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瑋
檔案是國家機構、社會組織或個人在社會活動中直接形成的有價值的各種形式的歷史記錄[1]1。檔案作為重要的記憶載體,它直接產生于社會實踐活動中,具有不可替代的歷史再現性,是社會記憶的第一手資料,是聯系過去、現在和未來的紐帶。檔案通過物態載體保存社會史實、留存社會記憶,以不同形式將人類歷史活動過程和思想記錄下來,是一種“凝固的歷史”[2],使人類文明不斷延續傳承,是構建社會記憶的重要素材。
哈布瓦赫認為,社會記憶研究在很大程度上也可被稱之為“集體記憶研究”,社會記憶是集體性的[3]217。而集體記憶是由眾多個體記憶通過某種復雜的聯系組合而成的,個體記憶能夠對集體記憶進行補充和修正,兩者呈現出一種“重建”和“互構”的狀態。口述檔案是對個體記憶的輸出和整理,是聯系個體記憶和社會記憶的橋梁,是社會記憶構建的基礎。口述檔案通過引導口述者從個人記憶中提取某個主題的相關信息,經過整理以錄音、錄像等方式保存,實現隱性知識向顯性記憶過渡的過程,用生動的形式來感知和補充社會記憶。口述檔案擴寬了保存歷史、回憶過去的途徑,捕捉了很多鮮活的個體記憶,使得社會記憶層次更立體、角度更多元,也能有效激發群體認同感和歸屬感。
隨著國家記憶和城市(鄉村)記憶工程的深入開展,大批高等院校也紛紛采用口述檔案保存屬于自身的獨特的高校記憶。口述檔案彌補或充實了校史記錄中的缺失和不足,多層次、多角度地反映學校的文化底蘊和精神內涵,展現高校師生群體獨特的治學態度、育人理念和求學精神,提升師生榮校意識,凝聚校友飲水思源,進一步傳播弘揚大學文化。構建社會記憶的大背景下,高校口述檔案工作發展如火如荼,面對新局面檔案人員如何與時俱進,突破傳統檔案工作“末位”管理理念,轉變“封塵故紙堆”的工作形象,樹立“先行”意識,肩負起“保存社會史實,留存社會記憶”行業職責,是每一位高校檔案工作者當下必須認真思考的問題。
高校口述檔案工作存在自身的獨特性,主要體現在收集內容范圍、受訪人群素質、工作團隊組建、價值功能發揮四個方面。
1.高校口述檔案內容范圍。高校口述檔案工作收集的內容范圍主要集中在校史、專業史、人物史、專題史這四類。校史主要以學校的歷史沿革為題材,選取學校發展過程中的某一特定歷史時期為主線,通過口述檔案方式來填補完善傳統文獻記載中的空白缺失,使得校史內容更加豐富生動。專業史即以某些專業學科的成立發展、師資建設、教學改革、科研成果等為主題,通過采訪各學科專業教授、專家,來探尋學科的源流變遷,梳理專業發展脈絡,匯總名師治學經驗。人物史以學校創建發展過程中作出重要貢獻的領導干部、教授專家、知名校友作為口述訪談對象,通過老干部、老教授、老校友精彩的人生故事與奮斗歷程來解讀學校的歷史發展,感受學校的文化精神。專題史是根據學校自身發展特色選取主題視角,如反映學校教風學風傳承專題、校園基礎設施建設專題、學生團體發展專題等,以深入集中地反映學校某一方面的發展情況,凝練學校特色,凸顯校園文化。
2.高校口述檔案受訪人群。高校口述檔案受訪人群大多是本校老領導、老教授、老校友,他們在各自的研究領域都頗有成就,學術生涯與政治生命相輔相成。與田野調查的受訪者相比,這些高知群體的學識素養與人生閱歷更為豐富,語言表達能力也相對較好,可提供的口述內容更具學術性和專業性,為收集高質量的口述檔案素材提供了堅實基礎。但同時也伴隨有受訪者年齡結構偏高而造成的聽力下降、發音不清晰、記憶力衰退等問題,其身體狀況也直接影響口述訪談的時長。
3.高校口述檔案工作團隊。高校口述檔案工作團隊多是檔案館聯合校內其他部門共同組建而成的,其成員主體是檔案人員,也有宣傳部、校友辦、離退休處等部門人員,由于訪談常常涉及某些學科和專業領域知識,也會根據需要有各院系教師參與。相較其他口述工作群體來說,高校口述檔案工作團隊整體學歷水平高、專業背景廣,其中檔案人員多為歷史、文學、語言等文科專業出身,又具備檔案學、情報學、信息技術等專業素養,加之院系教師參與,團隊兼具學術性和專業性,有益于深入進行學科史、專業史的內容挖掘整理。
