非原位語言中，因為移動均存在句法孤島現象，但不同語言在句法孤島類型和形式上會有所不同。

三、原位語言中的句法孤島現象

在原位語言（what-in-situ languages）中，Wh-代詞、副詞或者其他成分在構成疑問句時不需要顯性移位至句首，可以留在原來的位置，如日語、漢語、韓語以及維吾爾語等。

1 漢語中的孤島現象

Xu和Langendoen （1985）認為，漢語沒有句法孤島現象，因為漢語為原位語言，Wh-疑問詞可以待在原位，但是漢語中的話題和關系從句可能涉及移位。當然關于話題的產生有基礎生成和移位產生兩種說法。如果是基礎生成，可能不會出現孤島效應，如果是移位，話題可能就會涉及孤島限制。語言學家已經注意到，如果話題化在出現空位時是由移位推導而來，漢語的話題化可能就會受復雜NP約束限制。漢語的疑問詞可以呆在原位，不需要移位，但是在話題化疑問移位時也相似的情況，例如：

（24）a.小王扔掉了。

b.i小王扔掉了 t？

c.*小王扔掉了關于語言學的 t?

黃正德，李艷慧和李亞非（2013），陳宗利和溫賓利（2013）以及Lu，Thompson和Yoshida（2020）等研究者認為，復雜名詞短語孤島、并列結構孤島、附接語孤島、主語從句孤島、賓語從句孤島、左分支結構孤島和附接語孤島等都適用于漢語。

復雜名詞短語孤島：

一個句子結構作一個名詞的定語或同位語，這個句子結構的任何成分都不能移出來。

（25）a.小王把[他常常用來寫文章的]筆送給了我。

b.*文章i小王把[他常常用來寫t的]筆送給了我。

定語從句中的成分如“文章”不能話題化移出至句首，這種情況就形成“復合名詞短語”的移位孤島限制規則。

并列結構孤島：

（26）a. 我買了和大蔥。

b.*豬肉i，我買了ti和大蔥。

例（26）a和b中的豬肉和大蔥是一個并列結構，并列結構中的成分不能單獨移出來（見圖1）。

圖1 并列名詞結構移位限制圖（陸儉明，2004）

移位只能作用于上層NP，不能作用于下層NP，所以并列結構中的某一成分不能單獨移出。

左分支名詞結構孤島：

（27）a.他娶了王局長的老婆的妹妹的同學。

b.*王局長i他娶了ti老婆的妹妹的同學。

c.*王局長的老婆i他娶了ti妹妹的同學。

d.*王局長的老婆的妹妹i他娶了ti同學。

在一個由連續多個名詞作修飾語的名詞結構中（主要是領屬性的名詞詞組）中，其中一個成分處于更大成分的左側時，不能發生移位，所以例（27）b～d句均不合法。

主語從句結構孤島：

（28）a.他是否考試還是一個未知數。

b.*考試i，他是否ti還是一個未知數。

c.*是否i，他ti考試還是一個未知數。

d.他，是否考試還是一個未知數。

當句子作主語時，這個句子中的任何成分都不能移出來。如例（28）b和c句均不合法，d句是基礎生成，作為話題，沒有發生移位，所以合法。

賓語從句結構孤島：

（29）a.沒有人告知大家為什么都拋棄了我。

b.*我i，沒有人告知大家為什么都拋棄了ti。

c.*大家i，沒有人告知ti為什么都拋棄了我。

d. ? 為什么i，沒有人告知大家ti都拋棄了我。

當句子作賓語時，句子里的任何成分都不能移出。例（29）b和c句子均不可接受，d句中，“為什么”移到居首，合法但是語義和原句不盡相同，強調為什么沒有人告訴他。

附接語孤島（狀語從句孤島）：

（30）a.李四因為我沒有請張三很生氣

b.*張三i，李四因為我沒有請ti很生氣。

c.*我i，李四因為ti沒有請張三很生氣。

Huang（1982）認為，從狀語中提取成分一般來說都是不允許的，也就是他提出的“提取域條件”（condition on extraction domain）。任何成分從“因為”引導的從句中提出，話題化都是不可接受的，故此例句（30）b和c句均不合法。

在漢語中，關系結構也存在孤島現象，黃正德，李艷慧和李亞非（2013）認為，關系從句很像話題結構，會運用移位，留下空位；所以發生移位，就一定和孤島限制有關。楊彩梅（2008）和賈光茂（2015）也認為漢語關系化中存在孤島現象，主要包括復雜名詞短語、主語從句、附接語等，例句如下：

