亙古亙今洛陽城

◎ 文 | 田宗偉

畢竟是古都，畢竟是洛陽，天空似乎總是充盈著紫氣，大地，確乎是一抹褐黃。盡管是朗日，即便一馬平川，也仍是山蒼蒼水茫茫，沒有高原的明水鄉的亮，曖曖隱隱，遼遼荒荒。尚未入城，一種濃濃的古意便襲上心來。

從西苑路到夾馬營，從上清宮到伊闕門，無論走到哪里，馬路街衢皆是大道直行寬闊敞朗，沒有彎彎拐拐柳暗花明。時不時，一座氣勢恢宏的門樓矗立眼前，高大巍峨，肅穆莊嚴。五賢街、厚載門街、勒馬聽風街，地名亦是掌故。而尤令驚嘆者，三兩站就一個古都遺址，三五步就一座紀念館博物館。園林密集，廣場開闊，古柏蒼然。盡管也高樓林立，一種渾厚而遙遠的古樸撲面而來。走進洛陽，你不但感覺這是別一個地方，而且仿佛已非當下。

忽然有了一種朝覲的心情。這是一個奠定了中華文明特質方向的所在，也是一個數度興廢多次大起大落的地方。十三朝，一百零伍帝，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但畢竟，為河圖洛書所出八卦九疇所自，周公制禮作樂于此，老子道德經形成于此，孔子問禮樂于此，白馬駝經落腳于此，二程初建理學于此，這哪一件不深深影響著中國文化的構成與走向！

走在洛陽的大街上，周公一沐三握發一飯三吐哺、孔子老子挑燈夜談、大運河上舳艫相接帆影聯翩、天堂明堂金碧輝煌萬國來朝之諸般景象——仿佛依稀可見；周天子駕六嘶鳴踢踏之聲、伊闕龍門斧鑿丁當之聲、伊皋書院經史吟誦之聲、司馬光臨風望洛興廢嘆息之聲——猶似隱約可聞。

時過境遷興盡悲來總是讓人嗟悼感慨難以釋懷，而風水輪轉改朝換代卻是歷史演進的必然。數度興廢镕鍛，幾經角色變換，卸下皇袍歸于平民的洛陽，少了些帝都的威嚴，卻濃郁了平民的煙火。自宋迄今，沉淀出十足的厚重豐富與鎮定從容，成為洛陽人的集體基因與精神長相。你看洛陽人走路，腰板直直的，腦袋不俯不仰，目光似有若無，步子不疾不徐。你聽洛陽人說話，響亮，慷慨，三兩句，就老朋友似的。有底氣，無戒備，心中坦蕩。上街問個路，打聽個景點，簡潔明快，拐彎指路還送上一程，一副古道熱腸。

放眼洛陽城，三面環山四水穿城，空氣濕潤植被茂盛。倘是春季，洛浦公園還有似滇池蟹嶼螺洲風鬟霧鬢，完全顛覆了我對北方城市的想象。遍地人工湖，到處是公園，水多橋多高樓多，“洛河城市書房”多。古時帝王州，今日宜居城。洛陽并非只有歷史人文，“神舟”上天、“蛟龍”入海、“嫦娥”奔月、珠港澳大橋飛架，到處都有洛陽制造的影子。“洛拖”雄風不減，信息科技、智能裝備、軍工生產次第展開。深圳上海，有今而無古，更多城市，無古亦無今，唯其洛陽，亙古亙今亦新亦舊，正所謂“周雖舊邦，其命唯新”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