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國忠
1939年中國工合國際委員會在香港成立,時任香港圣公會會督何明華(Ronald Owen Hall)出任委員會主席。作為中國工合國際委員會的主席,何明華積極向世界宣傳中國工合運動,為工合合作社募集發展資金、物資,招募合作社所需技術人才,支持戰后工合和教育事業,為工合運動的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得到了中共領導人的肯定。
何明華,1895年7月22日出生在英國一個傳統的基督教家庭。少年時期的簡樸生活讓何明華懂得了生活的艱辛,所以他尤其同情處于困苦環境中的人。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后,作為青年學生,何明華應征入伍。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經歷,讓他深切體悟到戰爭的罪惡,這對他一生的影響是巨大的。戰爭結束后,何明華于1919年1月復員回到英國,并繼續在牛津大學攻讀古典學專業,后來他又進入英國古狄斯頓神學院(Cuddesdon Theological College)學習。青年時代的何明華熱衷于參加學生傳教運動。1919年夏,他被選為英國基督教學生運動理事會成員,并于1920年春開始擔任校園海外事工部干事。
1922年4月,何明華出席了在北京清華學校(清華大學前身)舉行的世界基督教學生運動大會,與中國基督教學生運動領袖顧子仁等建立了友誼。從此,何明華受中國朋友的影響,嘗試從中國人的角度和立場去理解中國的政治和社會。1925年,何明華應邀赴上海擔任中國基督教青年會干事。在上海一年的工作,加深了何明華對中國社會的認識,也逐漸改變了他對中國的態度和看法。1932年,他被任命為香港圣公會會督和華南教區主教。當時,華南教區下轄廣東、廣西、云南和貴州四個省份,地域廣闊,人口達7700萬。

青年時代的何明華
何明華上任后,非常重視華人教會自治,關注鄉村工作,認為當時中國社會最重要的是鄉村重建。為此,華南教區成立了農村發展、重建委員會,派遣青年牧師屈定伯負責廣州以東30里的增城地區的農村工作,并開展一個旨在減少愚昧、貧窮和疾病的鄉村教育項目。該項目以晏陽初在華北進行的工作為模式進行推進。
晏陽初是享譽世界的平民教育家和鄉村建設家。1920年,在完成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學習后,晏陽初回到中國,首先在上海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會智育部主持平民教育工作,從1923年起擔任中華平民教育促進會總會總干事。為探索鄉村教育的途徑,1926年起,晏陽初在河北定縣進行鄉村建設的實驗,并逐漸摸索出了一套綜合的農村改造方案。晏陽初認為中國農民問題的核心是“愚貧弱私”四大病,為此提出以“學校式、社會式、家庭式”三大方式,通過“以文藝教育攻愚,以生計教育治窮,以衛生教育扶弱,以公民教育克私”四大教育連環并進的農村改造方案。晏陽初的實驗得到當局的肯定,并在20世紀30年代初向全國推廣。何明華對晏陽初的做法十分欣賞,不僅派專人去晏陽初的華北實驗基地學習,而且還成立農村事業委員會,建立“主教合作信托社”(The Bishop’s Cooperative trust),籌款資助貧困農民通過改進生產技術和組織方式來改善生計。此外,何明華還邀請廣東省的政府官員一起召開會議,討論廣東鄉村的經濟問題,提出他對改善生計的看法和主張。

何明華(1895—1975),出生于英國,曾任香港圣公會會督、中國工合國際委員會主席
隨著工作不斷開展,中國工業合作協會需要成立一個中央聯絡委員會來負責國際促進活動的全面工作。于是,在宋慶齡等人的推動下,中國工業合作社國際委員會(International Committee for Chinese Industrial Cooperatives Productive Relief Fund,簡稱“工合國際委員會”“工合國際”)于1939年7月在香港成立,其任務是代表中國工合協會接受各國、各團體以及各界對工合運動所給予的借款、贈款和物資、技術等援助,是一個獨立注冊的社會團體。年輕、開明的何明華擔任主席,領導工合國際委員會的工作。何明華擔任工合國際委員會主席,也得到了中國共產黨的支持。
1932年來到中國后,何明華就馬不停蹄地了解中國國情,指出中國需要推進鄉村建設和民生改善。1939年1月,為了使香港的社會人士了解中國工業合作社組織的情況,婦女慰勞會香港分會邀請到港的工合西北辦事處主任盧廣綿、工合積極推動者蒲愛德(Ida Pruitt)在華商俱樂部介紹中國工業合作協會創辦的起源、經過及今后的工作,會督何明華參加了這一盛會。此后,何明華多次參加由宋慶齡任名譽主席的中國工業合作協會香港促進會組織的籌款活動,成為中國工合的熱情支持者,給予這個運動全身心的支持和高度贊揚。參加中國工合香港促進會的籌款活動,不僅讓何明華對中國工合運動的進展情況、合作社需求等有比較深入的了解,而且讓他與許多熱心支持工合運動的人士有了深入交流的機會。