4.高校口述檔案價值功能。高校口述檔案在價值功能發揮上也呈現出濃厚的大學文化特色。口述檔案濃縮了學校發展歷程和成長變遷,以其生動的形式、豐富的內容和濃厚的人文氣息助推著高校校史研究,詮釋著學校的辦學理念與價值追求。口述檔案通過探尋和重構高校集體記憶,展現獨特的教風學風校風,積聚了學校的歷史文化精髓,弘揚了大學精神和校園文化,提升師生校友的歸屬感和凝聚力,也擴大了校園文化輻射面和影響力。
社會記憶視域下高校檔案人員應詮釋好“口述參與者”“記憶守護者”“資源整合者”“服務創新者”角色定位。
1.口述參與者。在以往傳統的檔案管理階段,檔案人員在文件形成階段和流轉階段全部完成后才開始進行歸檔后的檔案實體管理。這種情形下檔案人員只是保管員,被動接收歸檔文件,檔案部門與文件形成部門聯系不緊密,文件與檔案管理階段也是相對分離的。社會記憶視域下,高校檔案人員不再只是保管員,而是可以參與到口述檔案的形成過程中,提前介入到文件形成和運轉階段。檔案人員在參與口述訪談的同時,也成為口述文件的形成者之一,與口述者一同完成口述文件的形成過程。檔案人員提前介入到文件形成階段進行前端控制,既發揮了檔案人員的能動性,從過去對檔案實體的被動接收、保管等前置階段延伸到對檔案文件形成過程的關注,有助于從源頭把控口述文件的真實性、準確性、完整性,有利于保持口述文件運轉間的有機聯系,也使得口述文件從產生到歸檔形成一個完整的系統,確保口述檔案歸檔時的“三性”質量要求,為實現口述檔案全過程管理奠定基礎。
2.記憶守護者。人類文明通過社會記憶來傳承和延續,保護好人類歷史發展的記憶和文化,是檔案人員的光榮使命和責任所在[4]60。口述檔案承載著豐富、真實的個體記憶,是社會記憶的生動縮影,也是傳承社會記憶的重要工具。保存記憶是檔案人員的基本職責,也是發揮檔案價值的首要前提。保存記憶看似容易,落實到具體的檔案保管工作上來就沒那么簡單了。就口述檔案而言,包括文字、錄音、錄像、照片、實物等多種形態,不同載體形態的文件具體整理方法與保管方式也各有差異。口述檔案整理要遵循文件的形成規律,保持文件之間的有機聯系。檔案人員在整理、保管口述檔案時,要遵循活動時序與客觀事實,排除檔案人員的個人傾向、誤解、臆測,切忌用主觀價值取向決定原始口述文件的取舍。維護檔案的原始記錄性,這也是檔案區別于其他事物的本質特征和內在要求。保留個體記憶的原始性,也是對社會記憶真實性、多樣性的堅守,是檔案人員始終不忘的初心和肩負的使命。
3.資源整合者。在過去漫長的檔案手工管理時代,檔案人員主要對檔案實體進行整理和保管,因而又被稱為“檔案保管員”。在以知識和信息為主要特征的時代背景下,檔案工作應逐步由單一的實體管理轉向綜合的信息管理。加拿大檔案學者特里·庫克指出:“在后保管時代,我們必須停止扮演實體保管員的角色,而成為概念、知識的提供者。”[5]1檔案人員的職能重心要從實體管理向信息管理、物理控制向智能控制轉變,要加強檔案信息資源的整合與優化,通過對檔案信息的合理化組織、深層次開發使檔案資源建立有機聯系,讓“死檔案”變成“活資源”,成為學校決策發展的高效信息庫。高校檔案人員應將口述檔案與特色資源建設、校史編纂、名人志和專題史研究等結合,從學校各領域工作需求中尋找發展契機,使口述檔案與校園文化建設、“三全育人”教育、招生宣傳推廣等有機融合,擴大檔案工作的滲透力和影響力。
4.服務創新者。知識經濟時代最重要的生產要素是知識,這就要求檔案工作重心要轉向信息管理、知識管理,能夠提供高質量的信息與知識服務[6]103。社會記憶視域下高校檔案人員要擔當起檔案服務創新者的角色,推動檔案信息服務從以往機械化、階段性的滯后服務轉變為智能化、全過程的超前服務。高校檔案人員要由被動服務向主動參與轉變,要圍繞學校中心工作,積極挖掘和捕獲檔案利用潛在需求,帶動檔案工作融入、滲透到學校管理各個領域中,加強與其他部門的溝通交流,互通有無。口述檔案具有生動的表現形式、鮮活的人物內容、直觀的感染力,為檔案人員創新服務手段和方式提供最佳的資源素材。通過深層次、多角度的組織加工,建立口述檔案與其他檔案資源的有機聯系,搭建高校檔案資源網,將不同載體、不同形式的檔案按照不同內容主題聯結,再運用現代化的技術手段提供多種呈現方式,為學校各項工作提供多樣的檔案信息服務。
