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香河：劉仁前談話錄

關于劉仁前

劉仁前，江蘇興化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泰州學院人文學院客座教授。著有長篇小說“香河三部曲”（《香河》《浮城》《殘月》），小說集《謊媒》《香河紀事》《香河四重奏》，散文集《楚水風物》《那時，月夜如晝》《愛上遠方》等多部，主編“里下河文學流派作家叢書”多卷。小說作品曾獲施耐庵文學獎、紫金山文學獎等;散文作品曾獲汪曾祺文學獎等。

2010年10月，由江蘇省作家協會、南京理工大學詩學研究中心、泰州市文聯主辦的劉仁前作品研討會在南京舉行。與會專家有范小青、張王飛、汪政、朱小如、黃發有、張光芒、仲華、姜廣平、何平、張宗剛等學者、評論家，他們從《香河》的語言、結構、故事情節等要素入手，充分肯定了作品的審美內涵、文化意義和民俗價值，將其稱為“里下河風情的全息圖”，是一部“里下河版的《邊城》”。

一、《香河》：一曲悲憫的挽歌

姜廣平（以下簡稱姜）：我曾經在一篇文章中對你做過這樣的定位：新生代作家群里的重要作家。現在看來，這樣的定位可能不太準確，因為“新生代”是針對先鋒作家群而言的，而你的路徑與先鋒派是兩條路子。

劉仁前（以下簡稱劉）：其實，定位不重要。先鋒派之后有新生代，傳統作家之后也可以有新生代。重要的是我一直沒有停止手中的筆，我一直在書寫我的香河。

姜：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說，你在先鋒文學的鼎盛期走向文學，但卻沒有被先鋒拐跑，而是在傳統的路上艱難前行。

劉：你說得非常對，“艱難”這個詞可以描述我當時的狀態。因為身邊的作家都在做先鋒文學，甚至我們的同鄉畢飛宇也被先鋒拐去了。這種情形下還“固守傳統”，既不會被待見，還會遭遇意想不到的阻礙。

姜：是的，你是新生代作家中的異數，沒有一個人愿意像你這樣甘心采取這種回望的姿態，堅守鄉土題材的操練與寫作。回到創作上，“香河三部曲”的收官之作《殘月》，顯示出你好像正在進行一次華麗的轉身？

劉：從題材看，《殘月》的故事背景從鄉村轉移到了都市——月城，所以可能會給人我正在準備轉型的錯覺。但是，月城里的人大部分還是香河的人，他們被放置到后現代失故鄉的背景下。香河人進行了轉場亮相，我也就不得不轉場亮相了。作家有時候是身不由己的，他的轉場也好，他的筆墨也好，更多時候都不是自己說了算的。當然，你與很多研究者注意到，作家內心的悲憫與善良并沒有改變。而且，很多人認為我的小說是在完成一個鄉土世界的傳承與守望，但從寫作開始我就意識到，這項工作其實非常艱難，需要一些其他角度的策應才能做好。

姜：你說的是我們常常講起的雙線結構問題吧？

劉：應該不完全是，這里面仍然關乎人性。你看這些香河人有哪一個不想要走出這里？就算不想走出香河，又有哪一個人甘愿一生平庸？總得鬧出些動靜，哪怕是摸魚的，也想把魚摸得出色;哪怕是記工員，也想用這樣的身份弄到一個美麗的女人釋放欲望。我記得你寫過一篇評論文章《“以水潤德”與“似水柔情”的人物塑造》，里面指出我寫的香河水另有作用。你說得很對，我就是要用這一捧香河水，來抵抗外面世界的洶涌波濤。

姜：這讓我想到與葉兆言對談時說到的，作家，還真是個狡猾的物種。作家與讀者一直在玩抵抗的游戲，但作家為什么是作家，到底還是勝了讀者一籌;論狡猾和智慧，讀者到底還是輸了。

二、香河水：處女作里的情懷與情結

姜：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你的香河水應該有對應關系的象征人物吧？我們論及你的香河，一直是以母性為特征的，最近，我與姜淼卻發掘出香河水的父性特質。

