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菲 蔣艷 王幸
我國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實施以來,研發經費投入持續增長。2019年8月30日,國家統計局、科學技術部、財政部發布的《2018年全國科技經費投入統計公報》顯示中國研發經費連續3年保持兩位數增長,企業是研發經費投入的主力軍,占全社會研發經費比重的77.4%。事實上,自2013年以來,我國研發經費投入總量穩居世界第二,我國的創新能力也逐漸提高。2019年7月24日在印度首都新德里發布的全球創新指數報告顯示,我國排名較去年上升3個位次,排在第14位。但是,在研發經費投入持續增長、創新能力逐步提升的態勢下,中國創新績效的世界排名并沒有上升反而略微下降(2018年國家創新指數報告)。現有文獻也表明我國目前選擇性的產業政策只是激勵了企業追求創新“數量”的增加,創新的“質量”依然較低,企業進行研發投入實質是為了尋求政策扶持,是一種策略性選擇(黎文靖和鄭曼妮,2016)。事實上,創新與常規有形資產的投資不同,由于各種變化不可預期,公司創新失敗的風險很高(Holmstrom,1989;程曦,2018)。有研究表明企業的創新行為是一種大膽的冒險行為,且先行者的失敗率達到47%,而后動者的失敗率只有8%(Golder和Tellis,1993)。無論是實務界還是理論界都認為創新需要承擔巨大的風險。由此可見,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影響著企業的創新行為。
2019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指出,未來將進一步強化企業技術創新主體地位。近年來,政府實施了大規模的減稅降費政策,包括將提高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比例(75%)的政策擴大至所有企業,降低增值稅法定稅率1%,進項稅額加計扣除、提高增值稅起征點等等措施,以激勵企業加強創新投入,提升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內生動力。稅收優惠政策促進了創新投入,政策的有效性較為明顯(李萬福、林斌和杜靜,2013;劉放、楊箏和楊曦,2016),但并沒有帶來創新效率的提升,在一定程度造成了資源的浪費。吳祖光等(2013)的研究表明稅收優惠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也激勵了企業的避稅行為,而避稅行為會導致創新效率下降。另一方面,企業承擔風險的能力存在差異,對創新績效也存在顯著的影響。如,董保寶(2014)的研究表明過度的承擔風險和規避風險都會降低創新績效。
因此,本文在我國減稅降費的政策背景下,將對以下問題進行研究:第一,稅收負擔影響企業創新效率嗎?第二,風險承擔水平的差異是不是導致創新效率下降的原因?第三,我國減稅降費政策廣泛實施,是降低了企業風險承擔水平,還是提高了風險承擔水平?即,稅收負擔對風險承擔水平的影響體現了稅收的收入效應還是替代效應?第四,稅收負擔對創新效率的影響,是否是通過影響企業風險承擔水平來實現的?即,稅收負擔是否通過影響企業風險承擔水平,進而影響創新效率?本文將通過實證檢驗的方式來驗證風險承擔水平在稅收負擔和創新效率之間是否具有傳導作用。
1.稅收負擔與創新效率。國外關于稅收負擔與企業創新的相關研究中,大部分文獻認為降低稅收負擔降低了研發成本,增加了企業留存收益和現金流,促進了研發投入,帶來了更多的創新產出 ( Hall et al.,2000),而稅收負擔增加,會減少企業創新,包括研發投入和專利數量(Mukherjee et al.,2017),而在企業現金流受限的情況下,稅收負擔增加,會持續地抑制企業創新(Howell,2016)。但也有觀點認為減稅政策對企業創新激勵從來就沒有效果,甚至是抑制了企業創新(Tassey et al.,2007)。還有觀點認為,稅收負擔對企業研發的影響不具有普適性,減稅政策對成長階段企業的創新行為的影響較小(Chiang et al.,2012)。