社會記憶背景下,高校檔案人員為更好詮釋全新的角色定位,應不斷加強自身意識思維、知識結構和專業技能方面的提升和完善。
1.意識思維要求。在意識層面上,高校檔案人員要具備良好的法制意識、信息意識、創新意識。高校檔案工作健康長遠發展的基本前提,就是要遵循國家檔案工作法律法規。檔案人員要知法、懂法、守法、用法,能夠清晰知曉高校檔案工作相關法律法規,能夠理解檔案法律法規的內容和原理,能夠嚴格依照法律法規履行檔案工作的職責義務,能夠運用法律法規抵制破壞檔案工作秩序的行為。高校檔案人員要有良好的法制素養,才能依法治檔,規范檔案管理。
信息化時代,檔案人員具備較高的信息意識水平尤為重要。信息意識是一種在信息時代自我更新的意識,具有較高信息意識水平的人將能自覺地適應在龐雜的信息源中發現新情況,學習新知識,不斷地調整自身的知識結構。信息是否能被利用,取決于人們對信息的態度,也就是取決于一個人的信息意識,而不僅僅是信息本身所擁有的價值。隨著口述檔案工作在高校的推進和國家記憶工程的深入發展,高校檔案人員應增強對檔案這種信息資源其信息性的認識程度,提高自身信息辨別水平和處理能力,提升檔案信息資源開發利用意識。
高校檔案人員要樹立創新意識思維,轉變傳統“末位”觀念,樹立“先行”意識,讓檔案工作“活”起來。長期以來檔案工作都被定位為末位工作,工作方式較為被動。社會記憶視域下,高校檔案人員應當扭轉固化思維,用檔案工作為其他工作起頭、開路、領跑,不斷開辟檔案工作新領域[7]37。對于層出不窮的檔案新載體、新類型、新傳播方式以及新形成者和利用者,要用發展思維看待,與時俱進,不斷探索新的檔案理論和工作機制,創新檔案管理方法和利用方式,才能不斷增強檔案工作發展活力。
2.知識結構要求。高校檔案人員應改善知識結構,掌握復合型知識。系統掌握檔案學專業知識,是每一位檔案人員上崗的基本要求。就高校檔案工作而言,檔案人員應熟知檔案基礎業務理論“六學”,即文書學、檔案管理學、科技檔案管理學、檔案保護技術學、檔案文獻編研學和檔案法規學[8]26。同時,也要不斷學習更新檔案學新思想、新理論和新方法,以更好地應對工作中出現的新問題。此外,高校檔案人員也要兼備歷史學、管理學、社會學、心理學、新聞學和信息科學等相關學科知識。多學科交叉融合已成為學科體系的發展趨勢,經濟社會發展需要跨學科領域的人才。高校檔案人員不能只顧埋頭深耕檔案學,也要涉獵多學科知識,才能更好地將檔案工作融入、滲透到學校其他業務中,擴大檔案工作影響力和輻射面。
社會記憶視域下高校檔案人員全程參與口述檔案工作,這是一項涉及檔案、歷史、社會學等諸多學科的系統工程,從前期準備和調研,到口述訪談實施以及后續口述文件整理、口述檔案開發等,都需要檔案人員具備歷史學、新聞學、心理學等多學科的專業知識素養才能勝任。
3.專業技能要求。高校檔案人員除了要具備復合型知識外,還要有熟練的專業技術實踐能力。高校檔案工作是一項專業性很強的業務工作,其各環節都有一整套的流程和方法。高校檔案門類繁多,有文書、教學、科研、基建、財務、設備、出版、聲像等,載體各異,有紙質、照片、實物、電子文件等,且高校內立卷部門眾多、歸檔材料分散,增加了檔案工作的復雜性。
當下各高校紛紛圍繞口述檔案推進特色檔案資源建設,口述檔案因其形成時間滯后性(口述檔案形成時間滯后于實踐活動發生時間)、載體形式特殊性(口述檔案有文字、錄音、錄像、照片、實物等多種形態)、產生主體間接相關性(口述檔案形成者為實踐活動的親歷者或親聞者),相較于其他類型檔案來說,在收集、整理、鑒定、保管以及開發利用上都對高校檔案人員提出了更高的專業技能要求。口述檔案形成階段,檔案人員從源頭上把握口述文件的形成和流轉,明確口述檔案歸檔范圍和質量要求;口述檔案建檔階段,規范口述檔案整理,開展口述檔案數字化,加強口述檔案科學保管,尤其是針對不同載體形態的文件材料采取不同的整理方法和保管方式;口述檔案成檔后要注重資源的整合開發,實現口述檔案的文化增值。面對紛繁復雜的高校檔案情況,檔案人員沒有過硬的技術實踐能力是無法從中理出頭緒的,實行檔案的科學化、標準化和規范化管理更是無從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