劉：我注意到你們合作的《堅守中的回望、凝思與嬗變——劉仁前新論》，其中援引了哈羅德·布魯姆在《影響的焦慮》里所說的圖景。事實上，這篇論文已經非常貼近了我的所想。一個個香河兒女以“弒父”的沖動走出香河，但最后卻發現，他們所有的叛逆和沖動都最終回歸到柳安然這樣的父親為他們打造的精神譜系中。這些可愛而可恨的香河兒女，以自身的熱血與情懷、沖動與叛逆，創造并完善了柳安然為他們所畫出的父親精神圖譜和父親意象世界。

姜：基于這樣的思考，我們發現香河水的象征人物應該是存在的。我們將這種“水性的人物”與柳安然、王先生、三奶奶乃至香元聯系起來了。這些人，是真正堅守在香河的人，似乎也是另一種源頭。

劉：你所說的“另一種源頭”非常有意味，非常暗合我當時的想法。不過，我覺得這種源頭式的人物還有《故里人物三記》里的祥大少、譚駝子和二侉子。而二侉子，你有沒有意識到，他的身上，還帶著另一種元素。

姜：你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像二侉子，有在外面世界闖蕩的經歷，這其實就意味著香河文化是一種多元文化，至少是整合了異質文化基因的文化。只有這樣的文化，才是有生命力的，也才是有繁衍性質的。

劉：大體上就是這樣，否則，過于單一的文化基因是無法形成突破的。

姜：說到這里，可能有很多人對香元、祥大少這樣的人物作為香河象征是無法接受的。畢竟，他們是負面人物。

劉：我對“負面人物”這個概念本身是存疑的，因為我們的生活中，可能并不存在柳安然這樣的人物。每一個作家，都會在一些人物身上寄托著他的文學理想。我承認，柳安然是我的文學理想寄托的對象。然而，就像我剛剛說的，香河的源頭既然要有異質文化的基因，為什么不可以有負面人物呢？何況像香元這樣的人，也未必就是所謂的負面人物。

姜：對，香元至少在維護老百姓的根本利益方面兜住了底線。說到這里，我發現你在小說中設計了一種“眾柳意象”。

劉：這可能真是“無心插柳”，因為春風楊柳一直是里下河地區最具風情的自然景觀，如果沒有“眾柳意象”在“香河三部曲”里搖曳不已，恐怕倒是不正常的。

姜：柳的意象，有沒有給你帶來足夠的靈感？

劉：我是關注過古人詩詞中“柳—留”的故鄉意蘊與情懷。

姜：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理解，挽留、存留、傳承有著一條脈絡。

劉：是的，香河的似水柔情，楊柳的纏綿與牽掛，使我想要塑造出眾柳紛飛的文學畫面，并用這樣的方式，進一步完善香河的母親形象和柳安然的父親形象。我追求自然和水到渠成，在這方面，我做得還是到位的。

姜：柳氏家族第四代人——柳安然之重孫、柳春雨之孫、柳成蔭之子——柳永的青春愛情、情感糾葛、初涉社會的心路歷程，已經完全不是鄉村軌跡了。

劉：你有沒有注意到，柳永的根在鄉村。所以，他只能到鄉村祭祖來拾取遺失在故鄉的魂魄。

姜：這一點我注意到了。但這里顯然還是有很多隱性的東西，我覺得，這里可能更是一種儀式：柳永進行了一次龐大的香河告別儀式，從此以后，他要么徹底告別故鄉，要么就是在他鄉尋找故鄉。

劉：我在這里的主題是，不管世界怎么改變，不管時代怎么發展，我們如何安頓好自己的靈與肉，如何尋找精神的棲息地。否則，我們的一切尋找，都將茫然無緒。

姜：意義也就在這里了，作品中四個主要人物，最后的人生行為竟然都是尋找。

劉：更為殘酷的是，我們尋找到的，恰恰是我們所拋棄掉的。

三、《香河紀事》：香河文學的變奏

姜：最近，我與南京大學的姜淼博士完成了一篇小文《人性的圓融"" 悲情的原宥》，里面談到了你的香河文學的變奏。

劉：你們說得非常準確，在“香河三部曲”中，《浮城》《殘月》已經邁出了香河走向現代化的腳步。然而，《香河紀事》卻完全縮回了跨出的腳步，退回到鄉村場景，甚至，又一次退回到“那個時候”。

