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蕙名 王 偉
自甲午戰(zhàn)爭以來,日本曾先后發(fā)動或參與了四次對華侵略戰(zhàn)爭,并趁機進行文化侵略,尤其是對我國圖書文獻資源進行了大肆破壞與掠奪,使我國近代圖書館事業(yè)遭受了巨大損失。近年來,學界對涉及這一主題的新聞報道、統(tǒng)計資料、公私檔案等第一手資料進行深入挖掘、整理和研究,對日本在華掠奪圖書文獻的政策、事件、機構、方式、數量與影響等進行歸納與分析,建立了日本對華圖書文獻掠奪史的基本脈絡。
1.北洋大學圖書損失。“七七事變”后,北平大學、國立北平師范大學、國立北洋工學院三所院校遷往西安,組成西安臨時大學。1938年春,西安臨時大學遷至漢中,改名為國立西北聯(lián)合大學。在此期間,北洋工學院在天津的圖書、設備、儀器等被敵寇劫掠一空。1939年8月10日,由天津市教育局第二科寫給天津市政府的函文,事由為“關于赴軍部搬運圖書可否發(fā)給臨時費的呈”。該函文提及:“1939年8月2日至5日,教育局派員隨同日軍飯野輔佐官,陸續(xù)雇用載重汽車將掠奪圖書分批搬運到市立第一圖書館內暫存,臨時雇用短工十六名,共計花去車飯等費用一百三十三元一角七分,附呈單據六紙清單一紙。”[1]101939年9月6日,由天津特別市公署財政局局長李鵬圖寫的函文,事由為“為本署派員隨飯野赴軍部搬運圖書經費的呈”。該函文提及:“同意教育局派員隨同日軍輔佐官赴軍部搬運圖書費用報銷,印發(fā)備案。”[2]121940年6月3日,天津市教育局局長何慶元給市長溫世珍去函,事由為“為搬運圖書需汽油費擬請由本署撥發(fā)的簽呈”。該函文提及:“當經本署及特務機關分別配給載重汽車三輛搬運兩日現已竣事,共用汽油四十八加倫,每加倫三元五角五分,計一百七十元四角。所需汽油費擬請由本署臨時費項下動支撥發(fā)實為公便謹呈市長溫。”[3]13接著,1940年6月26日,天津特別市公署財政局局長李鵬圖給市長溫世珍去函,事由為“關于教育局搬運北洋大學圖書等件汽油費的呈”。再次提及:“將二份單據以及搬運汽油費聯(lián)單同支票一并備案。”[4]15
2.新民會教育圖書損失。1940年4月10日,中田邦造(東京帝國大學附屬圖書館司書官)和石崎又造(東京帝國大學附屬圖書館司書)二人到北京,在興亞院華北聯(lián)絡部拜訪了西田調查官,并與新民會資料室工作人員和田進見面。4月13日,由北京近代科學圖書館、滿鐵會社調查人員和雇傭的中國苦力,開始著手打包搬運圖書。4月16日,中田邦造給河合博(東京帝國大學附屬圖書館司書官)的電報上提及:“搬運2萬冊圖書及雜志,共使用200個啤酒箱,雇傭8人整理圖書預算費3萬日元,運輸費2500日元,雜費800日元,送興亞院1500日元。”5月2日,興亞院華北聯(lián)絡部長給塘沽、門司、神戶海關寫的公函“接收圖書簡易通關委托之件”也提及:“軍隊接收新民會中央總會保管的敵方圖書,寄存于東京帝國大學附屬圖書館,通過關稅時請簡化手續(xù)。”5月8日,中田邦造帶著裝滿圖書的128個啤酒箱子回到東京,實際支出費用為:“運輸費822日元4錢,雜費455日元18錢,合計1277日元22錢,比打電報時所說的預算費用大幅度減少。”[5]4-8
3.國立浙江大學圖書損失。據國立浙江大學教育人員填報的《財產損失報告單》《財產損失一覽表》記載,圖書受損人員有205人。“其中,1937年至1941年,葉良輔、張有清、周兆屏、陳國源、陳錦枚、楊啟良等6人財產損失328764元(損失時國幣值),被劫奪書籍3420冊、損失27300元(損失時國幣值),古物字畫50件、損失4000元(損失時國幣值),標本400件、損失30000元(損失時國幣值);楊景楨、孫吉生、顧劍誼、鄒松榮等22人財產損失1282960元(損失時國幣值),被劫毀、擄走、劫掠書籍11167冊又7箱、損失187199元(損失時國幣值),古物字畫118件1箱又53張、損失47800元(損失時國幣值),銀器銅器8件、損失200元(損失時國幣值),瓷器30件、損失100元(損失時國幣值);孫增光、盧守耕、費、郭斌龢等25人財產損失7067904元(損失時國幣值),被沒收書籍26084冊又10箱、損失2105850元(損失時國幣值)又80000美元,古物字畫616件210幅又1箱、損失439388元(損失時國幣值),昆蟲標本5000種、損失10000元(損失時國幣值);包和清、彭謙、王超人、陳錫臣等8人財產損失128046元(損失時國幣值),被占用書籍2578冊又60箱、損失59070元(損失時國幣值),古物字畫5箱、損失9681元(損失時國幣值)。”[6]7-21
