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邈 姚蓉
(蘇州大學 江蘇蘇州 215123)
隨著國家對香山幫傳統建筑營造技藝的愈加重視和國人文化自覺與文化自信的提升,香山匠人所面臨的市場十分廣闊,發展前景也十分明朗。目前香山匠人面臨的市場主要包括文物保護和蘇式房產建筑。其中文物保護,即定期對古建筑進行維修護理,如虎丘塔、南京總統府、紫荊庵等。相比于房產市場,文物保護市場較小,但是對于保護古代文物和在維修中繼承傳統建筑技藝具有重大意義。而蘇式房產建筑市場,則包括中式民居、中式別墅、會所類框架結構(外表中式、內部裝修現代化)、古鎮旅游區的特色民宿等,如耦園、平江路、山塘街、斜塘古鎮等。過去人們裝修時偏愛西式風格,隨著近年國人文化自覺文化自信的提升以及對于中國文化的特有中式情結,蘇式房產建筑也成為眾多消費者的選擇,其發展前景也十分可期。但也存在一定潛在問題,隨著房地產市場占用耕地的面積越來越大,近年來國家出臺了相關政策在有意控制這方面的膨脹,嚴禁別墅區的過度開發。并且由于中式建筑的容積率比較低,使用率也不如現代建筑高,很多中式建筑項目后期也面臨著被取締的風險。
香山幫傳統建筑營造技藝已被列入國家一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隨著西式建筑風格的滲入和香山幫自身存在的局限,香山匠人手藝傳承存在危機。一是香山匠人存在年齡斷層,匠人普遍年齡偏大,年輕人較少。由于香山匠人的培養要從學徒做起,需要面臨艱苦的工作環境和微薄的工資收入,在現代鋼筋水泥澆筑的城市森林中,年輕人不愿意從事這門復雜且古老的手藝,香山幫傳統建筑營造技藝面臨后繼無人的危機。二是香山匠人分為木工、油漆工、瓦工、石工、雕刻工等不同工種,其中木工、石工、雕刻工等正逐漸被大機器生產和科技所代替。機器的代替雖然能夠有效提高生產效率,但是不能體現香山幫的精、細、準的建筑特色以及流傳千年的建筑神韻,在很多方面仍然需要人工來精雕細琢、加以維護。因此,機器的取代也使一些手工技藝面臨傳承危機。三是傳承方式的改變使香山匠人手藝傳承面臨新問題,傳統的傳承方式為師徒制,或是通過保人做保進行學徒拜師學藝,或是通過父子、兄弟等血緣關系建立的,通過口授身傳,學習時間一般為三到五年。而現代匠人的傳承方式主要是以建筑營造團隊和現代化古建筑營造公司為組織形式的公司制,伴隨著公司制的形成與發展,傳統建筑營造技藝也出現了不同層次的衰退或消失。[1]
香山匠人手藝精進正面臨著“有形無神”的困境,香山幫是一個具有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的群體,對于香山匠人也要求具有一定的歷史知識和文化底蘊,而由于目前急于求成的公司體制,匠人群體的文化修養有所降低。在如今的一些仿古建筑中,做出的活“走樣”的多,臨摹出了香山幫傳統建筑營造技藝的“形”卻無“神”。[2]因此,在速成的公司制體制下,培養模式有待轉型,匠人的手藝精進方向也有待轉變。此外,面對新材料、新技術的沖擊,香山幫也在進行著積極的轉型,但是在轉型過程中,香山匠人也面臨著“取舍不當”的困境,“取”太少存在故步自封的危機,“舍”太多也面臨著技藝走樣的風險。所以,如何在適當的創新中使手藝進一步精進,也是香山匠人面臨的一大難題。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影響力顯著增強,各行各業得到飛速發展。建筑業作為我國最早進入市場經濟、改革開放后市場化程度較高的行業之一,經過四十年的連續發展,其行業實力和經濟地位、對經濟社會的貢獻得到顯著升高。[3]
一方面,隨著中國不斷發展強大,香山匠人目前市場主營業務——中式別墅的廣泛流行,其實是文化自信的顯著體現。以前,法式、西班牙式等西洋化建筑風格受到市場的更多偏愛。然而,大多數中國人到了一定年紀,骨子里是有中式情結在的,所以難免把中式民居作為一種寄托。這類產品問世以后,有天有地有院子,有的在城市一隅,有的在郊外田園,充分滿足了中國人對詩情畫意的田園生活的向往。同時,各地也不乏一批對小巧玲瓏,精雕細琢,簡潔明亮,百看不厭的蘇派傳統建筑充滿向往的人。因此這種中式外形現代裝修的產品得以在市場遍地開花,前景較好。
另一方面,政府對香山匠人技藝傳承也給予了宏觀上的指導和一定程度上的實際扶持。香山幫傳統建筑營造技藝經國務院批準后已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香山匠人在進行非物質文化遺產類型建筑的維修時會給予一定補貼。文化局也會每年定期舉辦香山幫代表傳承人評選活動,被認定的傳承人,國家就會負責。這類人不會再在外面接活,只要帶帶徒弟,并不斷研習精進建筑手藝,促進香山技藝提升與傳承。
