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與子的籃球傳承

葛春雨

1

那天帶著私心和可樂去公園遛娃，對可樂遙指秋千的器械方向視而不見，徑直來到了籃球場。

因為是周一，打球的人不多，兩個籃球場四個籃筐，只有兩個籃筐被六撥人簇擁著。還有一個籃筐只有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小胖子在煞有介事地練習著投籃。于是，有一個籃筐空著。

便牽著可樂來到罰球線，我做了一個空手投籃的動作，可樂模仿能力不錯，也雙手從下到上高舉的瞬間還擅自加入了一個半跳的動作，其動作一氣呵成，無師自通，堪稱標準。

可樂看到我對他笑，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鼓勵，甚至高舉著雙手直奔籃底，與假想敵籃下對抗，然后一個大馬趴趴在了地上。

他看著我，眉頭緊鎖，是爆哭的前兆。我卻不為所動，依舊微笑，他便掙扎著爬起來，接著空手投籃，接著摔倒，接著坐地上開始對我笑。

我就想，小可樂有天賦，投籃動作標準自不必說，知道假想對抗，知道對抗就有摔倒，更知道摔倒了不哭不鬧不求安慰，反而在地上呵呵地笑對人生，真是天賦異稟，讓為父甚感欣慰。

2

旁邊黑框小胖突然走了過來，一聲“叔叔”叫得我渾身一機靈。人到中年了，始終接受不了18歲以上的成年男子喊我叔叔。定睛一看，胡子拉碴的黑框小胖的胡子應該只是青春期以來的第一波未處理的胡子，其年紀也就18左右。

“我在旁邊觀察你們半天了，能看出來你們真的喜歡籃球，你們玩兒會兒我的球吧！”黑框小胖大方地說。

尷尬之余，還是震驚多一點。可樂的籃球天賦竟然被“球探”發現了！

道謝。便接過籃球塞向可樂。可樂這家伙見到生人竟然客氣起來，連連擺手不愿向外人展露自己的異稟。

為了緩解可樂的不安，我便直接罰了一個球，雖然球空心入筐，但老當益壯的我，根本不屑于去對一年半載未碰籃球，卻依然保有100%投籃命中率所體現出的扎實基本功，和完美球感的現實，表現過多評論什么，雖然小胖在旁邊大叫“好球”，甚至拍手叫好，我卻依然不動聲色地指著蹦遠的籃球，讓可樂去撿球。

可樂屁顛兒屁顛兒地跑過去，彎腰抱起比他腦袋大五圈的籃球，在我的一再鼓勵下，他小碎步挪到距離籃筐最近的籃下，下蹲，起跳，雙手抱球在他能觸及天空的最高位置點了一下，落地，球沒出手，回頭，尷尬而不失自責地笑。

來不及安慰可樂，便接過可樂遞過來的球還給了黑框小胖，感謝小胖的有愛，也有心將我的籃球心法向小胖傳授一二。

然而，寒江孤影，萍水相逢，人在江湖，還是不要太刻意為好。便收斂了我的沖動，向有愛小胖道謝道別。

臨出球場大門，遠遠偷拍了有愛小胖一張背影，留作紀念。

3

回家便向可樂他媽講述了球場奇遇，感慨房山人民的友善和有愛，尤其對小朋友的這種長者才有的慈悲與愛憐。

媳婦兒的一語道破了天機：“你咋知道他是想讓可樂玩兒的？”

晴天霹靂，一語驚醒夢中人，小丑竟是我自己。臥槽！

我有多久沒有碰籃球了？今年以來，工作占據了自己周一到周五的全部白天，可樂占據了自己周六周日的全部時間。曾經的追風少年，運動健兒，如今已經成了一位大腹便便、拖家帶口、連NBA、CBA球員都認不全的油膩青壯年。

而父親帶著兒子來到球場卻因為責任而不能像自由的少年一樣在球場飛奔與揮灑，這種人生的無奈作為當事人的父親我竟然渾然不覺，卻被一位乳胡未刮的少男洞穿了中年人的一切。

4

媳婦兒曾偷偷拍過一張照片——我抱著兒子，隔著鐵絲網凝視網內打球的少年。我給照片起名叫《傳承》。

當然，不乏一些心酸在里面，但生活嘛，總要經歷一些不如意，關鍵是經歷過后是否能初心不改。

就像當年老爸帶著我混跡于濟源源園燈光球場接受籃球的熏陶，卻只在外場見識過一次曾經縣青年隊隊員老爸被防守隊員貼身緊逼時機智而瀟灑的背傳，更多的是在我少不更事的年紀里看到老爸如少年般忘我的空投動作。

如今的老爸依舊對CBA了如指掌，對馬布里更是崇拜有加，對曾建立王朝卻拋棄了老馬的北京隊依舊充滿期待。

遺憾的是，我曾因籃球來的北京，老爸卻沒有真正看我打過一場正式的比賽，曾幻想著與老爸在球場上來個對抗，用我的一記隔扣徹底接過老爸的籃球衣缽，然而，老爸卻愛上了釣魚……

生活嘛，總得給自己找點兒樂子。

5

所以，該減減肥了，下次帶可樂去球場需要換好裝備了，讓可樂他媽抱著他，在一旁搖旗吶喊，免得將來可樂寫公眾號的時候如此描述我：

“我的爸爸是個胖子，他triniubee說他曾是河南武狀元，考籃球考到了北體，可我從來沒見他打過籃球，但他每次釣的黃河大鯉魚要紅燒才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