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屆布佐尼國際鋼琴比賽”回顧

文/ 葉思思

“第63屆布佐尼國際鋼琴比賽”在2021年9月初落下帷幕，韓國選手Park Jae-hong、Kim Do-hyun 分別獲得了本屆比賽的第一及第二名，來自奧地利的選手Lukas Sternath獲得了第三名，這是繼2015年韓國選手Mun Ji-yeong贏得該賽冠軍之后韓國取得的又一次勝利。2019年，我曾被主辦方邀請到意大利的布爾扎諾作為首位現(xiàn)場中文主持人，兩年來親身經(jīng)歷了布佐尼比賽走進中國的每一步，可以說和中國的音樂愛好者共同“見證”著這個過程。在此，我想從三個方面談談該賽。

一、歷史悠久，但一直在突破和創(chuàng)新

“布佐尼國際鋼琴比賽”已有七十多年歷史。1949年，Cesare Nordi為紀念費魯奧·布佐尼這位偉大的作曲家逝世25周年創(chuàng)立，而首屆比賽的最大支持者及評委主席由意大利著名鋼琴家米開朗杰利擔任，奧地利著名鋼琴家阿爾弗雷德·布倫德爾（Alfred Brendel）獲得了首屆比賽的第四名。1957年，布佐尼比賽聯(lián)合“肖邦國際鋼琴比賽”“伊麗莎白皇后國際音樂比賽”“日內(nèi)瓦國際音樂比賽”等十一位成員成立“世界國際音樂比賽聯(lián)盟”（WFIMC），總部設于日內(nèi)瓦，它代表著古典音樂比賽的“奧林匹克協(xié)會”正式成立，該聯(lián)盟囊括了當今世界最頂尖的一百二十多個不同類別的國際音樂比賽成員，他們以“力求追尋藝術音樂比賽的卓越、真實、公平和平等，支持年輕藝術家走向國際舞臺”作為聯(lián)盟的共同宗旨。

古典音樂界的明日之星一直將“布佐尼國際鋼琴比賽”作為“摘星”之路的重要比賽之一，除了歷屆大名鼎鼎的豪華評委團之外，比賽的難度也成了年輕鋼琴家的“試金石”，畢竟在63屆比賽的歷史中，只授予了32位第一名獲得者，而冠軍獲得者其中就有1956、1957年奪冠的德慕斯和阿格里奇這兩位傳奇鋼琴家。亞洲最早在該比賽中獲獎的是日本鋼琴家北川曉子（Akiko Kitagawa），于1969年獲得第三名。隨后，上海音樂學院前鋼琴系主任—陳宏寬教授在1982年獲得第二名（該年度未頒發(fā)首獎），吳牧野在2003年的比賽與俄羅斯選手并列第三名，同樣該年度也未頒發(fā)首獎。布佐尼鋼琴比賽直到2001年都是保持著一年一賽的頻率，從2002年開始，比賽將全球預選賽和現(xiàn)場決賽兩個階段放在兩年內(nèi)舉行，預選賽產(chǎn)生出四十位以內(nèi)的鋼琴家在第二年參與意大利的現(xiàn)場決賽。比賽自2017年開始，現(xiàn)場比賽加入了單獨計分的室內(nèi)樂環(huán)節(jié)。獲得意大利現(xiàn)場決賽資格的選手將會由組委會統(tǒng)一安排當?shù)刈∷蓿x手按照組委會安排的比賽時間提前一天報道即可。由于比賽與施坦威鋼琴簽下了獨家合作協(xié)議，因此在這個比賽的舞臺上，有兩至三架施坦威鋼琴供選手選擇，但晉級選手在每一輪都有更換不同個性施坦威鋼琴的可能。在前面兩輪80分鐘獨奏比賽的參賽曲目中，每一輪都有指定的布佐尼改編或創(chuàng)作的鋼琴作品，除此之外，大會還指定一系列由世界國際音樂比賽聯(lián)盟成員共同委約創(chuàng)作的新作品或知名度較大的20世紀作品。兩輪獨奏環(huán)節(jié)后，第三輪比賽將產(chǎn)生六名（今年產(chǎn)生了七名）選手進入室內(nèi)樂環(huán)節(jié)，由組委會特邀當今樂壇不同的著名弦樂四重奏與參賽者在48小時內(nèi)排練，演出一首比賽指定的鋼琴五重奏作品。之后將產(chǎn)生三名決賽選手演奏一首鋼琴協(xié)奏曲，并決出前三名的名次，獲得第一名的選手除了獎金，還能夠在全球48個合作城市舉行音樂會。

