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麗,王云霞,錢火紅,陳靜,蘇俏瑤,魏存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以下稱新冠肺炎)傳染性強,起病隱匿,發展成重癥的比例高,且目前尚無特效治療方法[1]。 新冠肺炎患者不但身體健康受到威脅,情緒狀態往往也受到極大影響。 已有研究發現,新冠肺炎患者抑郁、焦慮、睡眠問題、軀體癥狀的檢出率分別為49. 06%、56. 60%、67. 92% 和69.81%[2],高于當年重癥急性呼吸綜合征(SARS)患者[3]。 心理應激和負性情緒可通過神經內分泌途徑影響免疫系統,從而影響患者的康復進程及預后。 作為影響和調節情緒重要的心理資本,家庭復原力(family resilience)能夠有效緩沖疾病的不良影響,拮抗和減輕負性情緒[4]。 而個體應對方式對于情緒及健康的作用也在諸多研究中得到共識[5?6]。 面對壓力,應激源的可控性、應激類型與個體應對方式、易感性等會產生綜合作用[7?8]。對于疫情這樣的應激源,患者的應對方式是否會呈現出一些新的特點,有待研究。 本研究通過橫斷面調查,了解影響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負面情緒相關因素的特點,為患者更好地應對疾病和心理危機提供參考。
2020 年2 至4 月,方便抽樣法選擇在火神山醫院接受住院治療的70 例新冠肺炎確診患者為研究對象。 其中男性28 人,女性42 人;年齡(46.13 ±8.89)歲,范圍21 ~78 歲,其中40 歲及以下20 人,41 ~50 歲19 人,51 ~60 歲13 人,61 歲及以上18 人;文化程度方面,初中及以下23 人,高中(中專)23 人,大專及以上24 人;婚姻方面:單身(未婚、離異或喪偶)11 人,已婚52 人,離異4 人,喪偶3 人;子女方面:無子女15 人,1 個子女35 人,2 個及以上子女20 人;住院時間方面:住院14 d 及以下32 人,15 d 及以上38 人。 納入標準:(1)知情同意,愿意參與本研究;(2)有正常溝通或閱讀能力;(3)認知、精神狀態正常。 排除標準:(1)意識不清或精神障礙患者;(2)拒絕參加本次調查者。 本研究方案已經通過醫學倫理委員會審批。
征得醫院及相關科室同意后,由研究者本人采用統一指導語向研究對象解釋研究目的及意義,獲得知情同意后進行問卷調查。 對無閱讀能力但能正確理解的患者,研究者以中性語氣向其復述問題及備選答案,患者獨立作答,研究者幫忙填寫。 現場回收問卷并檢查問卷完整性。 本研究共發放問卷72份,回收有效問卷70 份,有效問卷回收率為97.2%。
1.3.1 家庭復原力的測量 用卜彤、劉惠軍[9]編制的家庭復原力問卷進行測量。 問卷包括20 個條目,分為4 個維度:堅毅性、支持性、樂觀性和開放性。問卷采用5 點計分方式,計算所有項目總分,分值越高表示家庭復原力越好。 問卷的Cronbach′α 系數分別為:問卷總體0.94,堅毅性0.81,和睦性0.87,開放性0.78,支持性0.81。
1.3.2 負性情緒的測量 采用高延等[10]編制的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心理問卷作為測量工具,本問卷共25 道題,分為抑郁、神經衰弱、恐懼、強迫?焦慮和疑病5 個因子,基本包括了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下人群可能出現的各種負性情緒反應。 按情緒反應發生的程度(沒有、輕度、中度、重度)和頻度(偶爾、有時、經常、總是),對應評0、1、2、3 分,評分越高,情緒反應越嚴重。 問卷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Cron?bach′α 系數為0.69。
1.3.3 簡易應對方式的測量 采用國內學者解亞寧根據我國人群特征編制的簡易應對方式問卷作為測量工具[11],本問卷由積極應對和消極應對2 個維度(分量表)組成,包括20 個條目,條目1 ~12 反映了積極應對的特點,條目13 ~20 反映了消極應對的特點。 采用多級評分,在每一應對方式后列有不采用、偶爾采用、有時采用、經常采用4 種選擇(相應的評分為0、1、2、3),結果為積極應對維度平均分和消極應對維度平均分。 本問卷總的Cronbach′α 系數為0.90。
1.3.4 人口學變量的測量 采用自編一般資料問卷調查研究對象基本情況,內容包括性別、年齡、文化程度、婚姻狀況、子女數目、住院天數等。
使用SPSS 22.0 對數據進行處理和分析,對于主要研究變量的得分情況采用描述性統計分析,以均數±標準差(±s)表達;t檢驗和ANOVA 檢驗用于比較不同性別、年齡、教育背景、婚姻狀況子女數與住院情況及負性情緒的差異;家庭復原力、應對方式與負性情緒之間的相關分析用Pearson 相關分析;采用分層回歸分析模型分析影響負性情緒的因素。檢驗水準(α)為0.05。 以P<0.05 表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家庭復原力總分(74.71 ±9.88)分,負性情緒總分(54.17 ±7.96)分,積極應對總分(21.06 ±5.71)分,消極應對總分(8.99 ±2.45)分。 不同性別、年齡段、文化程度、婚姻狀況、子女數目、住院天數患者的負性情緒得分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不同人口學因素負性情緒得分(分,±s)

