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迎港,常向東
全球氣候變化已經成為人類社會發展的最大挑戰之一,根據國際能源署(IEA)發布的相關數據,中國是全球最大的二氧化碳排放國,且碳排放總量仍然在增加。在應對氣候變化和推行低碳經濟已成為世界各國共識的前提下,2020年9月,習近平主席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上的講話中首次提出了我國碳排放的“30·60”目標,即中國二氧化碳排放“力爭于2030年前達到峰值,力爭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國際發展歷程表明,歐洲大多數發達經濟體在20世紀90年代實現碳達峰,美國于2007年實現碳達峰,并且多數國家計劃于2050年左右實現碳中和,而我國作為最大的發展中國家,能源需求依然旺盛,且傳統工業“高投入、高消耗、高污染、低效益”的粗放式發展給我國帶來了巨大的減排壓力,產業結構方面也亟待轉型與升級以迎合當今社會倡導的低碳經濟與綠色發展的時代命題。2013年,我國經濟增長進入常態化,開始增速換擋并在中共十八屆五中全會上首次提出“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新發展理念,“十三五”期間國家污染防治的力度更是空前加大,我國生態環境質量得到明顯改善。“十四五”規劃也提到要落實2030年應對氣候變化國家自主貢獻目標,制定2030年前碳排放達峰行動方案,實施以碳排放強度控制為主、碳排放總量控制為輔的制度,支持有條件的地方和重點行業、重點企業率先達到碳排放峰值。如今“碳達峰、碳中和”已經被提及到國家戰略高度層面,碳達峰已成為“十四五”規劃的核心關鍵詞,從政府到企業,以碳達峰、碳中和為目標的低碳行動已按下加速鍵,實現經濟的高質量增長勢必要符合綠色、低碳、可持續的經濟發展觀。
創新的本質就是對經濟結構的“創造性破壞”,同時創新也是經濟增長的根本動力,并且科技創新水平的提高與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都是實現經濟高質量與可持續增長的強勁內生動力(易信,2015)。縱觀發達經濟體的發展歷程,無不是通過促進科技進步、鼓勵發明創新、加快產業結構升級、提升人力資本水平等促進社會的高質量發展。“雙碳”目標是體現我國大國責任擔當以及推動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實現綠色低碳轉型的重要方面,而科技創新和產業結構升級又是影響區域碳排放的重要途徑(孫麗文等,2020)。在新時代背景下,探索科技創新、產業結構升級和區域碳排放強度之間的關系對我國經濟轉型和實現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碳排放強度、碳生產率是衡量區域碳排放程度、平衡經濟增長和環境污染的重要指標。通過科技創新或產業結構升級促進碳減排和綠色經濟發展已逐漸成為業內共識。國內外有大量研究表明科技創新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具有正向推動作用(Yang et al.,2014;程鈺等,2019),并且研發投入對各類要素密集型企業的碳生產率均存在一定的促進作用(郭炳楠等,2014)。李盡法和王秋月(2020)基于我國省際面板數據,通過構建空間杜賓模型,發現加大本地區綠色研發投入對本地區與周邊地區碳生產率的提高均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張雪峰等(2021)基于Heckman兩階段模型,選取我國2019年工業部門41個細分行業的相關數據,構建工業碳生產率影響的實證模型,發現勞動力投入和技術創新能夠顯著促進工業碳生產率的提升。范丹和孫曉婷(2020)基于動態面板平滑轉移模型,發現環境規制能夠通過激發綠色技術創新這個中介機制促進地區的綠色經濟發展。陳瑤和吳婧(2021)基于STIRPAT理論模型,利用我國省級和四大經濟區域的面板數據,分析提出我國在實現碳達峰目標的過程中,應當考慮區域異質性,并加大東北地區和中西部地區的技術創新規模及投入強度,尤其是創新成果的轉化能力。
同時,也有大量研究關于產業結構升級對區域碳減排的影響。王文舉和向其鳳(2014)基于投入產出理論,構建投入產出模型,發現我國存在工業產能過剩的供求結構矛盾,證實產業結構升級能夠顯著促進區域的節能減排。馬麗梅等(2018)通過CGE模型分析發現人均收入水平與合理的產業結構基礎是能源綠色化和低碳化的重要條件。王少劍和黃永源(2019)將產業結構納入到碳排放的驅動要素中進行分析,也發現產業結構升級對降低區域碳排放強度具有正向推動作用。還有學者認為產業結構轉型可以加快環境庫茲涅茲曲線(倒“U”型)拐點的出現進而促進碳減排。但何文舉等(2019)發現人口、產業結構以及企業密度對區域碳排放的影響大致呈現正“N”型的走勢。程葉青等(2013)利用空間計量回歸發現,產業結構升級對碳減排的格局演變具有重要的推動作用。此外,還有不少學者認為碳排放強度相對較低的地區多為經濟較發達或發展較快的地區,其中產業轉移和轉型升級整體上提高了這些區域第二產業的能源利用率,從而使得碳排放強度相對較低(肖雁飛等,2014)。劉金全和魏闕(2020)通過運用PVAR模型分析發現創新、產業結構升級和綠色經濟發展水平之間的相互影響并不顯著,但因果關系較為顯著,發現產業結構升級能夠顯著促進地區的碳減排和綠色經濟發展。產業結構升級往往伴隨著產業集聚的發生,劉媛媛(2020)基于經典EKC理論建立面板數據模型,分析出產業集聚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亦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考慮到產業的異質性,從農業視角研究發現產業結構升級反而會加快農業的碳排放,二者存在正相關關系(陳銀娥與陳薇,2018)。
