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決議效力瑕疵及其救濟研究

江南大學法學院 王光輝

公司決議在現代公司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公司決議有時甚至能關系到一個公司的存亡。現實生活中，無論是因股東惡意的主觀原因還是其他的客觀原因，很難避免會出現一些決議程序或決議內容與法律、行政法規、公司章程相沖突矛盾的情形。為了維護公司股東的利益，進一步規范公司決議，我國2018年修訂的《公司法》對公司決議瑕疵之訴進行了完善，一定程度上適應了社會經濟發展對公司法律規范的要求，但不可否認的是，《公司法》的現行規定也有其局限性，存在可討論之處，公司決議瑕疵救濟方式也值得研究。

一、公司決議的基礎性知識

公司決議的概念。公司決議公司股東大會、董事會、監事會根據表決原則在其經營管理過程中對公司的重大事項做出的決定。公司無法像自然人一樣獨立表達自己的意思，所以，需要借助相應議事機關來進行公司的意思表示。根據公司法理論，公司主要議事機關一般包括三類：股東會、董事會、監事會，三者分別是公司的權力機構、執行機構、監督機構。上述三類機構作出的決議就是公司決議，即公司的意思表示。具體來說，公司的決議是指公司的重要事項，公司的權力機構、執行機構、監督機構在各自的職權范圍內經會議討論，依據既定的程序作出的代表公司意思表示的決定。

二、公司決議的類型及其效力

（一）公司決議類型

根據公司決議主體的不同，公司決議分為股東會決議、董事會決議、監事會決議。不同的公司決議有著不同的內容和作用。根據公司法理論，股東會決議在公司決議中效力最高，決定的也是公司最重要的事項。

公司股東通過法定或章程規定的程序以會議的形式進行審議、表決，最終形成代表公司意思表示的決議，這就是股東會決議，它對公司、股東及公司的相關利害關系人均產生法律意義。需要注意的是，股東會決議是股東會的意思表示，也是公司意思表示的形式之一，但并不是每一位股東意思表示的簡單集合。股東會決議是“資本多數決”的產物，每一位股東可以在會議上表達自己的意見，但決議的形成與通過通常掌握在具有控制權的大股東手里。大股東為其自身的利益很多情況下，會做出對自己十分有益的公司決議，損害小股東的合法權益。基于此等情況時有發生，對這一課題的研究既有學術意義，也有現實考量和價值。

董事會決議是由董事會根據公司章程和法律法規在其職權范圍內作出的意思表示，公司董事通過法律規定或公司章程規定的程序召開董事會，就公司生產經營中的重大問題作出的決議。董事會的地位和職能決定了董事會決議的性質和范圍。董事會作為公司權力機構（股東會）的執行機構，制定的決議勢必圍繞在股東會制定的決議左右，為股東會決議服務。董事會決議內容圍繞在生產管理經營范圍之內。超出這一范圍，董事會決議就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董事會決議也就不能發揮其應具備的重要作用。

監事會決議是指，公司監事依照法律規定或公司章程規定的程序，對其權限范圍內的事項進行審議、表決。相比股東會和董事會，監事會的地位和作用稍顯尷尬，權利沒有股東會和董事會的大，實際的影響更是微乎其微。但是監事會是公司運行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監事會雖不及股東會和董事會那樣實際中作用明顯。但監事會在公司起到了“守夜人”和“監督人”的作用。監事會的地位和作用也決定了監事會決議的屬性和作用。如果說把公司比作一個國家，股東會和董事會就相當于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和國務院，監事會就相當于國家監察委員會。監事會決議的內容也一定圍繞在監察公司股東會、董事會、董事和高級管理人員等重大人事事項上面。

股東會、董事會和監事會“三會”在各自權限范圍內發揮重要作用，“三會”決議同樣如此。

（二）公司決議的效力

公司決議根據其成立的內容和程序大體分為有效的公司決議、無效的公司決議、可撤銷的公司決議和不成立的公司決議。

有效的公司決議是指決議內容和程序合乎法律、行政法規規定，構成要件完備。這一類型的公司決議在生活中最為常見，也最為普通。在此，研究的意義不大，不做過多的討論和研究。

