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輝
(保山學院 云南·保山 678000)
大學是學生“理解世界、認識自我、發(fā)現不足、培育能力、釋放潛能”的地方,大學學習是學生通過知識學習、獲取涵養(yǎng)、獲得獨立自主思考能力的過程。在大學學習過程中,我們常常關注“教”的因素對學生的積極作用,而忽略了學生作為學習主體參與完成教學的重要因素。如果說“教”是點燃學生學習興趣的那一根“桂樹枝”,那么“學”就是開展學生實踐創(chuàng)新的實體呈現。好的教學中不僅是教師講得如何精彩,更重要的是學生學得如何,學生學習自主性是否被喚醒,學習是否實有成效。
反觀當前大學生(如文科類學生)學習的狀況,存在的問題不容樂觀,較為突出的有:學習過程中缺乏獨立思考;課堂學習中習慣了接受老師輸出知識而缺少學生思考提出問題;學生普遍閱讀能力較差,缺乏良好的讀書習慣和閱讀思維;學生慣用死記硬背的方法完成短期知識記憶;學生以應付考試為終極學習目的,缺乏長期的自主學習目標及規(guī)劃等。基于這些問題,有必要探討大學學習的方法,以提高大學生的學習成效。
在大學學習過程中會獲取大量的信息,學生須要從中甄別、獲取真正的“知識”。在哲學史上的“泰阿泰德問題”中,蘇格拉底說“正確的意見與知識之間存在著區(qū)別?!彼^“知識就是被辯明為真的信念”。大學生對知識的學習必須經過思考、辯明的過程,事實上,“使人類區(qū)別于其他動物的是他們從事復雜高深思考的能力。”比如中國歷史上著名的“焚書坑儒”事件,常常被視為是對儒家經典的滅絕、針對儒學的滅絕行動而加以詬病。學生們在學習這一歷史事件時就需要辯明幾個問題:“焚書坑儒”事件中是不是所有書都燒?是不是所有詩、書、百家語都燒?查看《史記》中李斯的建議:“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有敢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集燒之?!蝗フ?,醫(y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笨梢姡贂膶嵸|是秦文化專制政策的繼續(xù)與升級,目的是為了將秦文化推向全國,焚書是集權政治發(fā)展的必然結果。再看“坑儒”常被理解為針對儒學的滅絕行為,但學生學習時也要辯明幾個問題:始皇帝坑殺了天下的儒生嗎?始皇帝坑殺了咸陽的儒生嗎?始皇帝坑殺的都是儒生嗎?查看《史記》發(fā)現:“(三十五年)侯生、盧生相與謀曰……于是乃亡去。始皇帝聞亡,乃大怒……于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馀人,皆坑之咸陽?!笨梢姡翱尤濉敝皇腔盥窳怂陌倭畟€讀書人,起因是查辦攜款而逃、妖言惑眾的燕齊方士,并不是針對所有儒生。
從上述例子可見:考據在學習的過程中多么十分重要。只有通過大量的資料(特別是原始資料)查找、考證,才能辯明知識的真?zhèn)?,這是學生培養(yǎng)自己獨立、批判性思考的重要途徑。
所謂經典,即“原典”或“元典”,西方語言中稱為“古典”(classical),具有風格、規(guī)范的意義,經典是人類文明的最高的體現與寄托形式,經典是一個民族文化思想觀念的載體,體現一個民族文化形成之初的特質,并在民族文化發(fā)展過程中起著重要的影響作用。經典的意義在于,它總能超越時代、趣味的變化,獨立長存于世而永遠不會喪失其意義,以闡釋學的觀點,它是能夠自我闡釋、自我存在的具有本體意義的,經典具有“無時間性”。當前,大學生學習中普遍存在對原典的忽略,日常閱讀被大量網絡文章充斥。在學校課堂教學中,也存在只注重歷史發(fā)展脈絡的復現、概念的宣講和理論的灌輸,脫離了作品的敘述的現象。但事實上,歷史線索的了解和抽象義理的鋪排都需要有大量的作品閱讀做支撐,沒有豐富的閱讀經驗,很難展開深入有效的學習。因此,在大學學習中要精讀一些本專業(yè)的原典作為自己的看家本領。
如對歷史學、文學經典的閱讀方法有:(1)可選擇其中重要的有特色的篇目,逐字逐句地細讀,做到目誦意會,心口相應,并力求見邇知遠,舉一反三;(2)注重“共鳴理解”、“同情理解”(Sympathetic understanding)與“謙遜的方法”。學生要“回到感性”,在經典閱讀中豐富對人類情感與生存智慧的體驗與把握,力求與作者“結心”與“對話”,穿越時空,遇見遠古祖先的大愛、大智、大美。同時,對古人背景有所洞察、梳理其邏輯性,保持謙遜的方法、軟性的、弱勢的詮釋,而不是全盤式的、無根據的、恣意的亂說。在批評時能“入乎其內,超乎其外”,最終回到理性與審美的平衡,從而培養(yǎng)良好的思辨能力。(3)注意對具體概念的把握,應將每一個概念放到作者整個思想史、思想體系中去把握,比如讀《老子》中一個章節(jié),就應放入到老子整個思想系統中去理解,假如自己不能做到獨立判斷和評價,那就要多看大家的評論,弄清楚每一個觀點的淵源及演化。
