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豆芽的人生況味

豆瓣初開酣未醒，瓊芽悄展態猶萌。

春夏季節萬物生長，時令鮮蔬也是分外豐富。此間少不了味道清爽的綠豆芽，這個季節俏生生地出現在餐桌上。

綠豆芽，即綠豆的芽，為豆科植物綠豆的種子經浸泡后發出的嫩芽，食用部分主要是下胚軸。綠豆在發芽過程中，維生素C會增加，而且部分蛋白質也會分解為人體所需的各種氨基酸，可達到綠豆原含量的七倍。所以綠豆芽的營養價值比綠豆更高。它不沾一絲土，只需水和適合的溫度就自然長成，白白嫩嫩的，還曲線曼妙，是人們喜歡的家常菜蔬。

綠豆芽還有很高的藥用價值，中醫認為，綠豆芽是清熱祛火、疏利三焦、解除酒毒的良藥。特別是綠豆芽富含維生素c，對預防壞血病、增加機體的抗病能力大有裨益。明代大藥物學家李時珍稱贊綠豆芽為“食中要物，菜中佳品”。據《本草綱目》記載：“諸豆生芽，皆腥韌不堪，惟此豆之芽，白美獨異。”看來綠豆芽頗受人們青睞也是有原因的。

豆芽作為素菜食用，較早見于宋代林洪的《山家清供》：“中元前數日，以水浸黑豆，曝之。及芽，以糠皮置盆中，鋪沙植豆，用板壓。長則覆以桶，曉則曬之，欲其齊而不為風日損也。中元，則陳于祖宗之前。越三日出之。洗，焯以油、鹽、苦酒、香料可為茹，卷以麻餅尤佳。”不僅寫出了豆芽菜的制作過程，還描述了烹調及食用之法。宋代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中對豆芽菜的記載也較為詳細：“以綠豆、小豆、小麥，于瓷器內，以水浸之，生芽數寸，以紅籃彩縷束之，謂之‘種生’。”那時候人們已掌握了生發綠豆芽的工藝。宋人陳元靚在《歲時廣記》中記述“七夕”用水浸發綠豆芽，視這為“生花盆兒”。當時人們在農歷七月初七前十日，以水浸綠豆，每天換兩次水，待芽長到五六寸長時，將綠豆芽移至花盆中，到七夕乞巧時可長得亭亭玉立，謂之“生花盆兒”。

其實，綠豆芽制作的過程，簡單易行，只要自己愿意動手，它就毫不矜持地肆意生長。先準備好大小合適、帶孔的塑料筐，它將成為豆子們生根發芽的溫床。然后將挑選好的綠豆放水中浸泡幾個小時，濾去水后裝在塑料筐內，上面覆蓋一塊濕布，布局基本完成。接下來，每天要均勻地在那塊布上淋灑兩次清水，并使濕布下的發芽豆種持續有濕度。有時我忍不住輕輕掀開罩在上面的濕布，只見原本堅硬的綠豆粒漸漸飽漲，呈現出了一道道裂口，胚芽漸漸頂破表皮，露出晶瑩潔白的小小嫩芽，密密麻麻，爭先恐后伸著懶腰，呼吸著濕潤的空氣。三天以后，豆芽已長至2厘米長，根根向上，涌動著生命的力量。不到五天，揭開覆蓋的濕布，潮濕而清香的味道瞬間撲上臉頰，只見綠豆芽如出浴的美人婀娜地呈現在眼前，嫩黃的子葉，乳白的胚芽，潔白的莖干，灰白的細根，整個綠豆芽嬌嫩纖巧、銀光閃爍。難怪明人陳嶷妙筆生花寫下《豆芽賦》：“有彼物兮，冰肌玉質。子不入于污泥，根不資于扶植。金芽寸長，珠蕤雙粒;綠匪青，不丹不赤。宛訝白龍之須，仿佛春蠶之蟄……”惟妙惟肖地描寫了豆芽的形態。

晶瑩如玉的綠豆芽可以烹調出多種美味。涼拌，把綠豆芽放在開水中焯水兩三分鐘，瀝干水，放在盤中，加上調料拌勻即可;也可將綠豆芽和瘦肉絲同炒，味道鮮美而不油膩。汪曾祺老先生喜歡在吃涼米線時加一點綠豆芽之類的配菜，作為澆料，也喜歡在荷葉薄餅卷食時加入韭菜、綠豆芽、水蘿卜、醬肉等，保持其本味。

我尤其喜歡清炒綠豆芽，放入幾根青椒絲或一小把青韭略加點綴，除了鹽，其他任何調料都不加。伴隨著豆芽在口腔內被咀嚼時清脆的“咯嘣”“咯嘣”聲，一股股清香、一絲絲清甜頓時充溢了整個口腔，輕輕地抿一下就順著喉嚨滑了下去，實在讓人不忍放箸。原來簡單、平淡才是最真、最好的味道。正如林清玄所說：“生命中最好的事物總是‘無添加’的，唯有原味、清淡、無添加的事物才能陪我們一輩子。水、米飯、面條、空氣，無味中有至味，可以陪伴我們一輩子;愛、親友、美，平常中有深情，也可以陪伴我們一生一世。”

“萬千綠豆比珠圓，一夜瓊花開玉蓮。”在清水和黑暗中靜待萌發的綠豆芽，成了我們盤中的清素美味，而其中也蘊含著諸多的人生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