我國稅收負擔對企業創新的影響主要有兩種不同的觀點:第一,稅收負擔具有擠出效應。大部分研究表明稅收負擔會阻礙企業創新,擠出企業的研發投入,降低創新產出 (林洲鈺等,2013;林志帆和劉詩源,2017;吉赟和王貞,2019)。第二,避稅激勵。基于避稅動機,稅收負擔越高的企業,利用研發投入的稅收優惠政策進行稅收規避,并且報告的研發投入強度也越高(吳祖光等,2013)。但部分學者認為這是企業虛假計提研發開支導致的 “研發操縱”問題 (楊國超等,2017)。
2.稅收負擔與風險承擔。基于稅收效應理論,即稅收具有收入效應和替代效應,關于稅收與企業風險承擔之間的關系存在兩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稅收能夠提高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即稅收具有收入效應。這一觀點源自Domar和Musgrave(1944)的研究,他們認為稅收導致企業承擔風險水平的方向受到稅收的收入效應和替代效應這兩種驅動力的共同作用,最終結果是不確定的。但是,在損失可以全額或部分彌補的情況下,稅收的收入效應會明顯大于替代效應,稅收將明顯地提高投資者的風險承擔水平,且損失彌補的比例越高,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提高的越多。因此,稅收能夠提高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隨后,眾多學者基于期望效用理論,在資產投資組合決策的研究框架下,對稅收和企業風險承擔進行了研究,得出了與Domar和 Musgrave同樣的結論。如Tobin(1958)認為,在損失全額彌補的情況下,比例稅率的增加,將使得一定規模投資組合中風險資產的持有比例增加。Mossin(1968)基于期望效應理論,也證實了在損失可以彌補的情況下,稅收將明顯提高投資者的風險承擔水平。Fochmann等( 2012)通過實驗研究發現,在損失可以全額或部分彌補的情況下,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有了顯著的提高,這表明投資者對損失可以彌補存在正向的感覺偏見,這促使投資者更愿意去承擔風險。Langenmayr和Lester(2017)的實證研究得出兩個結論:第一,損失抵扣政策能夠將企業的一部分風險轉移給政府,從而提高企業整體風險承擔水平。政府可以通過改變對損失的抵稅規定來改變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第二,所得稅稅率與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正相關。
另一種觀點則認為,稅收并不一定會提高風險承擔水平,甚至會降低風險承擔水平。如Mintz (1981)認為稅收降低企業風險承擔的原因至少有兩個:第一,企業所得稅的征稅對象應該是企業的純利潤(凈收入和經過風險調整的權益資本成本之間的差額)。如果企業的所有者有降低絕對風險的偏好,那么對純利潤征稅才能減少所有者的財富,他們才有進行風險投資的意愿。也就是說,稅收提高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是有條件的,取決于企業所有者的偏好。第二,企業所得稅的征稅對象是企業所有者賺取的會計利潤,而不是企業的純利潤。企業所有者的投資成本是不可以在應稅利潤中扣除的,而借款利息卻可以在應稅利潤中扣除。事實上,企業的投資者經常通過金融機構借款來購買企業發行的股份,并且借款的利息可以從個人收入中抵扣。Asea和Turnovsky(1998)選取了南非的家庭投資組合數據,運用多元Probit模型,驗證了較高稅率降低了投資者持有風險性資產的可能性。
稅收與企業風險承擔的研究多是以虧損能否在稅前抵扣為研究前提的,在我國的相關研究中,極少數的文獻考察了稅收負擔對企業風險承擔的影響。王永海和劉慧玲(2013)以我國2008年企業所得稅改革作為研究背景,考察了所得稅稅率變動對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影響,研究表明所得稅實際稅負的增加顯著提升了企業風險承擔水平,他們的研究結論支持了稅收的收入效應理論。雖然他們選取不同變量作為所得稅稅率變動的替代變量,并進行了分組研究,但事實上他們并沒有得到一致的結論。此外,所得稅實際稅負與風險承擔是內生變量,它們之間的內生性問題在文中并沒有得到檢驗和消除,這會影響結論的可靠性。