復雜名詞短語孤島：

（31）a.我愛看那個演員演的電視劇。

b.*我愛看i演的電視劇的那個演員i。

c.*我喜歡i唱歌的聲音的那個人i。

主語從句孤島：

（32）a.李四娶那個女孩很讓人吃驚。

b.*李四娶i很讓人吃驚的那個女孩i。

c.*他得了i是件好事的獎i。

附接語孤島：

（33）a.如果那個人來，我就來。

b.*如果i來我就來的那個人i。

c.*他修時i我做飯的那部車i。

例（31）～（33）中的 b，c共六個句子在關系化后均不合法，黃正德，李艷慧和李亞非（2013）等歸咎于一種語法控制，但是楊彩梅（2008）和賈光茂（2015）認為，這不一定和移位有關，可能是由一些非句法的因素導致。

2 朝鮮語中的句法孤島現象

朝鮮語有沒有孤島現象，作為一種Wh原位語言，還存在許多爭議。有研究者認為，朝鮮語有孤島現象（Kim，2015；Lee & Park，2015；Ko et al.，2019），當然也有研究者認為無孤島現象（Kang，1986）。根據目前的研究朝鮮語應該存在孤島現象，主要有兩種：Wh孤島和復雜名詞孤島：

Wh-孤島：

（34）*??? [??????????????]（朝鮮語）

(Who did Mary know whether Obama met ___?)

這個句子如果表示疑問句的話就不可以接受。即使在原位，Wh-疑問只能限于子句中，不能提升到整個根句。Kim 和 Goodall （2016）通過句子可接受度判斷發現朝鮮本族語的人更傾向于把這里的nwukwu范疇局限于子句中，更多人接受這是一個Yes/No問句。這就說明子句中的?（是否，ci）問句構成了一個孤島，阻擋了??（誰，nwukwu）范圍，使其只能限于子句中。

復雜名詞短語孤島：

（35）* ??-???????????????????？（朝鮮語）

(What did Chelsoo made a claim that Younghee lost?)

Lee和Park（2015）通過實驗調查發現朝鮮語中存在復雜名詞短語孤島限制，特別是當復雜名詞短語位于子句時，孤島效應較之位于根句更加明顯。

3 日語中的孤島現象

日語里是否存在孤島現象或者存在什么類型的孤島也一直存在爭議（Ross，1967；Haig，1976；Saito，1985；Tanaka & Schwartz，2018）。一般認為，在日語中存在復雜名詞短語孤島，關系從句孤島和并列結構孤島。

復雜名詞短語孤島：

（36）* [CP[DP[CP太郎がなぜそれを手に入れた]こと]をそんなに怒っているの？]]]（日語）

(For which reason x, are you so angry about the fact that Taro obtained it for?)

在復雜名詞短語こと里，是不允許出現なぜ, 如果出現，這個句子就變得不可接受。

關系從句孤島：

（37）*あの本iを私は[RC ejt書いた人j]に會いたい。（日語）

(That book, I want to meet the person who wrote.)（Haig，1976）

（38）?*あの本をiジョンが[RC ejti買った人をj]探しているらしい。

(It seems that John is looking for the person who bought that book.)（Saito，1985）

在關系從句……た人中的成分，如あの本（那本書）不可以移出至句首作為話題，所以這里的關系從句就構成了一個孤島。

并列結構孤島：

（39）a.私は本とりんごを好きです

b.*本iは私は[cs tiとりんご]を好きです

(I like a book and an apple)

并列結構中的成分不可移出作為話題，所以并列結構也形成了一個孤島結構。

但是，在日語中，關于復雜名詞短語孤島限制有研究者提出質疑（Haig，1976）。例如：

（40）a.メリー、私はビルに紹介したいという希望を持っている。

(Mary, I have a desire such that I want to introduce her to Bill.)

上述例（40）a句中Mary可以從復雜名詞短語中移出前置于句首。

4 維吾爾語中的句法孤島現象

維吾爾語（Uyghur）主要在中國新疆地區以及哈薩克斯坦和吉爾吉斯斯坦等國家和地區使用，屬于東突厥語的一個分支。維吾爾語和漢語、日語和韓語也有相似的地方，疑問詞在原位，所以Wh-孤島限制不敏感，但是該語還是存在復雜名詞短語孤島和并列結構孤島現象。

復雜名詞短語孤島：

（41）a. Men [[ u-ni ur-ghan] adem-ni] kor-d-um.（定語從句）

(I saw the man who hit him/her)

b.*U-niimen [ [CPtiur-ghan] adem-ni ] kor-d-um.

例（41）a包含及物定語從句，b顯示定語從句做名詞的附屬成分，如果從復雜名詞短語中提取U-ni至句首，這個句子不可接受，所以這種提取受阻。定語從句中的論元不能提取，其他的附接語更是如此。

（42）a. Men [[ Tursun-ni mektep-te ur-ghan] adem-ni] kor-d-um.

(I saw the man that hit Tursun in the school)

b.* Mektep-teimen [[ Tursun-ni tiur-ghan] adem-ni] kor-d-um.