姜：只不過，這次退回，不是撤退，也不是向后轉，而是向內轉。由內而外，撫觸人性的邊界。你的文學地理版圖“香河”，布滿星星點點，是或幽暗或閃耀的人性黑暗與人性光芒。

劉：一切文學都是人學。在小說里，還是要保持足夠的冷靜，同時給予其足夠的寬容與原宥。現實可以殘酷，但作家必須悲憫，并通過作品喚起讀者內心的情感。

姜：但是我發現在敘事過程中，你一只手將豐富的具象堆放在讀者面前，在讀者目眩神迷之際又悄悄地將人性的陰暗與卑污放在具象的背后。可想而知，注定有相當一部分讀者會被作家的表層敘事所欺騙。我覺得在《香河紀事》中，你描寫與捕捉的正是人性的天花板與人性的底線。

劉：是啊，人性之惡就在富有詩意的香河世界不斷上演，釀造了太多的人間悲劇。人，永遠是一種具有原罪的生物。我對自己也毫無辦法。既然寫了，就得觸碰到這一塊。在這部書中，我描寫了形態各異、內涵各不相同的死亡，總體上來說，有肉身死亡、愛情死亡、靈魂死亡與不死之死。不死之死與前三種死亡不同，是我著力謳歌的，以死的形態出現，但卻蘊含著不死的精靈與精魂。

姜：是啊，只有大痛，才會有大愛，也只有這樣，才會有大作品。對了，我們可不可以這樣認為，在離開了“浮城”“月城”之后，你在一種現代語境下重返鄉村，來探視那個非常熟悉但也非常陌生的香河？

劉：可以這樣理解啊！

姜：這讓我終于明白，我們在論列作家的寫作時，不能再持題材論與地域論——也就是說，將你的作品框定在“里下河文學”這一范疇中，其實是不妥的。事實上，你和諸多作家一樣，看上去是寫“香河”，實際上，這樣的“香河”無處不在。

劉：很多人認為我是一位辨識度高的作家，畢竟，大家都給我打上了汪氏文學的印記。但如果僅僅是這樣，一個作家也是非常可憐的。

姜：原來你極富深情地描寫香河“昨日”的醉人風情和鄉村牧歌的背后，有著這么多的曲徑通幽。這樣也就可以理解，你在作品中設置的多重主題架構。

劉：我一直在追求著厚度。

姜：是的，你的文學主題一直有著復雜而深厚的演變，有鄉土文學疆域，也有逸出鄉土文學疆域的多重主題。

劉：你有沒有發現，香河里的眾多人物都曾是對別人施以狠手的施害者，但也是被別人施以狠手的被害者。

姜：是啊！《香河四重奏》雖然還有田園牧歌，但這樣的敘事空間，可能是你有意為這一方水土尋找最后一點靈魂棲止的空間。你想讓《相逢何必再相識》《月城之戀》里詩意世界的撕裂與疼痛，慢慢地引向這里。

劉：我倒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事實上，這里可能真的沒有答案。或者說，沒有歸宿。雖然，可能所有人都在尋找著一種歸宿。

四、我只能把香河村放在里下河

姜：《香河四重奏》作為中篇小說集面世了。我發現，到目前為止，你在小說上，終于實現了眾體皆備的文學愿景，長篇小說、中篇小說和短篇小說，你都有了成績，且都卓有建樹。

劉：談不上卓有建樹。一個小說家雖然不能以眾體皆備作為標志，但是，從節奏、篇幅、密度上講，都必須得有自己的東西拿出來。當年，有人說畢飛宇只會寫短篇小說，但接著，畢飛宇就拿出了中篇小說。后來又有人說畢飛宇是中短篇的杰出寫手，人家很快又拿出了長篇。你看看，一個小說家，是不是無法繞過這樣的事？