3.風險承擔與創新效率。風險承擔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關系的研究結論主要有兩個:第一,企業風險承擔和企業創新績效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García-Granero,óscar Llopis和 Fernández-Mesa(2014)將風險承擔的氛圍作為中介變量,研究了管理層風險承擔、風險承擔的氛圍和企業創新績效之間關系。研究結果表明管理層風險承擔水平與企業創新績效存在正相關關系,風險承擔的氛圍是管理層風險承擔水平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關系的中介變量。宋建波、文聞和王德宏(2017)通過渠道測試分析得出,提高風險承擔水平能夠提升企業創新能力,增加企業研發投入,從而企業創新績效也隨之顯著提升。第二,適度的風險承擔才能提升企業的創新績效。董保寶(2014)的研究表明過度的承擔風險和規避風險都會降低創新績效。劉華和楊漢明(2018)的實證研究結論表明,在一定的風險水平下,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與創新績效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超出一定的風險水平,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提升反而不利于企業創新績效的提升。
1.稅收負擔與創新效率。稅收負擔影響創新效率主要是基于稅收負擔對創新效率具有擠出效應,以及避稅行為引起的創新效率低下。基于避稅問題,吉赟和王貞(2019)以稅務稽查系統改革的“金稅工程三期”系統上線作為稅收征管力度提升的制度背景,以 2006-2016年我國上市公司作為研究對象,研究發現 “金稅工程三期”上線之后,企業的稅收負擔加重,所得稅實際稅負顯著上升,企業的研發經費投入強度、專利申請和專利授權數量顯著下降。他們的研究表明目前稅收征管制度抑制了避稅行為,并進一步證明了稅收負擔對企業創新投入與創新產出的擠出效應。基于此,本文認為稅收負擔對企業創新效率具有擠出效應,而避稅行為帶來的稅收負擔下降,即使促進了企業創新投入,也并不能給企業帶來更多的實質性創新產出,創新效率并沒有提高。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a:企業整體稅收負擔越重,企業創新效率越低。
假設1b:企業所得稅實際稅負越重,企業創新效率越低。
2. 稅收負擔與風險承擔。對于稅收負擔對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影響是以稅收的收入效應和替代效應為理論基礎的。本文認為,第一,稅收負擔對企業風險承擔影響是有條件的,即稅收的收入效應是有條件的。在損失不能完全彌補的情況下稅收負擔對企業風險承擔的影響就具有替代效應。而我國對虧損彌補也是有條件的。另一方面,稅收的收入效應往往產生在納稅人的整體稅收負擔較輕的時段,當整體稅收負擔越過某一臨界值時,稅收的替代效應越來越明顯(洪銀興和尚長風,2017)。第二,企業整體稅收負擔越重,企業可自由支配的稅后盈余和現金流就越少,企業承擔風險的資本性支出就會減少,反而會降低企業承擔風險的水平。第三,有證據表明當企業所得稅實際稅負越低,對高管承擔風險的激勵越強(Rego和Wilson,2012),因此,在低稅收負擔的情況下,高管會愿意承擔更高的風險。目前,在我國的相關實證研究中,大部分的研究往往只考察了所得稅實際稅負對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影響,并沒有考慮企業整體稅收負擔的影響,而整體稅收負擔要高于所得稅實際稅負。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a:企業整體稅收負擔越重,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越低。整體稅收負擔對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影響體現出替代效應。
假設2b:企業所得稅實際稅負越重,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越低。企業所得稅實際稅負對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影響體現出替代效應。