在傳統的師徒制傳承模式下,技藝的傳承主要依靠父子祖孫等親緣關系傳承,人數有限,學習周期漫長,學習難度大,有一定天賦也要3-5年才能出師,其他人甚至需要花費更多時間。而在現代公司制經營模式下,傳男不傳女的界限早已打破,香山技藝傳承范圍進一步擴大,與傳統師徒制相比更具實際應用性,采取的大課堂培訓形式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傳承效率,傳承人的學習范圍不夠全面,學習程度不夠深入。另外,由于技術本身學習難度、跨度大,加之部分匠人收入微薄,年輕人的學習積極性被有所限制。盡管如此,市場有自己的運作規律,無法預料和推測。只要未來市場有需求,總會有人去學習,其傳承危機會有效緩解。
另一方面,過去香山幫是不養人的,哪里有活,木匠就帶幾個人去干,干完領到錢就分開。所以匠人群體的聯結基本上是通過一種松散的形式。由于匠人市場保有量有限,有經驗的匠人有限,各自都有一個團體。人都具有社會屬性,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匠人是一直在團體圈子的,不可能脫離,否則就沒有活干。長期保有這種關系的匠人,基本上都合作了很長時間,有一定的情感基礎。
而在現代公司制下,即使沒有承接項目,公司也要滿足匠人的一些基本需求。所以一方面就需要很多傳承人,另一方面覺得養活這些人也比較麻煩。雖說通過公司將匠人群體聯結起來,但實質上聯系還是比較松散。公司會把匠人放在外面,接到項目的時候,再把這幫人組織起來。匠人之間的技術交流有所減少,相關技藝難以精進和突破。
香山幫建筑技術的傳承,由傳統的師徒之間的言傳身教到現代師生之間的傳道授業,這種轉型的完成得益于蘇州工業專門學校籌辦建筑專業,姚承祖登上蘇工講臺教授中國營造法。香山幫的建筑技藝傳承有了專門的學校、學科和教材,完成了傳統到現代的華麗轉變。[4]有了匠人們對香山建筑技術的理論化研究和總結,香山幫技藝傳承才得以維系和深化,并逐步現代化。
另一方面,匠人們只是簡單地傳承基礎建筑技藝是不夠的,更深層是學會如何應用現代先進科技來解決紛繁復雜的建筑修復問題。現在房屋建造出來的壽命比過去長,建好了短時間內不用修。但一些古建筑保存壽命較長,怎么來修,怎么延長其壽命,都是匠人們面臨的嚴峻問題。因此,隨著時間流逝,匠人們要在繼承的基礎上不斷創新。“在繼承的基礎上發展,在發展的基礎上創新”,這是現代社會下使老手藝“鮮活”起來的必然要求。
在快節奏的現代生活中,速成的公司制體制下,對于香山匠人的標準與門檻也有所降低了,如今,對于匠人的培養往往只重視技藝的提升而忽視了內在的文化修養。因此,需要匠人群體應該增強自身的歷史底蘊與文化修養,并且在傳承技藝時也應該注意對香山幫特有的歷史文化的傳承。歷史文化是一項技藝傳承與發展的內核,只有基于對香山幫傳統技藝內在歷史文化的深入理解所做出的作品,才更能體現香山幫傳統營造技藝獨特的魅力與價值。如目前兩位國家級的香山幫非物質文化傳承人,薛福鑫和陸耀祖均是來自營造世家,薛老還是國畫大師,陸老的父親則是遠近聞名的大把作師傅,主持過東山雕花大樓的建造。正是在這樣的成長氛圍中,才會對這一技藝有更深的理解和體會,才會做出更具蘇州特色和香山幫魅力的作品。[5]
創新是一項技藝不斷傳承與發展的內在動力。技藝創新,面對技藝存在的問題和外來建筑風格的傳入,應該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對于在文物維修中發現的古建筑存在的問題進行思考改造,對于不同的建筑風格可以進行中西融合,但應把握尺度,取舍得當,以“新”突“舊”,勿使技藝在創新中“走樣”,并且與社會效益相結合,充分考慮市場的趨勢與需求。如在中式建筑中運用新型高分子材料代替傳統材料,以延長建筑物的使用壽命和質量;在新修砌的中式建筑中,合理加入現代建筑元素,傳統與現代設計的碰撞,以滿足當代人們多樣的消費需求和審美訴求。
香山匠人手藝傳承與精進面臨困境,傳統的師徒制和現代的公司制都存在一定弊端,傳承方式需要創新。如今,通過高校與企業合作,香山幫傳統建筑營造技藝走進高校課堂,產教結合,傳承對象不再是傳統的懵懂無知的小徒弟,而是具有一定基礎知識和文化素養的大學生,更有利于培養高素質高技能人才。此外,匠人可通過參加校企合作舉辦的各類技能大賽,互相合作學習,不斷磨煉改進,由此也為香山匠人技藝的不斷精進提供更加廣闊的發展空間。
總之,目前看來,雖然香山匠人技藝傳承面臨年齡斷層、部分工種人才稀缺及傳承走樣,有“形”無“神”等種種令人憂心的問題,但相信隨著國家對傳統優秀建筑技藝的日益重視和扶持,加之匠人自身不斷提升綜合素質及文化修養,以及采取產教結合等多方合作形式創新傳承模式,香山建筑技藝這門古老的藝術一定會“鮮活”起來,擁有更加廣闊的市場前景,在現代社會放射出熠熠生輝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