無效的公司決議這一類瑕疵的公司決議很少見到。我國正在進行法治國家和法治社會建設，大多數人都或多或少懂得一些法律，也明白做事不能違反法律規定，否則，作出的決議沒有法律效力，不受法律保護。更有甚者，可能會為無效的決議承擔刑事責任。根據公司法及其司法解釋的有關規定，無效的公司決議（不產生法律效力的公司決議）是指公司的權力機構（公司股東會）、執行機構（董事會）在作出決議時，無視或故意違反法律和行政法規的規定，決議的內容凌駕于法律之上，這是法律不允許也是不可行的。因而，無效的公司決議從其被作出的那一刻就注定沒有法律效力，也就不受法律的保護。

可撤銷的公司決議這一類型的決議，在現實生活中司空見慣。這是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受過系統的法律教育和培訓，不知道法律對公司決議規定的大有人在。通常情況下，在自己的利益無損時，公司的股東也不會刻意了解可撤銷公司決議的具體內涵。根據公司法及其相關立法解釋的規定，可撤銷的公司決議是指股東會、董事會在會議組織過程、決定方法與法律、行政法規或者公司章程不一致，或者商議表決的內容與公司章程相沖突和矛盾，具有相關資格的股東可以在決議作出之日起六十日內，向人民法院請求撤銷。人民法院認為成立的，可以支持股東的訴求。

不成立的公司決議這一類型的公司決議和可撤銷的公司決議一樣，在實際生活中也頻繁出現。與可撤銷的公司決議相比，兩者產生的主觀原因不同。可撤銷的公司決議產生的絕大部分主觀意圖是“無知”（不清楚相關的法律和行政法規而做），不成立的公司決議產生的絕大部分主觀意圖是“無畏”（明知相關的法律和行政法規而做）。產生這種主觀意圖差別的是股東之間權力和利益的沖突。根據公司法解釋的相關規定，不成立的公司決議是指公司股東會、董事會作出的以下四種決議：需要公司召開會議討論商議決定的，無不正當理由，沒有召開會議的決議，法律另有規定的除外；需要在會上對決定議論的重要事項進行表決，無正當原因，沒有表決的；參加會議的人數或者股東所持表決權達不到法律或者公司章程規定的；需要會議的表決結果沒滿足法律或者公司章程規定的最低要求的。這四種情況基本涵蓋了不成立的公司決議全部類型。

根據公司決議的效力類型，我們可以簡單分為無瑕疵的公司決議和有瑕疵的公司決議。針對公司決議瑕疵，我們要采用一切盡可能地辦法對其進行救濟。

三、公司決議瑕疵的救濟

（一）公司決議瑕疵的內部救濟

公司決議瑕疵包括無效的公司決議、可撤銷的公司決議和不成立的公司決議。針對三種不同的決議瑕疵，公司可以首先進行內部救濟。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和股東若發現公司決議有瑕疵時，首先可以向決議作出機關指出決議瑕疵并建議決議作出機關撤回已經作出的決議。如果決議作出機關聽取內部人員建議積極改正錯誤，并且按照法律法規和公司章程重新作出合乎法律行政法規的公司決議。公司決議瑕疵得到修復，公司和公眾的利益也能夠最大限度地得到保護。如果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和股東發現公司決議有瑕疵并向決議作出機關反映后，決議作出機關置之不理、明確拒絕、一意孤行、堅持不改。有關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和股東可以向公司監察部門即公司監事會反映公司決議瑕疵以及決議作出機關的態度并請求監事會依照法律行政法規和公司章程的有關規定認真履行自己的職責。監事會在收到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和股東的報告后應依法履行職責仔細審查公司決議的具體情況，審查公司股東會決議和董事會決議是否合法、是否符合公司章程的有關規定。監事會認真并及時審查公司股東會決議和董事會決議之后，如果沒有發現問題應及時告知相關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和股東審查結果。假如監事會審查后確實發現公司股東會決議和董事會決議有瑕疵，及時告知決議作出機關并讓其及時改正或重新作出無瑕疵的股東會決議和董事會決議。

