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一個小區,天天見面,“老鄰居”指的不僅是具體的某些人,更是細化的某種感情。
陳大爺哼著小曲進了門,老伴兒抬頭看他,陳大爺下巴一揚沖著老伴兒吹了聲口哨。老伴兒笑著罵道:“死老頭子,得意什么呢?”陳大爺搖頭晃腦地坐在凳子上換鞋,邊換邊說:“今天跟老劉斗嘴,我贏了!哈哈……”
老伴兒說,不就是斗嘴玩嘛,贏了有什么了不起?轉頭就走。陳大爺興致很高,緊走幾步拉住老伴兒,非要給老伴兒講講怎么贏的劉大爺。
原來,下午的時候,劉大爺穿著兒子給他剛買的價值不菲的新衣服跟大伙兒顯擺,話里話外的意思是:有生之年能吃就吃,能穿新衣服就不穿舊的,要對得起自己的后半生。剛巧陳大爺下午穿得有點兒隨便,跟劉大爺簇新的衣服一比,顯得有點兒寒酸。再加上聽了劉大爺的論調,陳大爺立刻被激起斗志,從勤儉節約講到給孩子省錢,從養生講到老年人要有好心態,講得頭頭是道。最后,直說得劉大爺連連擺手,說:“行行行,老陳,你厲害?!眲⒋鬆斠晦D身,拿起馬扎回家了。這下把陳大爺給高興的,一路唱著小曲兒回了家。
老伴兒一個白眼砸過去,說:“那行,既然你這么高興,就陪我去菜市場買點兒菜吧!”陳大爺說:“你早說我就不換鞋了!”不過他還是乖乖地換了皮鞋跟老伴兒一起出了門。
菜市場人來人往,兩個人拉著小拖車,芹菜、韭菜、肉、蛋,很快就裝滿了一小車。老伴兒說:“咱去那邊買條魚?!标惔鬆斦f:“行,買條你愛吃的刀魚。”兩個人邊說邊往魚市那邊走。你別說,魚還不錯,都很新鮮。陳大爺跟老伴兒左挑右選,選中了一條,一稱,兩斤八兩。交錢以后,提著那條魚,陳大爺掂了又掂,心里有點兒犯嘀咕:這魚好像不夠兩斤八兩。走了十幾米,陳大爺讓另一個擺攤賣糧食的給稱了稱,果真,才兩斤三兩,整整少了半斤!
陳大爺跟老伴兒說,必須回去找那個賣魚的,不能由著他們哄人。兩個人回到賣魚的攤位,陳大爺說:“小伙子,你再給我稱稱這條魚。”賣魚的小伙子臉色立刻就變了,不耐煩地說:“剛才不是稱好了嗎,又怎么了?你沒看我在忙著嗎?”陳大爺說:“你給我稱的是兩斤八兩,我拿別的秤稱才兩斤三兩?!辟u魚的小伙子氣哼哼地接過魚,說:“這是我剛才賣給你的那條魚嗎?你可別換了一條拿過來!”陳大爺哪受得了這話,氣得直哆嗦:“我上哪兒換魚去?你稱稱,明明是你缺斤短兩!”小伙子的聲音一下子高了幾倍:“哎喲,我說大爺,你不是來砸我買賣的吧?!”他往那里一站,年輕力壯、人高馬大,陳大爺有點兒怵頭,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你再給我稱稱?!?/p>
這時,旁邊一個聲音說:“我作證,人家就是剛從你這兒買的魚,提著走了十幾米,覺得不對才回來。”陳大爺順著聲音轉頭一瞧:呵,是劉大爺!這家伙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自己身邊,正幫著自己說話呢。
陳大爺一看劉大爺來幫自己,頓時腰桿兒也直了,嗓門也大了,圍觀的人也七嘴八舌地數落起賣魚的小伙子。那小伙子見人越來越多,漲紅了臉,趕緊拿出錢退給陳大爺,連聲說:“哎喲,大爺,我不就是看走眼、算錯賬了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消消氣兒……”臨了,劉大爺不忘囑咐那賣魚的小伙子:“小伙子,誠信做買賣才是長久之計?!毙』镒舆B連點頭。
回來的路上,三個人結伴走,陳大爺拍了一下劉大爺的肩膀:“老劉,謝謝?。£P鍵時刻還是咱們親,今天多虧你站在我這邊,幫我說話!”劉大爺說:“誰說我是站在你那邊的?我是站在正義的那邊。我跟你說,這些偷奸?;男∩特溇蛺酆逖凵癫缓玫睦夏耆?,咱絕不能慣著他們!再說,遠親不如近鄰嘛,我不幫你說不過去……這點兒小事等你兒子過來幫你,怕是黃花菜都涼了?!?/p>
陳大爺連連點頭:“對,對,這種事就得跟他理論,下次他就不敢缺斤短兩了?!蓖nD了一下,陳大爺眼前浮現出劉大爺剛才挺身而出的樣子,心中不由一暖,那身價值不菲的新衣服在自己眼里也變得好看起來,趕緊附和說:“遠親不如近鄰,這話說得地道!誰讓咱是近鄰呢,比親戚近多了,有事就必須互相幫襯?!?/p>
走在路上,陳大爺想起之前還跟劉大爺斗嘴,心中有點兒過意不去,想說點兒啥又說不出口,就重重地拍了拍劉大爺的肩膀。劉大爺轉頭,兩個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