亙古男兒一放翁

封義瓏

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其二）

〔宋〕陸 游

僵臥孤村①不自哀②，尚思③為國戍輪臺。

夜闌臥聽風吹雨④，鐵馬冰河⑤入夢來。

★【注釋】

①孤村：孤寂荒涼的村莊。②不自哀：不為自己哀傷。

③思：想著，想到。④風吹雨：風雨交加，和題目中“風雨大作”相呼應；當時南宋王朝處于風雨飄搖之中，“風吹雨”也是時局寫照，故詩人直到深夜尚難成眠。⑤冰河：冰封的河流，指北方地區的河流。

★【背景】

此詩作于公元1192年（南宋光宗紹熙三年）十一月四日。陸游自南宋孝宗淳熙十六年（公元1189年）罷官后，閑居家鄉山陰農村。當時詩人已經68歲，雖然年邁，但收復國土的強烈愿望，在現實中已不可能實現，于是，在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的夜里，觸景生情，由情生思，在夢中實現了自己金戈鐵馬馳騁中原的愿望。

★【鑒賞】

這首詩和陸游的許多愛國詩篇一樣，充滿愛國豪情，大氣磅礴，風格悲壯。我們透過殷紅的文字，能體會到流淌在血液中的濃濃愛國情懷。

當詩人在68歲高齡，一身病痛，孤獨地生活在荒涼的鄉村里，他會想起很多往事。人生匆匆近百年，回首過往，感慨頗多，幼年時的理想，青年時的挫折，中年時的抱負，老年時的失意都會像過眼煙云一樣在心頭閃現。

少年時在家庭中父親對自己的愛國主義熏陶和自己“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志氣，青年時科舉考試時因才華過人而導致被權臣除名的挫敗，中年時短暫軍旅生活的體驗和出任朝廷重臣的躊躇滿志，老年時作為主戰派，受投降派打擊、排擠獨居鄉村的凄涼寂寞，都會帶著深深的山河破碎、家國飄搖的烙印，一起向心頭襲來。然而，詩人并沒有沉浸在悲愁中，“僵臥孤村不自哀”，這“不自哀”三個字，便把個人之失，一己恩怨，小我之痛，暫且放在一邊。是啊，在山河破碎、家國淪落，半壁江山盡陷金人的鐵蹄之下面前，個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接著一句“尚思為國戍輪臺”一掃低落的情緒，磅礴之氣、報國豪情便躍然紙上。這兩句詩是詩人靈魂和人格的最好說明。這種磅礴之氣、報國豪情伴隨了陸游的一生。當南宋皇帝偏安江南，朝中士大夫紛紛在江南的小橋流水中風花雪月、吟詩頌詞之時，陸游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北伐，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著祖國的統一，雖屢受投降派的讒毀排擠，始終矢志不移。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詩人在風雨交加的夜晚，做夢都在想著，一身戎裝，騎著戰馬，跨越北國冰封的河流，同敵人在疆場廝殺。一個傷病纏身的老人，猶有如此豪邁的夢想，真是可歌可泣。因“思”而夜闌不能成眠，不能眠就更真切地感知自然界的風吹雨打聲，由自然界的風雨又想到國家風雨飄搖的狀態。而且風吹雨打的聲音又似戰場上的馬蹄之聲，似乎也讓人聯想到戰爭的風云、壯年的軍旅生活。“鐵馬冰河”存在于哪里？“夢”里。這樣聽著、想著，輾轉反側，幻化出特殊的夢境——“鐵馬冰河”，而且“入夢來”反襯出政治現實的可悲：詩人有心報國卻遭排斥而無法殺敵，一腔御敵之情只能形諸夢境。“鐵馬冰河入夢來”正是詩人日夜所思的結果，淋漓盡致地表達了詩人的英雄氣概。這也是一代志士仁人的心聲，是南宋時代的民族正氣。

整首詩，作者的滿腹愁緒就這樣通過大氣的筆觸一一展現，現實的理想就這樣借助廝殺的夢境去實現。就連自身的病痛，大自然的凄風苦雨，也在老而不衰的愛國激情中，在鐵馬冰河的夢想中，變輕變淡，最終成為一種似有若無的陪襯，使得整首詩洋溢著一種豪邁悲壯的風格，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這首詞通過對夢境的描述，抒寫了詞人對現實的不滿，表現了詞人對自由的渴望，對幸福的追求。

亙古男兒一放翁

——讀陸游《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其二）》

荒涼的孤村

聽北風蕭蕭

飄灑的淫雨

潛藏到歲月深處

那一縷縷透骨的涼

游走于皮膚之上

悲憤的大門在一瞬間

被萬丈豪情打開

一滴不忍離開的淚珠

在腮邊 懸而未滴

映照出波瀾壯闊

火熱的激情

在黑夜被理想點燃

夢中揮戈 鐵馬奔騰

沒有涅槃

只有燃燒后

一縷凄涼的灰燼

帶半聲嘶啞的孤獨

涼寒之意 天地不言

人可以微弱

但必須是一道光

照亮生生世世的繁華

一生只做一個夢

——《亙古男兒一放翁》創作手記

陸游的一生就像是一本書，一邊是冰冷殘酷的現實，一邊卻是熱血沸騰的理想。在這本書上赫然寫下了兩個大字，這就是“愛國”！

1127年，陸游3歲，金兵的鐵騎踏破了中原，攻占了北宋都城汴梁，他目睹大宋江山被金兵踐踏，百姓被外族蹂躪，流離失所，妻離子散。“殺退金兵，收復河山”是他兒時就有的夢想。但造化弄人，陸游一生從未得到重用，多次遭到打擊，晚年更是落魄困窘，但他卻“位卑未敢忘憂國”，一生都在想著江山社稷，魂兮夢兮，都在征戰沙場。詩人主張抗金收復失地，卻被罷官回鄉，失意之思，經歷之悲，病體之痛，家國之愁，無不折磨著他的身心。但在詩人夜不能寐之時，思緒翻涌，仍寫出了“僵臥孤村不自哀”的詩句。是啊！山河破碎，家國淪陷，半壁江山盡陷金人的鐵蹄之下，個人得失已然不算什么。接著一句“尚思為國戍輪臺”，未見絲毫傷感，磅礴之氣、報國豪情躍然紙上。念及家國風雨飄搖，詩人雖已病痛纏身，卻從未放棄過抗金衛國，收復失地的夢想。“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在冷風怒吼、大雨滂沱的夜晚，詩人做夢都在想著，快馬揚鞭，跨越北國冰封的河流，消滅金賊，收復失地。夢中，將軍們高喊口號，戰士們也高舉盔甲，沖向敵人。連綿不斷的號角聲震耳欲聾，大地被振起一陣狂風，卷起塵沙。一陣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刀槍撞擊的尖銳聲刺入耳膜。遠處傳來了一陣步伐急促的馬蹄聲，馬背上的將軍一路過關斬將，尖叫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