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大學法學院 韓玉婷
對于股權代持的含義,相關學者的研究界定總體上是以代持股權中的主觀目的、客觀表現形式和內容標的構建起來的一種模式,同時學者們都認可股權代持屬于一種以獲取經濟利益為根本目的是股權投資行為,因此有觀點總結后認為股權代持就是市場投資者為滿足自身投資收益的需求,基于合法或非法的目的,通過簽訂代持股協議等方式以他人身份購買公司股權,憑借他人名義由他人行使股東權利承擔股東義務的一種股權投資方式。[1]本文并以此為基礎展開討論。
改革開放四十年來,市場經濟迅猛發展,面對復雜的經濟情形,投資人可能會因存在有其他事由,只實施投資行為而通過一定的協議將股東身份轉在他人名下,即發生了實際投資人與股東身份分離的股權代持現象。股權代持的原因大體可分為兩類,其一為規避法律對投資條件限制,如公司股東人數,公司管理層等“競業禁止”的主體身份,公務員、退伍軍人等特殊身份以及特殊經營領域的主體身份;其二為規避法而只是基于保護個人隱私或實現商業戰略和利益最大化等其他目的。[2]
股權代持法律關系的構造是指股權代持過程中相關主體之間的關系,明確股權代持法律關系的構造對于分析股權代持現象意義重大。股權代持法律關系有內部構造和外部構造之分。
股權代持,又可稱為委托持股、隱名出資。我國《民法典》合同編仍并未針對這一類型的合同做出特別說明和規定,對于此類合同的性質,學界有三種不同的學說,分別認為其屬于代理關系、信托關系以及合伙關系。代理說認為,股權代持協議在本質上說是一種委托代理合同,名義股東作為隱名股東的代理人,代理隱名股東行使公司的股東權利,所產生的法律效果也由隱名股東承擔,即法律風險和股權收益。信托說認為股權代持行為所產生的法律關系是一種信托關系。例如信托公司或者信托基金作為股東持有公司的部分股權,其實是由信托公司或信托基金代替那些分散的信托投資人持有公司的股權。合伙說認為,如果股權代持協議中約定了由隱名股東在幕后負責實際出資,由名義股東在臺前作為公司股東行使股東權利,且標的股權所產生的收益由代持雙方按照一定的規則共享,風險也由雙方共同承擔,那么這種代持可視為隱名合伙。[3]
真實隱名意為實際投資人的身份完全不被外界所知,此種情形也是人們一般意義上理解的隱名。我國公司法第二十四條分四款針對隱名股東的代持股法律關系進行了規范,真實隱名股東的情形當然適用以下規則。(1)有限責任公司的實際出資人與名義出資人訂立合同,約定由實際出資人出資并享有投資權益,以名義出資人為名義股東,實際出資人與名義股東對該合同效力發生爭議的,如無合同法第五十二條規定的情形,人民法院應當認定該合同有效。(2)前款規定的實際出資人與名義股東因投資權益的歸屬發生爭議,實際出資人以其實際履行了出資義務為由向名義股東主張權利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3)名義股東以公司股東名冊記載、公司登記機關登記為由否認實際出資人權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4)實際出資人未經公司其他股東半數以上同意,請求公司變更股東、簽發出資證明書、記載于股東名冊、記載于公司章程并辦理公司登記機關登記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出資”與“公司確認”是界定公司股東身份的兩項標準,“繳納”或者“擁有出資”是投資者成為公司股東的重要依據,但不是全部條件。公司股東身份是建立在公司對投資者身份承認的基礎上的,公司置備股東名冊的做法,主要在于反映公司對股東身份的承認,公司有權依法向公司股東主張權利,有權對公司股東身份作出確認或承認。誠然,向公司出資并不代表其必然成為股東,實際投資人可以與顯名股東約定自己只享有收益權而不享有其他權利,股東權的其他權能則由股東按照自由意志行使。若顯名股東、隱名股東與公司簽訂協議,約定顯名股東作為公司的股東,但公司股息、紅利均由隱名股東享有的,公司是否依據協議分配股息和紅利,不得將股息和紅利支付給顯名股東?針對此問題,最高人民法院在華夏銀行股份有限公司與潤華集團股份有限公司、聯大集團有限公司股權確認糾紛案民事判決書[(2006)民二終字第6號]中認為:隱名股東不是工商登記上的顯名股東,原則上無權直接向公司主張投資收益或分紅,只能通過顯名股東來主張。但是如果公司將收益或紅利支付給顯名股東,而顯名股東不支付給隱名股東的話,隱名股東的權益將無法得到保證。由此,最高人民法院的這則判例,確認了顯名股東、隱名股東和公司的共同約定合法有效,保證了隱名股東直接從公司分紅的權利。同時,從廣東省梅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在謝志輝、張建華股東出資糾紛二審民事判決[(2016)粵14民終83號]來看,隱名股東與公司及顯名股東之間形成的身份和債權債務關系,除隱名股東要求變更為顯名股東外,不會引起公司外部法律關系的變化,也不會破壞有限公司的人合性。且法律也未排斥未經登記的股東不具備股東資格,隱名股東、公司和顯名股東之間有關股東身份的約定具有法律效力。