表1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不同人口學因素負性情緒得分(分,±s)
項目例數得分F 值或t 值 P 值性別28 55.07 ±7.55 0.77 0.44女42 53.57 ±8.26男年齡段40 歲及以下20 53.56 ±6.40 1.68 0.17 41 ~50 歲19 54.47 ±8.68 51 ~60 歲13 55.21 ±8.55 61 歲及以上18 54.17 ±7.96教育初中及以下23 55.39 ±8.63 2.02 0.12高中或中專23 56.50 ±5.70大專及以上24 55.25 ±9.87婚姻單身(未婚、離異或喪偶) 11 52.27 ±8.72 0.82 0.42已婚52 54.52 ±8.20子女數無子女15 57.49 ±7.35 0.87 0.40 1 個子女35 52.55 ±7.34 2 個及以上子女20 54.22 ±6.89住院天數14 d 及以下32 53.89 ±8.13 1.13 0.31 15 d 及以上28 56.34 ±6.39
負性情緒、家庭復原力、積極應對和消極應對的相關分析結果見表2。 可以看到,家庭復原力、積極應對、消極應對和負性情緒之間呈負相關(r=-0.68,P<0.01;r=-0.45,P<0.01;r=-0.32,P<0.01)。

表2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主要研究變量的相關分析
為了進一步分析負性情緒的影響機制,進行了分層回歸分析。 負性情緒得分作為因變量,第1 層輸入積極應對和消極應對,第2 層輸入家庭復原力。2 個模型的R2都達到顯著水平(0.27 和0.50,P<0.01),第2 層輸入家庭復原力變量后,模型解釋率顯著提高(ΔR2=0.23,F=23.82,P<0.01)。 控制了積極應對和消極應對的影響后,家庭復原力對預測負性情緒有著顯著而獨特的貢獻。 具體的分層回歸結果見表3。

表3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負性情緒的分層回歸結果
如果說應對方式是個體調節負性情緒的內部資源,那么家庭復原力則是重要的外部資源。 家庭作為一種社會支持系統,能夠發揮重要的支持作用。家庭復原力能有效降低壓力的不利影響,提高家庭功能,降低家庭成員的焦慮、抑郁情緒。 既往研究中,顏彥等[12]研究發現家庭復原力是影響腦梗死患者情緒狀況及生活質量的重要因素。 張雪芹等[13]研究發現,紅斑狼瘡患者家庭復原力與焦慮、抑郁情緒呈負相關。 朱潔楠等[14]研究發現,家庭復原力與乳腺癌化療患者焦慮、抑郁等負性情緒呈負相關。在本研究中,家庭復原力與患者負性情緒呈負相關(r=-0.68,P<0.01)。 進一步分層回歸分析發現,控制了應對方式,家庭復原力的納入使模型解釋率顯著提高(ΔR2=0.23,F=23.82,P<0.01),說明家庭復原力對預測新冠肺炎患者的負性情緒有著顯著而獨特的貢獻。 良好的家庭復原力是患者應對壓力、調整情緒的重要資源。 高復原力家庭可以為患者提供更多的經濟、照料、情感上的支持,成為他們有效的心理資本,以應對疾病和壓力。
應對方式有積極和消極之分,一些研究表明消極應對是應激反應和心理健康的危險因素。 也有研究認為,面對可控的應激源時,積極應對更有利于緩解應激反應;面對不可控的應激源時,則以回避或消極應對更為適宜[15]。 還有研究表明,個人具有更多應對資源時,更多采用積極應對方式[16]。 本研究中,積極應對、消極應對與負性情緒之間均呈負相關(r=-0. 68,P<0. 01;r=-0. 45,P<0. 01;r=-0.32,P<0.01),積極應對和消極應對均是患者負性情緒狀況的重要預測變量(β=-0. 43,P<0.01;β=-0.29,P<0.01)。 可能的解釋是,一方面,傳染性強且尚無特效治療方法的新冠病毒讓患者感覺到一定程度的不可控感,這時采取一定的消極應對方式有利于緩解其負面情緒,諸如“接受現實”“自我安慰”等;另一方面,來自國家、醫院以及家庭的外部資源支持比較多,使得患者可以尋求更多解決問題的方法和信心,這時積極應對方式的作用則會更明顯。 總之,患者應對方式呈現多樣化特點,同時啟動了多種應對策略。 這也提示,積極應對和消極應對是相輔相成的,在有些情況下,“接受現實”、“自我安慰”等也可以起到緩解壓力、改善情緒的效果,要正確看待消極應對方式在短時間內應對壓力的積極作用。
家庭復原力和積極應對、消極應對都是新冠肺炎患者負性情緒的重要影響因素,同時也是患者負性情緒調節的重要內部和外部資源。 患者消極應對方式在短時間內對負性情緒所起的積極作用亦不可忽視[17]。 雖然本研究中,不同性別、年齡、婚姻狀況等的患者負性情緒無顯著差異,但也并非意味著這些人口學變量與患者負性情緒一定不相關,也許不同人口學變量患者的家庭復原力、應對方式不同,這些都有待進一步擴大樣本量進行深入研究。 總而言之,了解影響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負面情緒的相關因素和特點,將為患者更好地應對疾病和心理危機提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