假設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和股東發現監事會作出的決議有瑕疵。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和股東可以向監事會提出自己意見和看法。監事會如果能正視自己決議瑕疵并改正，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和股東盡到自己的義務和責任，而且還維護了公司和公眾的權益；倘若監事會在接到有關自己決議瑕疵的建議和意見后，監事會依然態度蠻橫、置之不理、明確拒絕、一意孤行、堅持不改。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和股東可以向董事會陳述自己的觀點和看法并尋求董事會的支持。董事會接到有關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和股東質疑監事會決議有瑕疵時。本著為公司和公眾利益著想的原則，董事會應依法履行職責仔細審查公司監事會有關決議的具體情況，審查監事會決議是否合法、是否符合公司章程的有關規定。董事會認真并及時審查公司監事會決議之后，如果沒有發現問題應及時告知相關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和股東審查結果。假如董事會審查后確實發現公司監事會決議有瑕疵，及時告知決議作出機關并讓其及時改正或重新作出無瑕疵的監事會決議。

（二）公司決議瑕疵外部救濟

雖然在我國法律中賦予監事會一定監督權力，但是在我國的公司法實踐中，對監事會的重視程度遠不如股東會和董事會。我國公司管理改革的研究和措施主要集中在股東大會制度和董事會制度的完善上，對監事會制度的關心明顯不足。與之相關的研究和措施也就落后于社會發展的需要，在實踐中對監事會監督職能的弱化普遍存在。我國1993年《公司法》對監事會的規范僅停留在原則層面，對監事會的職權以及和監督程序沒有任何明確的規定，完全交由公司章程解決。這一規定其實有很明顯的缺陷和弊端，具有控制權的大股東可以憑借自己的控股地位制定符合自己利益的規定，從而削弱監事會的監督力量。監事會有時甚至淪為董事會應付輿論的“遮羞布”和“擋箭牌”。監事會發揮不了自己的作用。現在公司決議瑕疵救濟單靠內部救濟既不可能，也不現實。因此，還需要公司決議瑕疵訴訟這一外部救濟。

公司決議瑕疵訴訟顧名思義是指公司董事、監事、和有資格的股東認為股東會決議、董事會決議、監事會決議內容和程序與法律和行政法規強制性規定和公司章程有關規定相沖突、相矛盾。在內部用盡一切辦法無果后而向人民法院請求認定或撤銷有關股東會決議、董事會決議、監事會決議的訴訟。

按照法律規定決議無效和不成立的原告是公司股東、董事和監事。決議撤銷的原告必須是股東，同時是應當在起訴時適格的股東。這里的股東資格不要求決議的時候是股東，只要起訴時是股東既可；如果決議的時候是股東，起訴時喪失股東資格，自然沒有提出撤銷之訴的權利。決議不成立、無效或撤銷之訴的被告是公司。

公司決議瑕疵之訴的管轄法院可以參考《民事訴訟法》第二十六條規定：“因公司設立、確認股東資格、分配利潤、解散等糾紛提起的訴訟，由公司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轄。”因此，公司決議糾紛而提起的訴訟應以公司住所地法院為管轄法院。《民訴法解釋》第三條規定：“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主要辦事機構所在地不能確定的，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注冊地或者登記地為住所地。”從而可以確定公司瑕疵決議之訴的管轄法院。

四、結語

公司決議效力、公司決議瑕疵和救濟是公司決議乃至決定公司存亡的重要組成部分，有效的公司決議和公司決議瑕疵救濟的研究和實踐還需要法律人的努力和奮斗、需要國家的支持和幫助。建立健全公司決議效力瑕疵及其救濟制度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