3.風險承擔與創新效率。對于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與創新效率的關系研究,結論并不統一。研究結論的分歧點在于風險承擔水平與企業創新效率之間的關系是線性關系還是非線性關系。本文認為研究對象和研究方法對結論有較大的影響,比如董保寶(2014)的研究對象是新企業,采用了問卷調查的方法。由于新創立的企業具有特殊性,處于起步階段,企業經營并不成熟,面臨的市場競爭風險較大。此外,創業企業的失敗率也較高。因此,他們的研究結論并不具有普適性。
本文認為,低效率的創新是與低風險承擔相關的,較強的風險承擔水平代表了較強的風險承擔能力和一定的前瞻性,往往能夠更加充分和有效地利用投資機會,具有更多的資本性支出(Bargeron,Lehn和Zutter,2010),有助于企業的發展和壯大,創新成功的可能性更高;并且風險承擔水平較高的企業往往會開展更多的創新性活動(Hilary 和Hui,2009),具有更高的總資產增長率和銷售收入增長率等(John,Litov和Yeung,2008)。持續的創新則更需要企業具有較高的風險承擔傾向和前瞻性(Miller,kets de vries 和Toulouse,1982)。另一方面,低水平的創新往往與企業的風險規避行為相聯系,這樣的企業通常追隨和模仿它的競爭者,而不會成為行業中的領導者(Miller 和Friesen,1978)。Saleh和Wang(1993)也認為當預期需求會發生變化以及面臨新機遇時,創新性越強的公司越愿意承擔風險,越會選擇前瞻性的戰略,并且更多采用產品領先的創新策略而不是追隨策略。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3:風險承擔水平越強,企業創新效率越高。
此外,基于上述分析,稅收負擔影響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和創新效率,而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影響企業創新效率,風險承擔水平在稅收負擔和創新效率之間存在傳導關系。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4a:整體稅收負擔通過影響企業風險承擔水平,進而影響企業創新效率。即,風險承擔水平在稅收負擔與企業創新效率的關系中起到了明顯的傳導作用 。
假設4b:企業所得稅實際稅負通過影響企業風險承擔水平,進而影響企業創新效率。即,風險承擔水平在稅收負擔與企業創新效率的關系中起到了明顯的傳導作用。
1.稅收負擔、風險承擔與企業創新效率多元回歸模型。
模型一:

其中:patent為創新效率,采用當期授權的專利數加1取對數表示。burden為稅收負擔,代表所得稅實際稅負和企業整體稅收負擔。etr為所得稅實際稅負,采用(所得稅費用+當期遞延所得稅資產-當期遞延所得稅負債)/利潤總額計算得出。taxburden為企業整體稅收負擔,用(支付的各項稅費-收到的稅費返還)/利潤總額。risk為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本文借鑒謝喬昕和宋良榮(2016)的做法采用三年期滾動資產收益率(ROA)的波動性作為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測度指標。計算ROA波動性時,首先對企業各年ROA it用行業平均值進行調整,然后再計算企業每一個滾動窗口期內ROA的標準差,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ROA為息稅前利潤與年末總資產的比值,σ(ROA)it表示ROA標準差,ROAadj表示經行業平均值調整的ROA,EBIT為息稅前利潤,ASSETS為年末資產總額。
其余變量為本文的控制變量。grow為企業成長性,用營業收入增長率表示,即(當期營業收入-上期營業收入)/上期營業收入;tq為托賓Q值,用股票市場價值/總資產賬面價值表示;lev為財務杠桿,用負債總額/資產總額表示;control表示產權性質,國有企業取1,非國有企業取0;age為企業成立的年限,用成立年限的自然對數表示;fix表示固定資產比例,用固定資產總額/總資產表示;size為企業規模,用總資產的自然對數表示;indus為行業控制變量,為0,1啞變量;year為年度控制變量,為0,1啞變量。