2020年疫情期間，“布佐尼國際鋼琴比賽”首創(chuàng)“全球在地化音樂會”（Glocal Piano Project）模式，在全球施坦威音樂廳設立超過12個初賽錄像地點，用統(tǒng)一的標準為所有參賽選手錄制預選賽視頻。此舉措可以說是奠定了線上音樂比賽的“新標準”。而今年，“布佐尼國際鋼琴比賽”通過愛滿地音樂頻道在長達兩年的合作基礎上，聯(lián)手英皇電影集團在中國北京和深圳首創(chuàng)國際鋼琴比賽在影院的“高清放映”，這不僅可以向更多的觀眾傳達音樂藝術的美好，同時還向國際古典音樂領域釋放新的信號，古典音樂在中國有著不一樣的未來。

二、評委團的追求

在布佐尼比賽的歷史中，參加過決賽及預選賽階段的中國評委有：楊峻、劉詩昆、吳迎、許忠、陳宏寬、李健、陳薩和元杰等著名鋼琴家。今年由于疫情原因，亞洲評委缺席。

2019年，意大利決賽評委主席奧地利鋼琴家提爾·費爾納先生（Till Fellner）對比賽作出了以下的評價：“‘布佐尼國際鋼琴比賽’不僅僅為了要尋找頂尖鋼琴家，他還很注重尋找一個真正擁有強烈的個人色彩和思想的藝術家。我特別需要強調(diào)的是藝術家，而不是鋼琴家。我很慶幸在這個充滿著藝術氣氛的城市，在這個比賽中，我聽到了有很多具備藝術家潛能的參賽選手的演奏。”

而另一位評委鄧泰山先生認為，在比賽中選手不僅需要具備相對完美的技巧，還需要理解音樂深層的意義，特別是音樂作品中“時間和空間”的問題，這一點亞洲選手可能要特別注意。比賽選曲上也需要更好地分配自己的能量，在比賽中一定要在曲目和能量上給評委一個“漸強”的過程。在布佐尼比賽中，室內(nèi)樂比賽是演奏一首完整的鋼琴五重奏作品，要特別注意，鋼琴在這個時候的角色非常重要，是一個主角的角色，千萬不能“害羞”，因為在弦樂四重奏的伴奏下，他們就如同一個小型樂隊，選手一定要學會平衡鋼琴與弦樂之間音量的關系。

2021年的評委主席，同時也是1984年的布佐尼比賽第一名獲獎者、加拿大籍鋼琴家路易·洛提先生（Louis Lortie）認為，今年比賽的選手們都展現(xiàn)了不同文化教育背景下的不同的藝術音樂風格，他個人給青年藝術家的建議是，“不一定要參加很多的比賽，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準備自己成為一個更加全面的藝術家，如果把自己限制在一定范疇的曲目內(nèi)，可能你依然會贏得比賽，但是現(xiàn)今社會要求的是有全方位文化涵養(yǎng)的藝術家，你應該可以掌控跨越古典到現(xiàn)代時期的不同作品風格，能夠演奏好各種曲目的鋼琴家會更令人驚嘆”。

另一位在16歲就獲得布佐尼比賽冠軍的評委亞歷山大·羅曼諾夫斯基先生（Alexander Romanovsky）分享，布佐尼比賽在曲目上給了選手很多的自由度，這樣他們可以通過不同的途徑去表達自己，他相信：“音樂世界是大而且多樣的，青年鋼琴家需要通過不同的方式，給觀眾展現(xiàn)，最終達到美麗的效果。就像我們說真理只有一個，但到達真理的方式可以是無限的。青年選手通過參加比賽，也是一種自我發(fā)掘的過程，而他們的表演應該盡可能地表現(xiàn)出說服力，在舞臺上應該享受音樂，這應該是你喜歡做的事情，你在為你喜歡的觀眾去演奏。”

