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公文包

◎李學文

研究生報考開始了，本科快畢業的王清生，對考不考研究生思慮再三。班主任的話猶在耳邊，你專業學得好，在國家級的專業雜志發了兩篇論文，一般的教授都難，說明你專業天賦好，不考研究生可惜。但他知道，家里負擔重，妹妹讀大一，母親在家務農，家庭收入主要靠父親做泥水匠。

上個月母親來電話說，父親兩個月前到了這個城市承包建筑工程。母親沒文化，說不清父親在哪條路哪條街，只說了父親換的手機號。

王清生一直沉浸在學業上，兩個月都沒給父親打電話。現在要不要考研究生，這是大事，他想聽聽父親的意見。他打電話說要去見他，有事商量。父親有些急，“不要來，從你大學到我們工地，坐地鐵要一個多小時。你快要畢業了，時間肯定寶貴，我們也日夜趕工期，有事電話里說。”王清生堅持見面才說得清，父親只好告訴他地址。

王清生知道地址后，就直奔那個工地。看到兒子來了，父親非常高興，拉著兒子走進辦公室，“我現在做的都是大工程，錢嘩嘩地進。你看我這兩萬多元的老板桌！”說完，他怯怯地瞄瞄王清生手上的公文包，這是王清生參加國家專業課題征集時發的獎品，“這個包印著字呢，給我背背，辦事也有面兒，我大小是個經理。”父親的眼睛里閃動著興奮。王清生想，現在小老板夾個包是標配，爸可能真是經理。他放寬了心，說：“我想考研究生。”父親一聽，“好啊，能考上，那是祖墳上冒青煙，學費你別擔心！”

王清生回來后，一門心思放在學業上。父親也沒去看他，只是每月給他的錢多了一倍。王清生想告訴父親，別多給他生活費，有錢，就給媽和妹妹多一點。但打父親手機是語音提醒，晚上父親才回電話說，妹妹的生活費也加了，給家的錢也多了。王清生不放心，給媽打電話。媽說：“回來的鄰居說你爸承包了一個大工程，天天夾你給的包跑業務。”王清生一聽，心中的石頭落了地，全身心地投入研究生備考。

王清生沒有讓家人失望，他考中了名牌高校的研究生。王清生剛聽到這個喜訊，就接到了父親公司的電話，說要他去一趟，沒說詳細就掛了。王清生又打父親的手機，還是像上次一樣，來電提醒。王清生想，難道爸先知道了自己考上研究生的消息？王清生一到工地就往那排板房走，那是經理的辦公室。新來的保安攔住他。他告訴保安，這里的經理是他爸。保安嘀咕道：經理剛結婚，有這么大孩子？王清生報出了父親的名字。保安一聽，“噢，一號工地剛剛出事的搬運工。”

王清生沒聽太清楚，“我爸不是這里的經理？我爸出事了？”“他是一號工地搬運隊工人，大家都知道，他女兒上大學，兒子考研究生，為了掙錢，日夜加班，勞累過度暈倒在工地。他說休息一下就好，可之后就口吐白沫，現在公司送他去市一附院搶救了。”王清生一聽，腸子都悔青了，直奔一附院。

王清生到醫院時，父親還能說話，“兒子啊，研究生考上了嗎？看來這個公文包我用不了啦，今天還給你。”王清生沒接他的話，心痛地問：“你不說是建筑經理嗎？鄰居也說你包了一個大工程，天天夾著公文包辦業務，你怎么騙我啊？”“不這樣，你就不會去考研了！那不是毀了你的前程？”父親斷斷續續地說。

王清生撫摸著那個公文包，哭出聲來，“我不要什么研究生，也不要什么前程，我就要一個健康的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