為了檢驗風險承擔在稅收負擔與創新效率之間關系的中介效應,在模型一的基礎上去除風險承擔(riskt-1)變量,建立如下模型:

模型二:變量解釋同模型一。
2.稅收負擔與風險承擔回歸模型。
模型三:

變量解釋同模型一。
本文以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初始選取了2010-2019年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在計算當期所得稅實際稅負需要上一年度的相關財務數據;計算當期風險承擔的替代變量時,則需要上一個年度和下一個年度的相關財務數據。為了避免內生性帶來的影響,本文將主要解釋變量提前一期,因此,本文的實際年度區間為2012—2019年。
在進行數據收集和整理過程中,本文采取以下方式:(1)在計算所得稅實際稅負過程中,對計算出應交所得稅小于0的,所得稅實際稅負取0;(2)刪除利潤總額小于或等于0的樣本;(3)剔除ST及金融保險類上市公司;(4)剔除專利授權、所得稅實際稅負以及風險承擔變量缺失的樣本。最終,本文得到6320個樣本觀測值。需要說明的是,因計算風險承擔替代變量時需要前后一年的數據,風險承擔的替代變量只能計算到2018年,因此,在實證檢驗稅收負擔與風險承擔關系時的樣本觀測值為5594個,年度區間為2012-2018年。
本文專利數據來源于CSMAR數據庫和WIND數據庫,通過兩個數據庫相互對比補充得到;其他數據均來自CSMAR數據庫。
如表1所示,創新效率(patent)最大值為4139,最小值為0,平均值為60.167,標準差為227.851,表明上市公司創新成果存在較大差異,創新水平參差不齊;風險承擔水平(risk)最大值為5.49,最小值為0.00016,平均值為0.036,表明風險承擔水平最強的企業超過風險承擔水平最弱的企業34000多倍,超過風險平均水平150倍, 處于遙遙領先的位置。所得稅實際稅負(etr)最大值為1.267,最小值為0,平均值為0.195;稅收負擔(taxburden)最大值為7.3131,最小值為0,平均值為0.771,說明上市公司稅收負擔存在較大的差異。

表1 描述性統計
從表2可以看出,所得稅實際稅負的Z值在2015—2016年為負數,在2017—2018年,2018-2019年為正數,且顯著性水平分別為5%、1%和1%,這表明企業所得稅實際稅負經歷了在2016年顯著上升后,在2018年和2019年連續兩年出現了顯著的下降。企業整體稅收負擔與企業所得稅實際稅負趨勢略有差異,企業整體稅收負擔在2017年就出現了顯著的下降,一直持續到2019年。這與我國近些年來,激勵創新、減稅降費等稅收優惠政策的實施有關,反映了稅收優惠政策的有效性明顯。與此同時,上市公司風險承擔水平逐年提升,在2017年尤為顯著。我國專利授權數量在2015年和2018年較上一年度有明顯的增加。通過上述分析,不難看出企業稅收負擔、風險承擔水平以及創新效率之間存在聯動關系。

表2 各主要變量Z值
根據溫忠麟和葉寶娟(2014)關于中介效應和遮掩效應的檢驗步驟,為了檢驗風險承擔在稅收負擔與創新效率之間關系的傳導作用,需要先對模型二進行回歸,即檢驗稅收負擔對創新效率的影響,模型中不加入中介變量風險承擔;然后檢驗稅收負擔對中介變量風險承擔的影響;最后檢驗稅收負擔、風險承擔對創新效率的影響。如稅收負擔對創新效率的檢驗結果不顯著,則判斷為遮掩效應,即,在稅收負擔和創新效率之間存在某個或某些變量,這個或這些變量對創新效率影響的方向與稅收負擔對創新效率的影響方向相反,相互抵消。
1.稅收負擔與創新效率多元線性回歸分析。表3的回歸結果顯示,上期企業整體稅收負擔(taxburdent-1)的系數為-0.049,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與企業創新效率正相關,表明企業整體稅收負擔越高,企業創新效率越低,驗證了本文的假設1a。但企業所得稅實際稅負(etrt-1)對企業創新效率影響并不顯著。根據溫忠麟和葉寶娟(2014)對中介效應的進一步研究,企業所得稅實際稅負與創新效率之間沒有顯著的相關關系,應以“遮掩效應”論,即所得稅實際稅負是通過某個或某些中介變量對創新效率的間接效應與稅收負擔對創新效率的直接效應的符號相反,間接效應和直接效應相互抵消導致的。因此,模型二的回歸結果提供了一個新的研究方向,即存在一個或多個中介因素影響所得稅實際稅負與創新效率之間的關系,且與所得稅實際稅負的影響方向相反,相互抵消。本文的假設1b沒有通過檢驗。

