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竹來新朋

汪群

自從進了小城，自然就沒有了自留地。居家并不大的院子，一年四季栽種一些時令果蔬，土地更顯緊缺與寶貴了，但對竹子的深厚情結，始終放在心里。

城里的小院子，種什么竹？就要精心挑選。由于土地的局限，只能在觀賞上去考慮，于是“籬笆帶”僅栽喜愛的幾株竹子。盡管種竹子遮擋了光線，菜蔬又少了晨露，但如果不種竹，總會覺得家園缺少了什么。

居家院子栽竹，并不是受詩人蘇軾“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的影響。愛上竹，其實就是愛家愛鄉。我的家鄉，是中華大地最著名的竹鄉，有“中國竹鄉之首”的贊譽。從家鄉的“大竹海”，再到居家的“數枝竹”，只是自己內心情懷與濃濃的鄉愁寄托。

院子里栽有兩種竹子，一種是黃竿烏哺雞竹，一種叫金鑲玉竹。

黃竿烏哺雞竹，我不明白帶上“哺雞”兩字之意，但會想到雞兒與竹林的親密關系，竹林下三三兩兩結伴的雞兒在尋食或嬉戲，也就自然不去多思了。

修長挺拔的黃竿烏哺雞竹，我稱它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它會長到十多米高。當春筍鉆出地面時，可以用三級跳的瘋長來形容它。短短半個來月的時間，從竹筍到新竹抽枝散葉，竹子就會與居家前面的小別墅一樣高了。這種竹子的竹竿全部呈硫黃色，其竹竿的中、下部還有綠色的縱條紋，黃綠相間，色澤鮮艷，賞心悅目。

黃竿烏哺雞竹，生性豁達，深深地扎根肥沃、濕潤的土壤，在其林下還可套種農作物，諸如豆類、花生、山芋、油菜和綠肥之類。如果種植一些如白及、紅花石蒜、板藍根、秋葵、百部之類的藥用植物，以及金銀花、何首烏等藤本藥材也未嘗不可。由于居家小院僅限栽“數枝竹”，只能在竹子的地面，限種些許麥冬、黃芪之類的少量植物。時隔兩三年，黃芪、麥冬總會有些小收獲，這種額外的小確幸，也算是還了竹子的一種心愿吧。

金鑲玉竹，聽了名字就會生出好感。纖纖玉手，有著仙風道骨般神韻，面前似同妙齡少女輕盈走來，俏麗多姿，情趣盎然，也就讓人更喜歡上了。金鑲玉竹為竹中珍品，其珍奇與妙處都在那嫩黃色的竹竿上。它的每節生長枝葉處，還天生生成一道碧綠色的淺溝，天生麗質，節節交錯，風情萬種。一眼望去，如根根金條上鑲嵌著塊塊碧玉，清雅可愛。據說古海州志中稱其為“金鑲碧嵌竹”。它的身高在四至十米之間，新葉新竿為嫩黃色，后漸為金黃色，各節間有綠色縱紋，有的竹鞭也有綠色條紋。葉綠，少數葉還呈現黃白色彩條，竹竿鮮艷，黃綠相間故稱為金鑲玉，非常引人注目。

“無心栽柳柳成蔭”。我現在才覺得，院子里栽種的黃竿烏哺雞竹與金鑲玉竹，無論神態與神韻，一個魁梧，一個玲瓏，實乃自然界的“天生一對”啊。

家院自從有了“數枝竹”，對竹子的需求也就有了取材的源頭。每年有新竹，已達數年竹齡的竹子就可派上了用場。勻稱壯實的黃竿烏哺雞竹，光鮮亮麗，手感柔爽，自然可以做成晾衣竿;婀娜多姿的金鑲玉竹，更是寵愛有加，根根珍貴，院子里搭建的豆架取材，也就非它莫屬了。采用金鑲玉竹搭就的黃瓜、長豇豆、四季豆等豆瓜架，特別漂亮，顯得高貴，讓院子菜蔬更顯“隊列”般的整齊，碧綠的藤蔓與金黃的竹竿特別般配。為此，我寫了一首《豆架》：“院里蔬苗晝夜長，藤姑待嫁巧梳妝。竹哥相思籬邊久，莊戶手牽鴛配鴦。”

令人欣喜的是，院子有了“數枝竹”，還成了鳥兒構筑愛巢棲息的溫馨家園。其實，小區鄰居小院栽有香泡、石榴、櫻桃、銀杏等花卉果木，鳥兒何以鐘情竹子呢？它們很聰明，竹子一年四季葉兒綠，即使老葉褪去，新葉也長出了。

每天清晨，人們伴隨著小院清脆悅耳的鳥鳴聲醒來。“咕咕咕——咕咕咕——”我透過窗臺觀察，鳥兒有的在對面屋檐下的線桿上歌唱，有的則在屋頂棟梁上載歌載舞。這還不夠，有的鳥兒置身于太陽能上端，好一幅“凌絕頂”情勢。從鄉下走來的我，能熟認許多鳥兒，但這次居家小院里的鳥兒不是鵓鴣，而是叫斑鳩，其叫聲和模樣還很似鵓鴣，后來還是朋友圈里的友人給予了糾正。

起先不知鳥兒已在濃密的竹梢間做了窩，發現麥冬的劍葉上都是糊狀的鳥屎方才知曉。院子不僅來了鳥，而且選中竹子安了家，令我們一家人高興。外孫女語浠來時，我把竹子有鳥窩的事告訴了她，她旋風般跑過去抓住竹子就搖晃起來。“語浠，不能把鳥兒的房子給破壞了，不然小鳥就沒有家了。”語浠開始聽不進勸說的話，她覺得這樣做很好玩。

之后的一個傍晚，大家都在院子里說話，可能鳥兒覺得太熱鬧，又擔心語浠再來搖晃竹子，兩只大鳥和幾只小鳥一下子從竹梢間飛出。“語浠，別搖晃竹子了，天馬上黑下來了，小鳥就找不到自己的家和爸爸媽媽了。”語浠聽了，也就沒有搖晃竹子。

晚餐時，我又聊起鳥兒的事，還特地說了一件當地報刊上披露夜間有人臨街捕鳥被抓的事。

“老師說了，鳥兒是人類的好朋友，我們都要去保護它們。”小語浠突然說。

一家人都會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