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產品質量認證對農業經濟增長影響的空間效應研究

余 茜，蘇 秦，龔彥羽，李冬梅

（四川農業大學管理學院，四川成都 611130）

依據黨的十九大報告的重要論斷，“我國已進入以高質量發展為導向的經濟發展階段”，農業的發展導向也由“數量導向”轉變為“質量目標”。近年來，國家多個“一號文件”持續強調建立以“三品一標”認證為主的農產品質量認證體系，這反應出國家對農產品質量安全的高要求和高期待。根據中國綠色食品發展中心的統計數據，截至2018 年，我國綠色食品產品認證數量和企業數量均呈現持續上升態勢：其中綠色產品新認證數量為13 316 個，較2017 年增長31.9%；綠色食品企業新認證數達5 970 家，較2017 年增長了35%。從圖1 可看出，2010—2018 年間，我國綠色食品獲證產品數量與農業經濟增長幾乎趨于同步增長，從客觀上說明農產質量認證與農業經濟增長存在一定的相關性。

圖1 2010—2018 年我國綠色農產品產品數量與農業經濟增長情況

目前學界關于農業經濟增長的影響因素研究主要集中在新技術、城鎮化、勞動力、政策等方面。姚延婷等［1］認為農業技術水平的提高能促進農業經濟增長實現綠色生態可持續化；王兆君等［2］對城鎮化水平與農業經濟發展的相關性進行了探討，發現城鎮化水平與農業經濟發展之間具有強烈的相關性；劉玉銘等［3］認為國家農業政策制度與農業經濟發展息息相關，如土地制度、稅收制度等對農業發展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也有部分學者農業結構調整對農民收入存在一定程度的影響，農業結構適時的優化升級對農業經濟增長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4］。此外，國內外學者從農戶農業生產投入行為、安全生產行為等方面對農產品質量進行了研究。農產品質量安全問題本質上是產品信息不對稱引起得市場失靈，因此極易導致“劣品驅除良品”的檸檬市場，從而導致違法添加物和農藥超標與濫用的出現［5］。Van Ho 等［6］通過對越南農戶的研究發現，農產品質量安全認證通過資本、勞動力等資源的重置和新技術的采納規制和改善農戶生產行為。同時，有部分學者對產品質量認證對農業生產效率等問題進行了研究，李晗等［7］通過對1 388 個農戶的調研發現，有機產品和綠色食品認證對農戶技術效率有明顯的提升作用；Tran 等［8］通過對越南綠茶農戶的數據分析發現，獲得產品質量認證的茶農能獲得更高的平均售價和利潤，說明綠色認證的農產品在保證產品質量和提高產品銷售價格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

綜上，梳理文獻可知，國內外學者從不同層面探討了農業經濟增長的影響因素和農產品質量認證作用的相關研究，但研究農產品質量認證對農業經濟發展影響的并不多見，數據研究及代表性還有待提高。農產品質量認證所產生的經濟影響主要表現在兩點，一是投入品的約束及產量降低所產生的負面影響，二是安全生產所帶來的產品價格提升和銷售渠道拓展的正面影響。那么，農產品質量認證是否能從整體上促進農業經濟增長？其作用機制是什么？農產品質量認證與農業經濟發展之間是否具有空間關系？該問題的研究對于推動農業發展突破瓶頸、促進我國農業經濟高質量發展、實現質量興農戰略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1 理論框架和研究假說

1.1 理論分析

2019 年農業農村部在《國家質量興農戰略規劃》中強調，未來3 年，我國的綠色、有機等規范農產品的認證登記數量的年均增長率需達6%，這說明綠色優質農產品認證數量是農業供給質量提升的重要表現形式［9］。鑒于此，本文以我國各省市每年綠色食品認證數量作為農產品質量認證的代理變量，從而探索其對農業經濟增長的影響作用機制。如圖2所示，綠色食品認證產品數量的增加，能從直接和間接兩條路徑影響農業經濟增長［10］。此外，通過前文文獻綜述可知，制度、土地、生產、技術等因素也會影響農業經濟增長，因此將這些因素作為本研究的控制變量。

圖2 綠色產品認證對農機經濟增長影響的理論分析

1.2 研究假說

農產品質量認證能促進農業經濟高質量發展，對本區域農業經濟增長具有直接影響，即本地效應。主要體現在：第一，農業生產的目的是滿足消費者對農產品的需求，然而隨著經濟發展，人們對農產品不再是滿足溫飽，達到量的需求，而是營養健康，轉變為質的訴求［11］。第二，綠色食品等農產品質量的認證是需要農產品生產者將先進的技術水平、高效的要素利用等應用到農產品的生產加工過程中，進而提升農產品的品質。因此，農產品質量認證也對農業經濟增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12］。因此，本文提出假說1。