1.杭州藝專圖書損失。杭州藝專1943級學生唐友于晚年仍記得這樣一個細節(jié):“學校有個不成文的校規(guī):誰偷圖書或撕走畫頁就開除學籍。犯了其他校規(guī)被開除尚可保留學籍,但是偷書被開除絕不保留學籍。因為這些圖書畫冊是杭州藝專向大后方遷校時,由該校同學們冒著日寇飛機轟炸的危險,輾轉贛、湘、黔、川四個省份,千辛萬苦背到重慶的,因而大家格外珍惜。”[7]83即使有這樣嚴厲的校規(guī),查閱《1937年度財產目錄》及《1944年移交清冊》,發(fā)現圖書還是損失了半數以上。據《1938年杭州藝專財產移交目錄》第11頁記載:“在1937年度財產目錄中,中文9853冊計3166.85元,日文220冊計766.30元,西文705冊計3951元,中、日、西文全部有10148冊總計7884.15元。”第12頁記載:“萬有文庫4000冊計755元,叢書集成4000冊計393元。”“1937年圖書共有18148冊圖書。”[8]11-12歷經七年后,在《1944年藝專陳之佛院長向李驤院長辦理移交的清冊》中的《1944年3月國立藝術專科學校圖書總表》中記載:“中文3194冊,日文194冊,西文384冊。中、日、西文全部有3772冊。萬有文庫2982冊,叢書集成1876冊,共有8630冊。”[9]3因此,1937年到1944年七年間,杭州藝專圖書損失共計9518冊。
2.國立河南大學圖書損失。1944年8月23日,由國立河南大學校長王廣慶寫給教育部部長陳立夫的公函,事由為“呈復搶運圖儀經過及未能遵令辦理情形所有墊發(fā)用費請鑒于核照撥歸墊”。函文提及:“于五月二十五日全部東撤,本校在潭頭近山中一部分教職員于二十七日冒險入寨,檢查圖書大部猶存儀器藥品未全毀,斯時東撤之敵并未遠去……此時趕速搶運不無再度損失之危險,就近覓工搶運而地方居民逃避一空無工可覓。有力紳士代覓挑工前往搶運,初覓二百名先往運重要圖儀,繼又覓工六百名并選校工五十名參加。”又提及:“查本校校址當時尚未確定,所搶運之圖書儀器藥品卷宗等俱暫存放于蛇尾溝……校址確定后再運。”最后提出:“此次搶運圖儀一切用費約計共墊款三百五十萬元。”[10]8
3.兩所工學院圖書損失。1943年9月,由國立西北工學院院長賴璉等,發(fā)給教育部部長陳立夫的快郵代電,事由為“電送本院抗戰(zhàn)期間圖書儀器損失列表一紙請鑒核由”,在該電文中提及:“抗戰(zhàn)開始時,由平津各地幾經南移圖書儀器等物,有未及搶運出險者,有既經搬運而于途中遺棄者,損失甚巨。”此后,1943年10月,由私立焦作工學院給教育部的快郵代電,在電文中提及:“此查本院圖書儀器機件等,在焦作未淪陷前已運出一部分,輾轉新鄉(xiāng)鄭州許昌西安天水南鄭等地,或被轟炸或被顛覆或經燥濕或經散逸,損失較重……查明抗戰(zhàn)期間損失之現值約計美金174萬元。”另外,據教育部統(tǒng)計處編制的《全國各級學校及教育文化機關戰(zhàn)時財產數量與價值之損失》統(tǒng)計:“國立學院圖書損失1069537冊,省立學院圖書損失493451冊,私立學院圖書損失627568冊又11套。”[11]3
4.兩所中學圖書損失。1945年12月19日,湖南省私立導群中學校長夏時填報了“教育部中等學校概況調查表”,該表提及:“本校于民國三十年八月六日復經教育部核準備案,因敵機騷擾奉令疏散初賃渡頭硚姚氏祠繼移兩市塘李氏祠,民國三十二年(1943年)七月遷回,三十三年暑假日寇犯邵復遷隆回孫家隴,本年八月日寇投降回校復課。圖書曾搬運距離一百五十里之荷香橋曾氏祠,被日寇毀損,殘余無幾;儀器被敵破壞,標本殘余無幾,本校被毀校舍校具圖書儀器等項,其損失達國幣六千萬元。”另外,1947年5月24日,湖南省湘鄉(xiāng)縣立簡易師范學校校長李肇平填報的《教育部中等學校概況調查表》中提及:“該校民國十四年夏創(chuàng)辦,八月核準立案,二十八年上期起時局紛亂,校址幾經遷移,至三十一年上期遷回東皋書院,下期奉令改稱現名,三十三年夏寇陷湘鄉(xiāng),校址遷婁氏,三十四年下期遷回東皋書院,該校共損失1144萬元(國幣),損失哲學、史地等10類圖書7899冊、價值523萬元(國幣),儀器87件、損失203萬元(國幣)。”[12]5