表3 模型二多元回歸結果
2.稅收負擔與風險承擔多元線性回歸分析。表4的回歸結果顯示,企業所得稅實際稅負(etrt-1)的系數為-0.019,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與風險承擔水平顯著負相關;企業整體稅收負擔(taxburdent-1)的系數為-0.004,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與風險承擔水平顯著負相關,這表明企業所得稅實際稅負以及企業整體稅收負擔越高,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越低。稅收負擔對風險承擔水平的影響體現為稅收的替代效應。驗證了本文的假設2a和假設2b。

表4 模型三回歸結果
3.稅收負擔、風險承擔與創新效率多元線性回歸分析。表5的回歸結果顯示,企業整體稅收負擔(taxburdent-1)的系數為-0.049,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與企業創新效率顯著負相關,這表明企業整體稅收負擔越低,企業創新效率越高,再次驗證了假設1a;而企業風險承擔水平(risk t-1)的系數分別為0.030和0.031,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與企業創新效率顯著正相關。因此,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越高,企業創新效率越高,再次驗證了本文的假設3。

表5 模型一回歸結果
根據前文三個模型,模型三中企業整體稅收負擔的回歸系數-0.004,模型一中風險承擔水平的回歸系數為0.030,兩者乘積為-0.00012,與模型一中企業整體稅收負擔的系數-0.049符號相同,表明風險承擔水平具有中介效應,即企業整體稅收負擔可以通過影響風險承擔水平進而影響企業創新效率。驗證了本文的假設4a。但是,所得稅實際稅負與企業創新效率之間沒有顯著的相關關系,不能滿足中介效應的檢驗前提,因此,所得稅實際稅負不具有中介效應,屬于遮掩效應。本文的假設4b沒有通過檢驗。
本文將被解釋變量進行了替換。將上一年度的研發費用作為輸入變量,當年的專利授權數作為產出變量,采用數據包絡法,運用deap軟件計算投入產出效率作為創新效率的替代變量te,對本文的解釋變量及控制變量進行了多元線性回歸,得到的實證結論與上述實證結論一致。
本文得出如下結論:(1)企業稅收負擔與風險承擔水平負相關。企業稅收負擔越重,風險承擔水平越弱,稅收負擔對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影響體現了稅收的替代效應。(2)企業整體稅收負擔與企業創新效率負相關,企業整體稅收負擔越重,創新效率越低。整體稅收負擔對創新效率具有擠出作用。但所得稅實際稅負對創新效率并沒有顯著的影響。(3)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與創新效率正相關。提高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能夠提升企業創新效率。(4)風險承擔水平在企業整體稅收負擔與企業創新效率之間具有傳導作用,即,企業整體稅收負擔通過影響風險承擔水平,進而影響創新效率。
需要解釋的是,企業所得稅實際稅負對企業創新效率沒有顯著的影響,不滿足中介效應的檢驗的前提,具有遮掩效應。但不容忽視的是:(1)所得稅實際稅負對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具有顯著的影響,但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會影響創新效率,而降低所得稅實際稅負,能提升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它們之間存在聯動關系。(2)所得稅實際稅負與企業創新效率之間,恰恰還存在某個或某些中介因素,會抵消所得稅實際稅負對創新效率的影響,這為將來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