例（42）a有一個定語從句修飾名詞ur-ghan, 從句中的成分附接語不允許移出至句首，當然如果在句首，這個句子從語法上可以接受，但是語義和原句語義完全不一樣了。

并列結構限制：

在維吾爾語中，常見的并列結構有：DP，VP，TP和CP并列結構，例如：

（43）a. [Tursun we/hem Xemit] uxli-d-I (DP)

(Tursu and Xemit slept)

b. U [ polu-(ni) ye-d-I we/hem su-(ni) ich-t-i]. (VP)

(S/he ate pilaf and drank water.)

c. [ Men manta et-t-im (we/∮)u polu tejarli-d-i]. (TP)

(I made manta and she prepared pilaf.)

d. [Tursun-ning ket-ken-lik-I we/∮Xemit-ning qal-ghan-liq-i]（CP）

(That Tursun left and Xemit stayed surprised me.)

并列連詞hem and we 可以互用，在限定詞短語和動詞短語中要用顯性并列連詞，在TP和CP并列結構中用We，或者停頓。

（44）a. U [ Tursun-ni we/hem Mahinur-ni] kor-d-i.

b.* Mahinur-nii[ Tursun-ni we/ hem tikor-d-i]

c.* Tursun-nii[ tiwe/hem Mahinur-ni] kor-d-i.

從例（44）b和c中可看出維吾爾語遵守并列結構的限制條件，并列結構中的DP成分不能單獨移出。

（45）a. Tursun u-ni [ polu-ni ye-d-i we/hem su-ni ich-t-i] de-d-i.

b.*Polu-niiTursun u-ni [ tiye-d-i we/hem su-ni ich-t-i] de-d-i.

c.* Su-niiTursun u-ni [ polu-ni ye-d-i we/hem tiich-t-i ] de-d-i.

例（45）b和c中也可以看出并列結構中的VP成分也不能單獨移出，單獨移出，從語法上看就不可接受，或接受度很低。

在原位語言中，雖然提問時，Wh-成分可以留在原位，無需移出至句首，所以有質疑是否存在句法孤島現象，但是實際上因為話題化、關系化，成分移動依然存在。故此在原位語言如漢語、日語和韓語等中仍然可以看到Wh-孤島、復雜名詞短語孤島、附接語孤島和并列結構孤島等。

四、結語

本文從原位語言和非原位語兩個視角分析了句法孤島的跨語言現象，主要涉及英語、意大利語、保加利亞語、塞爾維亞和克羅地亞語、漢語、日語、朝鮮語和維吾爾語等，不管是原位語言，Wh-成分可以待在原位，還是非原位語言，Wh-成分需要移出前置于句首，都存在句法孤島現象。但是不同語言中句法孤島呈現出“強”和“弱”現象，在英語中存在多種句法孤島現象如復雜名詞孤島、并列結構孤島、左分支結構、附接語孤島和主語孤島；而在意大利語中只有附接語孤島和復雜名詞孤島，在保加利亞，塞爾維亞和克羅地亞語中主要表現為Wh-孤島。漢語作為典型的原位語言，也存在句法孤島現象如復雜名詞短語、并列結構、附接語孤島等，在朝鮮語中可以看到Wh-孤島和復雜名詞短語孤島，在日語中主要存在復雜名詞短語孤島、關系從句孤島和并列結構孤島，而維吾爾語中存在復雜名詞短語孤島和并列結構孤島，所以跨語言分析顯示句法孤島現象在大多數語言中都或多或少存在。但是關于孤島現象還有許多懸而未決的問題，如句法孤島現象是否適合所有語言，句法孤島現象產生的原因，是一種語法限制還是一種認知限制等。鑒于此，未來研究可以在以下幾個方面開展：第一，在類型學的指導下，開展各種語言的句法孤島現象分析，特別是原位語言中句法孤島現象的分析；第二，探討句法孤島現象產生的原因，結合語言學和認知科學，重點討論這種現象是一種語法限制和句法操作還是只是人認知資源有限造成的認知負荷的產物；第三，積極開展相關的實驗句法學研究，通過行為實驗、眼動和腦電甚至核磁來驗證句法孤島是語法限制還是認知限制，尋找句法孤島的心理現實性；第四，積極開始句法孤島的習得研究，比較句法孤島的母語習得和二語習得之間的差異。總之，句法孤島自從Ross（1967）提出以來，一致是研究者關注的話題之一，是研究普遍語法的基石和揭示兒童和成人是否具有特異性語法能力的有效途徑，仍然有許多問題亟待回答，期望未來語言學和認知科學的結合能夠揭開句法孤島現象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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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46.3

A

1008-665X（2021）6-0122-13

2021-09-09；

2021-10-13

教育部人文社科規劃項目：“二語加工中‘語音和執行’工作記憶的作用機制研究”（2020YJA74054）

易保樹，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二語習得、句法學、心理語言學

倪傳斌，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二語習得、心理語言學

（責任編輯：王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