何明華很關心工合的工作人員,常常在家里接待到港的工合工作者。1939年5月,何明華派了一位外國醫生前去贛州,為因患傷寒和瘧疾臥病約兩個月的艾黎看病。1940年7月,擔任工合國際委員會實地工作秘書的艾黎到香港參加工合國際會議期間,瘧疾復發,何明華又安排他住進馬蒂爾達醫院進行治療。
1940年春天,何明華到重慶、昆明、大理等地對工合工作進行考察。歷時一個多月的考察,使他更加確信了工合國際委員會在推動中國工合運動中的重要性。何明華指出,通過工合國際委員會的工作,可以將救濟款項用來開設各種手工業工廠,讓大部分兒童難民從事工作,這樣不僅維持了難民的生計,而且也可以增加手工業制造品。
工合國際委員會成立后,通過各國促進會,在世界各地廣泛宣傳中國戰區對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重大意義以及工合對于支持長期抗戰的重要作用,推動了支持中國抗戰的外國友人和海外華僑募集捐款活動的開展。截至1940年7月,工合國際委員會接收捐助近100萬元,還有四個銀行的長期資金貸款100萬元,用于支持各地合作社開展生產。此外,在工合運動之初,因為極其需要專門資金用于支持興辦社會福利和教育事業,所以工合國際委員會還幫助建起了工合培訓學校和工合診所等。
在資金分配方面,工合國際委員會在何明華的領導下,堅持將援助資金和物資直接分配給需要的合作社,不論合作社是在國民黨領導的地區,還是在共產黨領導下的抗日根據地。實際上,由于國民黨政府的干預,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抗日根據地工合合作社缺乏資金,步履艱難。據1940年年初的調查,解放區工合數量占全國工合的1/6,但所得貸款僅占四百分之一。此時,工合國際委員會的資金援助對處于經濟封鎖中的陜甘寧、晉察冀等中共抗日根據地工合事業而言猶如雪中送炭,對這些地方工合運動的發展起了很大的作用。對于工合國際委員會給予解放區的大力相助,1939年9月25日,毛澤東在延安作出高度評價,他還給何明華寫信,對以合作社方式在中國組織建設許多小型工業表示贊成,對何明華在工合事業上的熱心,以及對抗戰事業的幫助表示感佩。此外,葉挺軍長曾專門致函工合國際委員會,感謝工合國際在皖南組織合作社,高度評價了工合國際對新四軍的有力支援,因為工合國際委員會的支持,使各區難民參加了生產工作,得到了救濟。
1942年,國民黨政府停止對中國工業合作協會的經費撥付和貸款后,通過工合國際獲取國際友人和海外華僑的捐款,成為工合合作社經費的主要來源。何明華利用各種機會宣傳工合工作,爭取海外有關組織以及在華從事項目的國際組織對工合工作的支持。何明華認為對于中國合作運動來說,最重要的是在其發軔之初,便應與國外信仰合作運動的人們密切聯系起來。何明華與英國的合作社組織及個人會談,介紹中國工合運動的重要性,積極促進英國有關合作社組織對中國工合運動的支持和幫助,堅信英國的合作社發展經驗對中國工合的發展會非常有益,敦促英國的合作社專家提供合作社工作指導。在他撰寫的《中國為自由而戰》(China’s Fight for Freedom,1942年出版)一書中,何明華稱“中國為爭取自由而戰的故事里不能不提及工業合作運動”,并且強調“工合” 是一項民主運動,高度贊揚“工合”的民主化管理和推廣普及知識的作用。從1937年七七事變到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何明華先后在香港、重慶、昆明和西安等地,不斷支持中國抗日,宣傳中國抗戰和工合對抗戰的貢獻。截至1946年,通過工合國際委員會,中國從美國、英國、菲律賓、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中國香港和中國澳門的促進委員會得到了約500萬美元的經濟支援。
由于戰爭的影響,當一大批學生難民和許多基督教知識分子集中到當時西南聯大所在地云南昆明的時候,何明華意識到這是一次在學生中開展宣傳的好機會,便派人到昆明發動組織學生的工作,在對青年學生開展基督教與中國文化系列講座的同時,還請人主講政治經濟形勢、“云南社會與工業的發展”、“中國工業合作”等。
此外,何明華領導的工合國際委員會還為山丹培黎學校的發展提供了資金、物資及人力的支持。隨著工合國際委員會給予的經費逐漸增加,1944年以后,山丹培黎學校的設備逐漸擴充,學校規模也不斷擴大。工合國際委員會通過“聯合國善后救濟總署”和各國“工合促進會”“公誼服務會”等組織,先后介紹派遣了20多名外籍教師、技師、專家、工作人員到山丹培黎學校工作。
何明華對于工合運動的興趣,并不簡單是由于人道主義,他認為工合所倡導的民生觀念,是獲得廣泛國際援助的重要原因。
1951年1月28日,工合國際委員會在北京開會,決定結束其工作。3月5日,《人民日報》刊發了新華社通稿《中國“工合”國際委員會結束》,正式宣告工合國際委員會工作的結束。從1939年到1951年,工合國際委員會在何明華主席的領導下,為中國工業合作社運動的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值得一提的是,工合國際委員會的支持保障了陜甘寧邊區和敵后根據地工合運動的順利開展。通過何明華領導下的工合國際委員會,共產黨不僅得到了經濟上的大量援助,還極大地拓展了與國際社會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