假說1：農產品質量認證對當地農業經濟增長具有正向作用（本地效應）。

農產品質量認證對農業經濟增長具有空間外部性，這將產生空間溢出效應。主要原因有：（1）農業生產技術的擴散效應，相鄰區域的地理區位條件具有相似性［11］，擁有差異不大的氣候、水源、交通等農業區位因素，可能會使相鄰區域生產具有生產同類綠色農產品的自然條件，一個地區的綠色農產品生產技術將有助于鄰近區域提高農產品質量認證能力，從而促進農業經濟增長。（2）隨著基礎設施的加快發展，全國的交通貨運路線逐步完善，加之目前冷鏈物流業的快速發展，每個省市生產的優質綠色農產品勢必會通過各種渠道流通到全國各地［13］。鑒于此，本文提出假說2。

假說2：農產品質量認證對周邊地區的農業經濟增長會產生正向的空間溢出效應（溢出效應）。

2 變量定義與模型設計

2.1 變量定義及數據來源

本文通過構建中國31 個省市（未含港澳臺地區）2010—2018 年的面板數據集，分析農產品質量認證與農業經濟增長的關系。本文研究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綠色食品統計年鑒、中國農村統計年鑒、中國農業機械工業年鑒以及各省市的統計年鑒等。（1）被解釋變量：農業經濟增長水平（AGDP），農林牧漁業總產值代表了整個農業經濟體系的總收入和其用于產品、服務產出的總支出，能體現出一個區域第一產業的經濟發展水平。本文參照現有文獻的通常處理辦法［2,14］，本文選擇農林牧漁總產值作為農業經濟增長水平的代理變量。為消除異方差，對變量取對數。（2）核心解釋變量：綠色食品認證數量（GREEN），中國綠色食品發展中心的綠色食品認證按照國際標準化組織（ISO）和我國相關部門制定的基本規則和規范來開展，具備科學性、公正性和權威性；因此，本文選取各地區當年認證的綠色食品產品數量作為農產品質量認證的衡量指標。（3）控制變量：本文根據農業經濟增長的相關研究［4,15-17］，選取制度因素（STRU）、人力因素（LABOR）、土地因素（LAND）、生產因素（PROD）、技術因素（MECH）作為控制變量。其中，國家政策帶動農業結構調整，2015 年發布的調整優化農業結構的指導意見中提到，“以糧草兼顧、農牧結合、循環發展為導向，調整優化種養結構”。因此本文將林業、牧業、漁業與農業生產總值的比值來反映大農業產業內部農林牧漁的產業結構變化（STRU）；勞動是基本的生產要素之一，勞動的投入對于農業經濟增長有重要的貢獻，本文用第一產業從業人數來表示，并對其取自然對數（LABOR）；土地產出效率表示，每畝耕地的產值越高，越能促進農業經濟增長，本文用農業產值與農作物播種面積之比來衡量（LAND）；，化肥農藥是農業生產經營的重要投入品，適當使用有利于穩定農產品產量［18］，因此本文選取農藥與化肥的消耗總量來反映農藥化肥使用情況，并對其取對數（PROD）；科技因素（MECH），本文采用農業耕播收綜合機械化率來衡量。具體變量定義、計算方法及描述統計結果見表1。

表1 變量的定義與描述統計

2.2 空間面板計量模型

為了使空間計量模型能夠更加準確地考察綠色食品認證對農業經濟增長的影響，本研究采用Durbin 模型，原因在于無論數據在產生過程存在空間滯后或是空間誤差，都能基于杜賓模型得到系數的無偏估計。因此，本文構建如下空間杜賓模型：

2.3 空間相關性檢驗

通常在空間經濟計量研究中，主要通過加入空間權重矩陣來探索空間效應?？臻g權重矩陣的設定不僅可以從地理距離去考慮，還可以利用經濟、社會因素等拓展出更復雜的空間權重矩陣。本文依據大多數研究［19-21］，構建兩種常見類型的空間權重：

3 實證分析

3.1 空間自相關分析

本文通過STATA/15MP 對農業經濟增長水平變量進行空間相關性檢驗。如表2 所示，在兩種不同的空間權重矩陣下，2010—2018 年中國省份農業經濟總產值的Moran’s I 值均大于零，除去在空間相鄰權重矩陣（W1）下的2013、2014、2017 和2018年的值，其余年份在不同的空間權重矩陣下均能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中國農業經濟增長水平存在空間相關性，具有空間依賴性。

