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資》評論員 張馳
今年“五一”,河北省定州市境內被大風吹起的地膜掛上高鐵電路接觸網,造成京廣高鐵動車晚點,使大量旅客滯留北京西站過夜。一度低調的農膜竟然成為輿情。
目前,我國農膜產量與覆蓋面積均居世界首位。國內農膜生產企業有2000-3000家,年產能約240萬噸,地膜使用量約145萬噸,覆蓋12%的耕地。在給農業生產帶來“白色革命”的同時,殘留地膜形成田間“白色污染”,特別是地膜回收成為行業頭疼的問題。
在歐美和日本,一方面法律規定聚乙烯地膜必須按照產業廢棄物回收和處理,由廠商承擔責任;另一方面他們的地膜厚度在0.018-0.03毫米之間,高強度、易回收。而在我國,1992年國標規定地膜厚度為0.008毫米,但0.005毫米厚的地膜成了市場上的主流產品;2018年5月1日起新實施的國標特別明確地膜厚度不得小于0.01毫米,并規定未達標的地膜不再允許生產和銷售,只有從產品源頭上達標,才能增加農膜回收的可能性,實際上市場仍有薄地膜出現。盡管農業農村部出臺《農用薄膜管理辦法》,鼓勵各企業發展高端農用薄膜,要求生產企業建立廢舊農膜回收體系,但國內耕作習慣、地塊規格以及回收處理效益、政策扶持不足等一系列問題給農膜回收造成很多阻礙。
在現實中,從田地里回收地膜成本遠遠高于鋪設地膜成本,在后續處理環節還要將泥土、秸稈與破碎地膜分離,所以非標低端地膜和過于破碎的地膜回收起來技術上就很困難,而回收農膜也只是做再生料或做助燃劑處理。產品的流通價值規律是一層一層從生產廠商和消費者之間傳遞的,回收的產業沒有經濟利益拉動,前端回收的動力就薄弱。農膜回收,不是農膜本身的問題,而是從材料、使用到責任明確的一整套農膜生產回收商業模式重建的問題。
殘留地膜含雜率(含秸稈和泥土)一直是困擾農膜回收的第一道難題。特別是非標超薄膜,非常容易碎在土壤里,含雜率最高達98%。如果地膜回收率要在80%以上,其含雜率就要控制在30%以內,這是回收機械能正常工作的基本要求。相對國標膜或企業的高端強化膜回收起來則完全沒有問題。所以,源頭上首先要杜絕超薄非標膜的使用。
只生產銷售使用不管回收,這是過去的邏輯。按照現在推行的生產者責任延伸制度,誰生產誰回收,今后誰能解決回收問題,誰才可能占有市場,新邏輯就是要在農膜行業內做一個閉環生態。蘭州金土地塑料制品公司在2020年產銷農膜33萬多噸,回收加工1.7萬噸。一方面他們的高標準地膜的物理指標完全具備機械卷收回收的可能性,大幅度降低了回收成本,并且在農膜產品上打碼標識,只要是“金土地”膜,公司以每立方米120元的價格全部回收。他們已在甘肅40多個縣開展以舊換新回收,每天的回收量近5000立方米。通過回收農膜生產出來的再生塑料投入塑料包裝容器,塑料管材、包裝袋、土工膜等下游產品。各地方種植的作物不一樣,農膜使用方法和回收方法也會不一樣。新疆諾美達循環利用科技公司把各種廢棄物綜合來考慮,在棉花收完了以后先去收秸稈,把秸稈粉碎之后直接就地打捆,然后回收地膜。由于他們銷售的地膜有足夠的強度,可以直接打成卷。棉花秸稈一畝地是回收價380元/公斤,作為飼草料粉碎后可以賣到450元/公斤,這樣一畝地收入100元。比原先單純的回收殘膜收益要高多了。
盡管有生產企業正在開展農膜回收的工作,但農膜回收并未被劃歸到廢棄物管理范疇,也不算農業生產范疇,政策上、市場上都沒有給農膜回收更多的支撐。農膜回收機械進不到農業機械補貼目錄;農膜回收利用也是廢棄物處理,生產企業作為回收者,在稅收、水電費、融資等方面也沒有相應享受到優惠;農民對農膜成本、透明度更敏感,對厚度、透光度這些專業的標準并不敏感,也造成了質量低的農膜成為市場主流。
據了解,農業農村部正在新疆、甘肅、內蒙古3省區6縣開展生產責任延伸和區域生態補償試點,希望把農膜生產、使用、回收環節要閉合起來。可見,地膜回收利用不是技術問題,主要還是政策、管理、執行的問題。解決農膜污染是需要整個產業鏈條都要重新認知和改變,利用政策工具,把生產者、銷售者、使用者的責任和權益并聯在一起,只有真正把市場化的積極性撬動起來,才能徹底解決“白色污染”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