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河流感受文明與科技的跨界之美

黃河為什么被稱作中華民族的母親河？為什么黃河是中國最難治理的河流？它的獨特面貌又是如何形成的呢？著名文化學者、中央文史館館員葛劍雄在其新著《黃河與中華文明》（中華書局2020年10月第一次出版）中，以其深厚的歷史地理知識和十多年研究，從黃河如何孕育中華文明、古人對黃河的考察與認識、黃河為何渾濁而容易泛濫、自古以來中華兒女如何治理黃河等方面，對黃河的歷史沿革、地理變遷、治理探索進行了梳理分析，高屋建瓴地闡述了黃河與中華文明的關(guān)系。

黃河，古稱“上河”“九河”，到了漢代被稱為黃河，有“四瀆”（當時認為黃河、長江、淮河、濟水是最大的四條河流）之宗之稱。在中國歷史上，黃河一直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它就像一塊磁鐵，吸引著人類沿河而居。《黃河與中華文明》便是一本對黃河文明凝練的集大成者。

作者在梳理黃河地理全貌的基礎(chǔ)上，從理論角度為黃河文明誕生發(fā)祥、黃河治理以及黃河的重要性提供了充分論證。書中既有翔實的科學數(shù)據(jù)，又有理論高度，并有專業(yè)地理繪圖和多幅壯麗航拍圖，可謂是一部具有科普性的理論專著。

人類擇水而居，但并不是越長越大的河流，就越能孕育出偉大的文明。作者在書中指出，黃河被稱為哺育中華民族的偉大母親，黃河流域被稱為中華文明的搖籃，“與其適宜的氣候環(huán)境、富饒的黃土地、悠久的人文歷史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黃河從源頭到入海口基本上都屬于溫帶，尤其是中下游地區(qū)有優(yōu)良的土地資源”，深厚廣闊的黃土層，取水也十分便利，所以人類才能在此發(fā)祥繁榮。

國內(nèi)已發(fā)現(xiàn)的舊石器時代遺址有近一半都分布在黃河流域，其數(shù)量和延續(xù)性都是其他地方無法相比的，所起的歷史作用自然要大得多。在這里，燧人氏人工取火，伏羲氏馴養(yǎng)家畜，神農(nóng)氏教民稼穡，堯舜禹禪讓，夏商周擴展，秦漢唐開拓，宋元明清遷移融合，讓火藥、指南針、造紙、印刷術(shù)和唐詩、宋詞、元曲等中華文明從黃河流域逐漸走向全國乃至世界，促進了全人類的進步。而黃河縱橫出的“幾”字，更像中華民族的圖騰“龍”。黃河的表征不僅僅是一條大河，還是黃土地、黃帝、黃皮膚以及傳說中的中國龍。這一切黃色表征，把這條流經(jīng)中華心臟地區(qū)的濁流升華為圣河，讓它成為百川之首，四瀆之宗，在中國歷史上擁有著無可爭辯的地位。

“九曲黃河萬里沙。”傳統(tǒng)觀念認為黃河首害是泥沙，黃河水越清越好，所以便有“黃河清，圣人出”之企盼。實則若用辯證唯物的思想來看則不然。“現(xiàn)在黃河入海的地方，是1948年形成的三角洲，差不多4000平方千米的土地就是這么來的”，黃河沿線流域每年都會“長”出新的土地。黃河泥沙不僅是下游豐富的后備土地資源，還保障了黃河三角洲的穩(wěn)定和安全。但從1998年至2016年，由于泥沙來源大幅度減少，海水侵蝕倒灌，“黃河河口面積已縮減約41平方千米，刁口河故道受侵蝕退化面積超過200平方千米”，并威脅到黃河三角洲勝利油田的安全。黃河畢竟是流過黃土高原的，黃土顆粒的微小和結(jié)構(gòu)疏松，使得它在水流和風力的作用下肯定會進入黃河的。所以，作者提出黃河的清與不清是辯證的，只有最小限度干涉、親近自然，化害為利，才是最好的辦法。

由于黃河水量不大，黃河每年輸送的泥沙，有四分之一堆積在山東利津以上的下游河道內(nèi)，二分之一堆積在利津以下的河口三角洲和濱海地帶，只有四分之一能輸入海洋。水與土的關(guān)系是自然的設(shè)置，水沙的復(fù)雜關(guān)系增大了黃河水患的概率。為了確保黃河安瀾，從大禹治水到戰(zhàn)國筑堤、瓠子堵口、賈讓的“治河三策”、王景治河、高超合龍，再到潘季馴“束水攻沙”，等等，國人對黃河的治理探索一直未停止。黃河自身蘊藏的秘密，包括歷史上的幾次河水陡然變得清澈，都使人類不得不認真思索與它的和諧相處之道。

“鑒古而知今，觀黃河而知中國。”黃河不僅是一部教科書，還是華夏文明不可替代的主體。黃河更是世界文明史上延續(xù)最久最具持續(xù)性的軸心文明。它為我們展現(xiàn)了文明與科技的跨界之美，讓我們心存敬畏胸懷天下，行穩(wěn)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