表2 2010—2018 年農業經濟增長水平的全局Moran’s I指數

此外，本文還進一步報告了農業經濟增長自相關性檢驗的LM-error、Robust-LMerror、LMlag、Robust-LMlag 的檢驗統計量結果，以確保其穩健性。如表3 所示，檢驗統計量均為正，并且在1%的統計水平下顯著拒絕原假設。從而進一步說明農業經濟增長存在正的空間相關性，本文可采用空間計量模型進行分析。

表3 基于地理距離矩陣的空間自相關性檢驗

3.2 綠色食品認證對農業經濟增長的空間計量分析

3.2.1 空間面板模型的選擇

通過上文的空間自相關檢驗，定量地驗證了中國農業經濟增長具有空間依賴性，接下來需要對空間面板計量進行評估，從而探索農產品質量認證與農業經濟增長的空間關系。（1）首先對不考慮空間相關性的普通面板數據模型進行Hausman 檢驗和F 檢驗，以判斷選擇混合回歸、隨機效應或固定效應模型。結果顯示，F 檢驗F=74.88（P=0.00），Hausman 檢驗，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拒絕原假設，因此采用固定效應模型相對更佳。（2）結果見表4，在兩種空間權重矩陣下，其個體固定效應和時間固定效應的LR 檢驗結構均在1%的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拒絕原假設，采用時間個體雙固定效應。（3）根據學者們的相關研究［4,22］，從空間杜賓模型出發，通過Wald 檢驗來確定模型的最終選擇，選擇空間杜賓模型需要拒絕兩個假設：如果接受原假設，則使用SAR 或SEM 模型。在兩種空間權重矩陣下，Wald 檢驗值均在1%的顯著水平上拒絕原假設，說明空間杜賓模型SDM 不能簡化成空間滯后模型或空間誤差模型，結果是穩健的。具體結果見表4。

表4 LR 檢驗結果和Wald 檢驗結果

3.2.2 空間面板數據計量分析

從前文分析可知，由于模型存在空間滯后項，OLS 回歸結果是有偏的。因此，使用STATA15/MP對SDM 模型進行MLE 估計，通過前文相關檢驗，本文采用空間個體時期雙向固定效應。從表5 的估計結果可看出：（1）從具有空間效應的兩個模型來看，綠色食品認證與農業經濟增長顯著正向相關。在其他控制變量保持不變的情況下，農產品質量認證的回歸系數為0.034、0.037，說明兩種空間權重下農產品質量認證對農業經濟增長產生了相似的正向影響；其次農產品質量認證的空間滯后項也顯著為正，且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說明農產品質量認證存在一定的溢出效應，本地區的農產品質量認證對周邊地區的農業經濟增長具有一定的正向影響。（2）控制變量農業結構、土地因素、生產因素、科技因素的符號基本符合預期，人力因素的符號為負，與李琪等［23］的研究一致，即第一產業從業人口的增加不能有效促進農業經濟增長。綜上，綠色食品認證與農業結構調整在整體上促進了農業經濟增長。從表5 報告的結果來看,兩種空間權重矩陣下，綠色食品認證對農業經濟增長均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但由于空間杜賓模型的回歸結果不能直接反映出自變量對因變量的影響程度，因此有必要對其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體效應進行計算和分析［24］。

表5 OLS 模型及SDM 模型估計結果

3.3 空間效應分解

LeSage 等［25］提出可以通過求解偏微分的方法分解空間直接效應與間接效應，該方法為測度和檢驗空間溢出效應提供了有效的路徑。鑒于此，本文基于SDM 偏微分方法對兩種權重矩陣下的溢出效應進行分析，總效應可以分解為兩部分［26］：一是直接效應（又稱本地效應），表示本區域自變量對因變量的影響；另一是間接效應（又稱溢出效應），表示本區域自變量對相鄰區域因變量的影響。據相關研究［4,27］，可總結出空間分解效應如表6。

表6 SDM 模型中自變量的空間效應分解

綜合前文分析，從表6 的估計結果可知：

（1）在兩種空間權重矩陣下，綠色食品認證對農業經濟增長的直接效應為正，且均在1%的顯著水平上通過了檢驗。直接效應為正且顯著，說明綠色食品認證數量的增加能有效地推動當地農業經濟增長。目前，我國正處于從規模數量型農業向質量效益型農業加快轉變的關鍵階段，農業農村經濟工作重心已從追求高產量，向高質量、高效益、可持續的發展方向轉變。研究結果與當下我國提出的綠色農業發展戰略，把增加綠色優質農產品的有效供給作為農業高質量發展的主攻方向，做到提升品質與提高產量并舉的指導方針遙相呼應。