“隱名”之含義意為名稱被隱藏,“顯名”之含義意為名稱被顯現,本處所稱“曉名”意為名稱被知曉,也就是說股權代持關系中的隱名股東已經被公司、公司股東或者公司債權人等外界知曉。正如隱名有其程度之分,曉名也應當有其差異之別,因此曉名股東的身份可能僅僅為個別人所知,又可能為大部分人所知,與此同時,曉名股東本身有可能只是將其身份公開而不參與公司經營或者既公開身份又會實際參與到公司管理之中。在后者情形下,即曉名股東的身份為大部分人所知而又實際參與到公司管理之中,曉名股東雖未成為登記在冊的顯名股東,實際上卻充任了顯名股東的地位。基于此,有關股東資格確認的案件更應當從實質上把握。
隱名出資在公司法實踐中已是司空見慣,或是因個人身份的特殊性不便拋頭露面,或是為規避某些法律對出資比例、投資領域、主體資格等方面的限制,隱名股東往往選擇自己的親朋好友或關聯公司做顯名股東,而自己做幕后之人,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當顯名股東不再受控制時,隱名股東就有顯名的需求。總體上講,股東取得完整無瑕疵的股東資格和股東權利,須符合兩個要件,即實質要件和形式要件。投資人向公司認購出資或者股份后,完成了成為公司股東的實質要件,形式要件表現為公司章程記載、股東名冊記載和工商部門登記。最高人民法院在毛光隨與焦秀成、焦偉等股權轉讓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2016)最高法民終18號]指出:股東出資是股東的主要義務,也是獲得股東身份的前提,但出資并非是認定股東資格的唯一要件。尤其是對于人合性強的有限公司而言,取得公司其他股東的認可是也是獲得股東身份的重要前提。公司及公司其他股東均認可出資事實,并不代表公司其他股東對出資人股東身份的認可。因此,判斷實際出資人是否具有股東資格,應綜合審查其是否有成為公司股東的真實意思表示、是否出資、是否獲得公司其他股東過半數的同意、是否實際享有股東權利等實質要件,更多地從實質意義上進行把握。
作為有限公司的隱名股東,要想以股東的身份行使自己的權利時,必須在成為隱名股東時有足夠的風險防范和準備:
(1)隱名股東與顯名股東必須簽訂股權代持協議,針對股息和紅利的支取作出明確的約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等現行的法律、法規并沒有排斥隱名股東直接領取股息和紅利,因此,在代持協議中,可直接設計“顯名股東代持的由隱名股東出資的股權所產生的股息和紅利,由隱名股東直接領取,顯名股東不再領取”的條款。
(2)完善隱名股東的資格認定制度。在代持協議中,隱名股東可以要求顯名股東無條件地配合隱名股東轉為顯名股東,當然,隱名股東何時表達如此意愿應該看本人的態度,比如顯名的世紀、條件等因素。
(3)為了更加保證隱名股東的權利,隱名股東還可以讓其他股東出具“本人愿意放棄優先購買權并同意顯名股東轉讓股權”的保證函。
(4)要在法律上明確隱名股東轉讓其權利及其他合法處分的效力問題。如上文所提及的隱名股東與公司以外的第三人簽訂的股權轉讓協議的效力,可以司法實踐經驗為參考加以完善。
在我國現行法律體系下,股權代持實際上并沒有明確的法律規定引為依據,因法律漏洞而由此引發的法律問題成為公司領域熱烈討的話題之一。進一步明確股權代持協議的內外構造和性質,根據隱名股東的對外公示程度的不同做出相應的制度安排,“內外有別,先內后外”,既要保護外部第三人,又要維護隱名股東的實際投資權益。很明顯,最高人民法院雖然出臺了相關司法解釋對該問題進行了補充規定,但是其數量和針對的問題已經不能滿足實踐中的需要,因此針對股權代持問題出臺更加細致的法律規定才能更好地為復雜經濟情勢下的股權代持現象提供解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