本屆擔任室內(nèi)樂比賽伴奏工作的是著名的“舒曼弦樂四重奏”，其中小提琴家埃里克·舒曼（Eric Schumann）建議青年選手應該盡量早的開始與別的樂器一起合作，因為一旦與弦樂器或者管樂器合作開始室內(nèi)樂的表演，對樂器的觀念就會改變，這個過程會讓選手們最后回歸到鋼琴演奏時產(chǎn)生變化，你將會重新審視你的樂器，室內(nèi)樂演奏是一個互相影響的過程，越早開始越好。

三、中國選手的表現(xiàn)

這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今年（2021）在各大頂級比賽中都出現(xiàn)了眾多中國選手的身影，中國選手尹存墨在今年5月“第16屆魯賓斯坦國際鋼琴比賽”中獲得了銅牌的優(yōu)秀成績（2019年他獲得了德國“波恩貝多芬鋼琴大賽”的冠軍）。最近幾年，韓國選手在古典音樂比賽的摘金能力，總會被拿出來與中國選手比較。“第63屆布佐尼國際鋼琴比賽”最新出爐的冠軍Park Jae-hong是一位韓國本土培養(yǎng)的鋼琴人才，就讀于韓國首爾藝術大學，師從金大晉教授（Daejin Kim）。他在2019年曾止步于第一輪獨奏比賽，兩年之后再戰(zhàn)“布佐尼”，我本人聽到了他的音樂更加成熟，表現(xiàn)更具渲染力，演奏更加準確干凈。我曾經(jīng)在北京“布佐尼協(xié)奏曲比賽”高清放映的現(xiàn)場聽過一位企業(yè)高管評論“我來了北京工作10年，今天是我第一次完整地聽完了一首鋼琴協(xié)奏曲，全程30分鐘，我沒看過一眼我的手機，這個就算在我日常生活中都是極少見的。這位韓國選手（冠軍）的感染力太強了！”而在到場的一些專家交流意見上，大家由于只聽到了最后協(xié)奏曲的演奏，都認為在完整性上韓國選手略勝一籌，但是在音樂的感染力及自然流露的真情實感上，奧地利選手Lukas Sternath更讓專家們喜歡。

在2019、2021年的決賽現(xiàn)場中，都有中國選手進入決賽第一輪，今年的比賽中國選手臧小櫓進了第二輪獨奏比賽（英國“利茲比賽”他也進入了第二輪）。比較兩次的中國選手表現(xiàn)，都屬于“穩(wěn)定”發(fā)揮，技巧干凈，對作品的理解也有一定的深度，是經(jīng)過精雕細琢出來的演奏，但是個人性格特點不夠明顯，聲音色彩上較為單一，音樂表現(xiàn)力也比較羞澀。而這些問題可能在比賽的舞臺上就會被放大，使中國選手在整體感覺上比較難在評委團中拿分，甚至也有一些評委認為，這可能和中國選手的文化教育背景相關，他們認為中國選手普遍個性比較“壓抑”。即便在舞臺以下，組委會邀請的一些不同國家媒體，也會對中國選手日常表現(xiàn)的儒雅和禮貌更多地“誤解”為個性不夠活潑的表現(xiàn)，認為21世紀的未來音樂家應該更加“有趣”。特別要指出，中國選手普遍在現(xiàn)代作品的演繹上缺乏經(jīng)驗，缺少對一些現(xiàn)代作品演奏技法的了解。

無論是中國選手，或者是國際比賽在中國，如今都呈現(xiàn)著不一樣的精彩。我相信，比賽通過更方便的網(wǎng)絡方式進入到中國，能為中國的千萬琴童提供更方便的學習觀摩途徑，也同時是傳遞美育的另一種方式。世界頂尖國際音樂比賽的流程、賽制、管理方式也逐步向中國觀眾掀開了他們曾經(jīng)“神秘”的面紗，在可見的未來，中國軍團必將崛起，在世界古典音樂舞臺上發(fā)出最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