姜：眾體皆備，至少是衡量一個小說家是否成熟的標志，雖然這并不是唯一的標志。汪曾祺先生不就沒有長篇嗎？當然，魯迅也沒有長篇。

劉：真正去評價一位作家的成就，最重要的標準是其文學創造。

姜：三十五年過去，你一直在書寫著你的香河。接下來，你還會繼續書寫香河嗎？

劉：應該是這樣的。我已經放不下香河了。而且，我覺得，香河已經成了我的標簽。

姜：在我看來，你這樣的標簽，恰恰是真正屬于里下河了。

劉：你說到這一點，我還是想再強調一下，我書寫的，就是里下河。很多作家，可能也會寫故鄉，以特定的地域來展開描寫。但是，可能不屬于里下河。舉一個明顯的例子，畢飛宇《地球上的王家莊》，那個王家莊，畢飛宇把它放到了地球上。我沒有那么大力氣，我只能把香河村放在香河，放在里下河，而且，里下河的眾多村落，跟我筆下的香河村，大致也差不多。所以，《香河》發表之后，經常有讀者為“香河”歸屬地而爭執，有時甚至會打電話跟我確認，哪怕是半夜三更。我當然樂意接受，香河就是他們家門口的一條河，香河村就是他們鄰近的村子。這樣的例子，可能在曹文軒這里也有，《草房子》雖然帶著里下河的特征，但是全國小朋友都可能覺得那幢草房子就建在他們家旁邊。而我的草房子只能在里下河，別人挪不走，我也不想挪走。

姜：說到這里，我倒是想起了另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也許與你的寫作相關。那就是文學史的問題，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的寫作與文學史的關系呢？

劉：這個問題，我考慮過。一個作家，如果不想在文學史上留名，顯然是一種欺人之談。但是，另一方面，我只能認為，一個作家還是不要去做徒然的努力。

姜：每一個作家，都可能是文學史上的一個元素。這是無法逸出的話題，也是不需要考慮的問題。至多，是在文學史上留下了什么樣的痕跡與印記的問題。

劉：我需要在這里說明的是，“里下河文學流派”的概念，是地方政府打造文化名城時，我和我的同仁提出來的。我是這一概念的倡導者和踐行者。這項工作推進八年多來，得到了方方面面的支持，進入了眾多專家學者的研究視野，產生了積極影響。同時，我還需要表明一個觀點：談里下河文學流派，必須從汪曾祺開始，雖然汪先生的作品并不能全部納入里下河文學的范疇。

姜：坦率地說，里下河地理區域與人文區域是宏闊的，這其中的文學隊伍，無疑也是無法忽視的。經營也好，研究也好，“里下河文學流派”都是一個值得深究的話題與概念。我在兩篇論文里都提到了這一點。

劉：我在讀《劉仁前論》時，也注意到了你的方法與觀點。你將我列為個體，一個發展的個體，一個流動的個體。

姜：是的，這也能形成一種文學史。時髦的話就是：一個人的文學史。但問題是，無論是你的背景，還是你自己作為背景，里下河作家方陣已經是一種不容忽視的存在。

劉：里下河文學流派，作為一個成長中的文學流派，我們現在論述它，主要還是從地域文化來進行觀照的，其次才是從創作風格特征上研究它。

姜：是這樣的，恰恰，在你這里，兩者都具備了。當然，有意思的是，從文學史角度看，你其實一度是新生代作家群里的重要一員。

劉：這還是一種表象，或者，我是新生代作家中的特殊的個體，是一個未能被“新生代”這一概念界定的個體。在這一點上，我們的畢飛宇，恰恰是從新生代崛起的。當然，我也樂于承認，畢飛宇是我們的驕傲，他是從我們這個區域走出去的代表性作家。我們也無意將他局限在里下河文學的范疇之內。而我則是孜孜不倦地堅持著香河世界的探索與創造。