（2）在兩種空間權重矩陣下，綠色食品認證對農業經濟增長的間接效應和總效應均為正，并且均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除了空間鄰接矩陣下的間接效應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通過檢驗）。從表5可知，在不加入空間分析時，傳統的OLS 模型擴大了農產品質量認證發展的直接影響力，而忽略了農產品質量認證發展的溢出效應。當通過空間效應分解時，可看出農產品質量認證的空間溢出效應明顯大于直接效應，說明鄰近省市綠色食品認證的變化會影響本省市的綠色食品認證，進而影響本區域的農業經濟增長；同時，本省市的綠色優質農產品向鄰近省市外溢，促進鄰近省市的農業產值增長，進而通過反饋效應，促進本省市農業的高質量發展。

（3）在兩種空間權重矩陣下，綠色食品認證數量對農業經濟增長的空間溢出效應比直接效應更強。具體而言，在相鄰矩陣和距離矩陣下，當地綠色食品認證數量每提升1%，當地的農業經濟發展水平分別約增長0.033%和0.029%；如果其他地區綠色食品認證數量提升1%，當地農業經濟發展分別增長約0.050%和0.124%。這表明，綠色食品認證數量較多的地區通過技術擴散、增加采購等方式帶動了周邊地區農業經濟的增長，這一溢出效應要強于當地綠色食品認證所直接帶來的農業經濟增長效應。因此，與傳統的計量模型相比，的確存在直接效應被高估的情況。

3.4 穩健性和內生性問題處理

本文通過使用各省市當年通過的綠色食品企業認證數量來代替當年認證的產品數進行空間回歸分析，從（4）、（5）可以看出，回歸結果為發送顯著變化，進一步驗證了本文實證結果的穩健性和可靠性。另外，考慮本文的自變量供給質量可能是內生的。農業經濟的增長可能會給農業供給帶來更強勁的動力，隨著時間的推移，供給潛力暴露，促使農產品質量認證提升，從而推動農業經濟進一步增長。因此，本文選取滯后一期的綠色食品認證數量作為工具變量。采用GMM 估計法代替前文中的MLE 估計法，結果由（6）、（7）所示。從表7 的回歸結果可知，納入工具變量是有效的，且估計結果與原模型的估計結果一致。

表7 模型的穩健性及內生性檢驗結果

4 結論及政策含義

4.1 研究結論

《國家質量興農戰略規劃》指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要深化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走質量興農之路。本文著重考察了農產品質量認證對農業經濟增長的影響作用機制，農產品質量認證的增加能否通過空間溢出效應，促進農業經濟增長，并在此基礎上對此空間溢出效應做了具體測度。研究發現：

（1）中國31 省市間的農業經濟增長存在空間相關性，具有空間聚集效應。各省市間的農業生產行為并不是相互獨立的，會受到相鄰區域農業行為的影響，并且由于Moran’s I 指數在兩種空間權重矩陣下通過檢驗，這也表明本區域的農業發展與周邊區域的農業生產聯系起來將有利于本區域的農業經濟增長。

（2）在兩種空間權重矩陣下，農產品質量認證的直接效應均顯著為正，即說明農產品質量認證的增加能有效促進本區域農業經濟增長；更重要的是，農產品質量認證在相鄰空間權重矩陣和地理距離空間權重矩陣下的空間間接效應也顯著為正，說明如果一個區域農產品質量認證提升，能推動相鄰其他區域的農業經濟增長。

4.2 政策含義

（1）以科技創新為支撐，加強農產品品牌培育，促進農業標準化、優質化發展。隨著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轉變，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的消費者對優質農產品的需求不斷增加。因此，提高以綠色優質農產品為主的農產品質量認證對農業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具有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

（2）以共享平臺為助推，打造特色農業產業帶，促進農業產業集聚化發展。此通過共建共享農業平臺，推動地區間的聯合研發，破除區域壁壘、提高農業供給質量；同時進一步開放農產品市場，鼓勵農業優質農產品在區域間的自由流動，擴大綠色優質農產品新品種溢出的空間半徑及影響范圍，從而有效促進我國農業經濟的持續增長。

（3）以政策制度為保障，明確農業發展戰略指導方向，促進農業經濟共同發展。隨著我國進入經濟新常態，應當更加注重區域間的均衡發展。各省市政府在制定相關政策時，要統籌兼顧，通過深入加強交流與合作、積極構建區域協同創新平臺等方式促進形成區域間的密切交流，從而充分有效激活、整合和利用各地區的資源要素，推動農業共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