普列漢諾夫說:有教養(yǎng)的頭腦的第一個標志就是善于提問。如學生在文學理論學習中常會遇到一個問題:文學是什么?回答可謂眾說紛紜,難以獲得一個答案,只有一些簡單的共識,如:文學是人寫的;文學由人閱讀,對人發(fā)生作用;文學有情感特點,能打動人;文學有虛構特性,但并不是所有文學都是虛構的;語言特性是構成文學性的重要因素;文學有自己的程式——體裁等。對于“文學是什么”這個問題,學生們不妨把立即知道結果的要求擱置一下,對自己提出幾個問題,并試著回答:(1)這個問題重要嗎?追問這個問題是為了突出各類文本的文學性。這個問題可激發(fā)我們去思考文學表達方式的含義,去關注意義是怎樣產生的,情感是怎樣表達的,愉悅是如何創(chuàng)造的?;蛟S最終我們依然不會有答案,但我們在各種可能性的展示中,在各種描述中,可以思考那些習而不察的問題。(2)誰來提問?提問人的身份、立場不同,他們內心對答案的預設也不相同。(3)為何提問?什么使文學作品區(qū)別于其他作品?什么使文學區(qū)別于其他人類活動,或者其他娛樂?如何判斷哪些書是文學哪些不是?哪些特點是文學作品所共有的?(4)改變提問方式。是什么讓我們(或者其他社會)把一些東西界定為文學的?通過這些提問和回答,可以得出一些結論:文學的法則或本質是開放的、歷史的、變化的,關于文學本質的討論永遠沒有最終的答案,在文學觀念形成的過程中畢竟產生了一些引起大家共鳴或認可的理論、學說,這些學說在特定時代特定社會語境下具有相對的穩(wěn)定性??梢姡粋€問題的重要性不在于答案,而在于思考!
柏拉圖的對話《泰阿泰德篇》中說“人是萬物的尺度,是存在的事物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能否給出自己的判斷是智慧所在。知識的獲取過程可概括為:數據——信息——判斷(最高的智慧),要形成整體性的批判思維就是要仔細地和慎重地考察,并最終得出判斷,若有必要,就改變原來自己的信念。如文學研究中孟子的“知人論世”的研究方法一直占據重要地位,孟子主張從時代背景中來了解作者,并結合作者的生平來詮釋文本,這對于理解作品的內容,固然有著積極的作用,但全面考察會發(fā)現其弊端:歷代對《詩》的詮釋因強化了“知人論世”的作用,導致對《詩》的歷史化詮釋,成為了古代詩經學的主流。在現代文藝理論中開始對“作者”進行消解,如新批評、俄國形式主義、結構主義等,羅蘭巴特認為作品在完成之際,作者就已經死亡,剩下的文本解讀工作,就是讀者的權利了,唯有作者死亡,讀者才能誕生,所有閱讀活動,都是讀者心靈與一個寫定的“文本”的對話,價值就在這個過程中被創(chuàng)造出來。而馬拉美自殺式的寫作也是在消解作者賦以作品的意義,避免他人恣意闡釋。因此,對于作者在文本解讀時的價值與意義,學生應在了解大量的理論觀點之上,結合具體文學作品,進行考察與判斷。
學生可以嘗試一下具體分析與評價的方法:(1)界定一個問題。(2)擱置本能與情緒。(3)搜集分析相關因素。(4)在適當的語境下評價問題。(5)拋棄個人因素。(6)提出有見識的看法。
大學里關于文學、歷史學、哲學的具體學習方法可概括為:(1)讀經典的基本典籍——打下堅實的基礎;(2)會讀教科書——有保留的,批判性的讀書。從一定程度上,教科書是一部資料集,里面所有的內容都應看作進一步論證的一個起因,而不應看作結果的最終陳述;(3)做讀書筆記——匯聚材料與記錄想法。因為,一時靈感(哪怕是錯的)彌足珍貴,問題總是來源于原始文獻,而不是先有問題再翻書,學術筆記是研究的“點”,研究總是從個案、具體問題出發(fā);(4)明晰概念——思想的明確性須靠概念的清晰性。可以嘗試用自己的語言重新陳述概念,概念憑借語言來表達有兩個作用:一是規(guī)定我們經驗的形式,二是把我們的經驗內容組織起來。普遍的基本概念標志著反思的徹底性,系統的概念框架標志著反思的連貫性;(5)培養(yǎng)整體性的批判思考力——建立各專門學科之間的內在關聯,將它們組織成一個整體并進行系統的思考。大學生學習不同于書呆子用書本知識解釋一切,生活在抽象世界里,也不同于普通人用日常經驗解釋一切,生活在具體世界里,大學學習必須在抽象與具體之間往返穿梭;(6)培養(yǎng)問題意識——能夠發(fā)現問題,是做學問的起點。
大學學習其實就是一個理解、認知的過程。誠如伽達默爾所言:我們理解事物總有一個先結構,即歷史文化傳統,有一種“歷史成見”,或者稱為“前見”、“先入之見”,總是從自己的視野出發(fā)來認識事物。在大學學習中,應充分認識到自我的偏見,并在這種認識中逐漸修正自己的看法,在修正和理解中不斷接近正確的認識。這是一個主觀觀念和客觀事物不斷互動的過程,理解既不是消解自我的視野,也不是將自己主觀的意見強加在客體上,而是兩者的融合,是主和客、自我和他者、現在和歷史的消解與融合,從而達到更高更好的層次。理解和認知的意義即在此,大學學習的意義也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