姜：是的，而且你已經打造出了獨屬于自己的文學版圖。書寫故鄉風俗畫的同時，也以一種對故土“痛徹心扉”的深愛，無可奈何地、滿懷傷感地、絕不容情地寫下了這片土地開始出現的生機凋零、靈魂萎縮、欲海沉浮，并構畫出眾多靈魂逃離故鄉、拋棄故鄉，同時也被故鄉拋棄的人文社會景觀。近四十年，你形成了一種多元化、多層面、多維度的文學主題構架。我記得丁帆就曾經論述過，你以近四十年的香河書寫，打通了農業文明—工業文明—后現代文明的諸多通道，描摹出中國歷史轉型期中的眾生圖景。這是一種了不起的文學貢獻，你是當得起的。

劉：丁帆先生說：“在我所接觸到的百年文學史當中，能夠用長篇巨制來描寫蘇北里下河風土人情和時代變遷者，劉仁前算是第一人。”這實在是對我的鞭策與鼓勵！

姜：接下來，你的寫作有何打算呢？

劉：細心的讀者自然會注意到，今天我們只交流了小說，沒有涉及散文。其實，我書寫的“香河”，還有大量的散文作品：《楚水風物》《愛上遠方》《那時，月夜如晝》等等。今年我在《大家》開了個人散文專欄“醉歲月”，會呈現出我對“香河”的另一種書寫。我的散文集《味蕾深處是故鄉》，已列入出版程序。至于小說創作，評論家曉華女士已經在《香河紀事》里寫道：“有了‘香河三部曲’，有了《香河紀事》，劉仁前的空間敘事還會向哪里延伸？那只能由他鄉愁的濃度決定了，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是個鄉情中沉醉未醒的人。”我想，還是留個懸念吧。不過，可以肯定地告訴讀者朋友們，小說家當然是要寫小說的，就像農民要種地一樣。我希望將自己的筆觸放到當下，所以自然離不開“香河”。

結語

劉仁前的“香河三部曲”綿延數十年，打造出了在一定范圍內口耳相傳的文學世界。近來，劉仁前又以一部短篇小說集《香河紀事》和一部中篇小說集《香河四重奏》再度出手，對他所鐘愛的香河進行了更為深切的解剖與描寫。

“香河三部曲”最初的寫作動機與追求，也許是想構架起“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的主題，并同時展示人性的美好。然而，其后的寫作發生了即便是劉仁前自己都未曾料到的轉化。從《香河》開始到《殘月》終局，從一爿豆腐坊里的柳安然，到南下尋找殘缺的另一半的藝人柳永，“香河三部曲”從時間軸線上安排了香河四代人的人生軌跡。從第一代的安居鄉村，到香河的后代們次第走出鄉村，劉仁前筆下的主人公們走出了一條鄉村詩意棲居到情場生意場煎熬或官場宦海沉浮的人生之路。而貫穿這整個過程的，則是人性善惡的交鋒，欲望與克制交織、靈魂的沉浮與掙扎、失故鄉背景下對鄉愁的痛苦回望和對精神故鄉的茫然追尋。

在此過程中，劉仁前的文學主題也實現了幾次重大的嬗變，其文學主題從鄉土世界的傳承與守望，轉而為外部世界對鄉村詩意的撕裂與滲透，最終歸于尋求魂歸何處的思考。其文學創作也開始由此前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的揭橥，孕育香河母性與父性氣質，演化為對香河兒女因欲念叢生乃至靈魂缺失而產生的悲憫與叩問。

另一方面，劉仁前以眾體皆備（劉仁前目前在長篇小說、中篇小說、短篇小說和散文創作上皆有所建樹）的文學成就，和其以悲憫情懷和汪氏文學胎記所凝練而成的文學風格，使自己在當代文學史上占據一席之地。

責任編輯 袁博昊"" 李瑩

[作者簡介]姜廣平，作家、文學評論家。出版有長篇小說《蚌蜒河畔的愛情》、文學評論集《經過與穿越》《穿越與抵達》等。曾主持文學雜志《莽原》《西湖》“作家對話”和“文學前沿”專欄十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