1.西北師范學院圖書遷校損失情形。在抗日戰(zhàn)爭烽火中,北平師范大學、北洋工學院和北洋大學被迫西遷。1939年,在北平師范大學的基礎上,西北師范學院成立。“截至1942年4月底,西北師范學院圖書館藏中文書籍5364種、10948冊,西文書籍1958種、2125冊,中文雜志396種,西文雜志地圖40幅。”[13]1-21941年至1944年,西北師范學院歷經艱辛,輾轉遷移至蘭州。1944年3月2日,行政院交給教育部的抄文,事由為“西北師范學院請撥三千萬元以為設備推廣費案”,在“抄西北師范學院原呈”文中提及:“現在城固之圖書儀器共約二十噸,須用七卡車遷蘭州,約計需用五十萬元。”[14]4
2.湖南省立第一中學圖書返校損失情形。1946年5月8日,湖南省立第一中學校長張梅蓀寫給省教育廳的函文,事由為“為呈送本校復員遷運費乞鑒核由”,函文中提及:“本校復員遷運回長沙,圖書儀器運費共約3534擔,需用船180艘,由安化橋頭河運至長沙,每船運費12萬元,合計1416萬元。”隨后,1946年8月19日,校長張梅蓀又寫給省教育廳一封函文,題名“呈赍遷運費預算請察核由”,函文中提及:“六月上旬開始辦理遷運回長沙,七月底前將七星街橋頭河所有圖書儀器校具遷運完,遷移費共9523239元(國幣)。一部分校具因寧鄉(xiāng)高橋淪陷,散失殆盡,托人設法追回。”[15]7實際運費比預算費用少了4636761元。
3.國立邊疆學校圖書返校損失情形。1947年5月11日,教育部收到督導朱若溪的《國立邊疆學校復員期間圖書儀器文卷損失情形調查報告》,該報告分為三部分:甲、損失原因;乙、損失實況;丙、意見。在“損失原因”中提及:“該校復員時,由重慶界石鎮(zhèn)搬至無錫,歷時三月許,中經南泉、重慶、宜昌等地,候船擱置上下碼頭須及轉船轉車之碰撞,一部分玻璃物品之損壞,一部分書籍之浸濕,均為不可避免。”又在“損失實況”中提及:“圖書在復員運輸途中為水浸濕者頗多,除一部分紙頁尚未破爛,經曝曬后尚可勉強使用……一部分已結成紙漿,書頁無法分開。”[16]5
4.湖北省立實驗小學圖書返校損失情形。1929年1月29日,奉湖北省教育廳令創(chuàng)辦湖北省立實驗小學,設有小學部和幼兒部。“該校設備完善、頗具規(guī)模,有教室二十間、禮堂一個,還有竹、木、刺繡、縫紉四個車間,以及運動場、操場、動物園各一個,圖書館藏書多達12000部。”[17]76-90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該校幼兒、小學師生被迫逃離家園,歷經磨難轉移到四川。1946年3月9日,湖北省立實驗小學校長王志遷寫的函文“省立實驗小學于七號木船損失公物文卷及會計表冊備案卷”提及:“1946年2月,本校由巴東遷復武漢,圖書、文卷、公物裝箱運回,中途木船失事,圖書534冊,僅余少數書籍可用,其余表冊文卷公物均被毀壞。”[18]3
戰(zhàn)后不完全統(tǒng)計,八年戰(zhàn)亂中全國除西藏、云南、貴州、青海、四川等省外,“圖書損失為:公2253252冊另5360種411箱44538部;私488856冊另18315種168箱1215部”[19]22。據皮哲燕教授統(tǒng)計,戰(zhàn)前大學圖書館藏書約590萬冊,到1937年,損失圖書約280余萬冊,可見損失之嚴重[20]30。日本對中國文化典籍的破壞和掠奪,是長期的、有計劃的、有組織的行為,是其文化侵略政策的必然結果,其危害絕不只是具體的圖書典籍的損失。這是一項需要社會多方支持的大工程,它需要資料的收集和分析,也需要社會的調查和研究,希望更多的讀者利用中日雙方的史料擴大視野,關注和解讀事件,對日本侵華時期掠奪中國資源與財富的侵略本性有更清晰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