綜上所述,國內外關于科技創新、產業結構升級與區域碳排放強度關系的已有研究大多是分析兩者之間的關系,將三者同時納入統一框架的分析相對較少,并且方法上運用空間計量研究其空間相關性以及溢出效應的文獻相對較少,缺少與三者相關的具體作用機制的研究。本文試圖基于空間視角,在重點研究科技創新、產業結構升級對區域碳排放強度影響的基礎上,分析其中可能存在的空間溢出效應,并探究二者對碳排放強度的關聯交互作用和間接作用,為推動我國減排降碳協同增效、更好達成“30·60”目標和促進經濟的高質量發展提供有價值的參考。
關于科技創新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影響,一方面,科技創新能夠改進企業的生產技術水平,通過成果轉化不斷提高資源的利用率,為企業開發利用新能源、清潔能源提供更多渠道,并在整體上降低企業的運轉和交易等成本,從而能夠在生產層面的初始環節減少社會整體對傳統化石能源的依賴,最終促進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另一方面,科技創新在一定程度上也能改變生產要素的就業結構、供需結構、進出口結構甚至是人力資本結構,使得勞動力的空間適配性逐漸增強,且要素的質量以及配置動態效率將會不斷提高,進而會促進經濟發展方式由傳統粗放式向集約式、發展動力由要素驅動轉向創新驅動的快速邁進。科技創新不僅會使生產要素等真正轉化為經濟發展的研究成果,還能夠增加碳交易、碳稅等的價格彈性,通過將成果轉化為市場化的工具,促進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綜上分析,提出研究假設1:
假設1:科技創新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在我國的工業化進程中,由于第二產業對傳統能源的依賴性較強并且相對其他產業來說集聚了較多的高能耗部門,第二產業“高投入、高污染、低產出”的發展模式,其所產生的碳排放量在三個產業中的比重也是最高的,再疊加產業結構布局劃分不合理的影響,最終會不斷增加廢氣排放與污染,惡化生態環境。一般來說,產業結構升級可以通過以下幾個途徑對區域碳排放產生影響:一方面,在經濟發展過程中,產業結構升級能夠通過提質增效和減少成本,逐漸降低第二產業對能源的消費依賴性。另一方面,產業結構升級可以促進要素的快速流動和資源的優化整合及高效分配,通過提高企業的生產效益,在宏觀層面上提升碳排放績效并在一定程度上對碳排放強度進行有效抑制,加快產業結構向環保低碳型轉型升級。綜上分析,提出研究假設2:
假設2:產業結構升級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已有研究表明科技創新對產業結構升級的作用主要發生在產出的供給端(趙曉男等,2019),即科技成果轉化方面,將科技成果內化為企業能夠直接投入到生產運營環節中的工具要素,通過提高企業的運轉效率,降低生產成本促進其結構升級轉型。而關于產業結構升級對科技創新影響的探究則相對較少,趙慶(2018)認為,產業結構升級能夠重新匹配創新資源,將其分配到需求更高的行業當中,提升要素的利用效率;也能夠通過對收入分配、經濟發展等的影響變更要素的供給,改變要素供求結構,倒逼企業通過加大研發投入,提升科技創新水平及科技成果的轉化能力。此外,有研究表明科技創新能夠提高能源的使用效率(付娉娉等,2017),從長期看,科技創新會通過成果轉化促進新能源、資本等其他要素對傳統能源的替代,進而降低能源消耗;產業結構升級也會對能源效率的提高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沈冰和李鑫,2020)。因此,科技創新與產業結構升級二者能夠相互促進并會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產生直接或間接的影響,結合前文分析科技創新、產業結構升級對區域碳減排存在的積極影響,提出研究假設3—6:
假設3:科技創新和產業結構升級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具有正向的交互關聯影響。
假設4:科技創新能通過加快產業結構升級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產生間接影響。
假設5:產業結構升級能通過提升科技創新水平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產生間接影響。
假設6:科技創新與產業結構升級能通過提高能源使用效率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產生間接影響。
1.被解釋變量
碳排放強度:CI。根據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制定的《國家溫室氣體清單指南》中提供的參考方法對我國各省的碳排放量進行估算:

其中,C為碳排放總量,Ei為能源的消費量,δi為能源i的碳排放系數。i選取我國原煤、焦炭、原油、汽油、煤油、柴油、燃料油、天然氣等8種主要消費化石燃料。具體計算公式為:

其中,CIjt表示j省第t年的碳排放強度,GDPjt為j省第t年的地區生產總值,CIjt即單位GDP的碳排放量。碳排放強度值越高,意味著該區域碳排放污染較嚴重,節能減排的空間與潛力越大。
2.核心解釋變量
科技創新,根據國家專利局以及國家統計局官方數據,選取各地區每萬人年授權專利總量作為衡量地區科技創新水平的代理變量。
產業結構升級,考慮本文要研究科技創新對碳排放強度的影響,因此將側重分析產業結構趨向高級化對碳減排的影響。參考徐德云(2008)研究中使用的“產業結構指數”構建本文產業結構升級的代理變量,具體計算過程如下:

其中,iup表示產業結構升級指標,In表示各省第一、二、三產業年產值的GDP占比,iup越大,說明該地區的產業結構升級水平越高。
3.控制變量
參考李金鎧等(2020)、張雪峰等(2021),徐如濃和吳玉鳴(2016)等學者的研究,選取基礎設施建設水平(地區年公路總里程數)、公共服務水平(政府公共服務總支出/GDP)、對外開放水平(地區年凈出口/GDP,其中美元匯率按照年平均匯率計算)、宏觀稅負(一般公共預算收入/GDP)、人力資本水平作為控制變量。其中,地區人力資本水平的測算根據中國公共教育體系的學制設計,并遵循文獻中的普遍做法,分別將小學教育、初中教育、高中教育、普通高等教育層次的教育年限設定為6年、9年、12年和16年,然后加權計算得到勞動力平均受教育年限,權重為相應受教育層次的實際在校人數人員占比。此外,為緩解異方差可能帶來的影響,對部分變量取對數處理。
4.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各地區統計年鑒以及CSMAR數據庫和國家知識產權局所公布的相關數據。鑒于數據的可靠性與可得性,選取中國2009—2019年30個省份(不包括港澳臺、西藏)的相關數據,展開實證分析,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分析如表1所示。

表1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1.空間權重矩陣設定
在空間計量模型的研究中,空間權重矩陣具有外生性。結合新地理學第一定律,本文將采用地理鄰接、距離、反距離平方矩陣,還有根據碳排放強度構造的地理碳排放權重矩陣作為本次研究的空間權重矩陣,并對矩陣做標準化處理,具體定義如下:
地理鄰接矩陣W1。即若兩個省域之間的地理位置相鄰,則Wij=1;否則Wij=0。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地理距離權重矩陣W2。基于兩省地理幾何中心之間的距離構建的空間權重矩陣,其中dij為根據經緯度測算的兩省之間的地表距離。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地理碳排放權重矩陣W4。根據兩地區碳排放強度的相關性構建碳排放經濟權重矩陣。設定以下wij構建空間碳排放經濟權重矩陣,其中CIit和CIjt分別表示i、j地區2009—2019年的碳排放強度的均值,wij越大則說明兩地碳排放強度的空間關系越相關,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2.空間自相關性檢驗
為驗證區域碳排放強度是否具有空間上的相關性,本文采用全局莫蘭指數進行檢驗,相應計算公式如下:


表2 四種權重矩陣下碳排放的Moran′I指數
3.空間計量模型選擇
在進行回歸之前,參考Elhorst(2014)的研究,進行一系列空間計量模型檢驗,進而選定適合本文研究的空間計量模型。首先,通過LM檢驗與穩健的LM檢驗先確定SEM模型、SAR模型以及SDM模型的相應適配情況;其次,進行LR檢驗與Wald檢驗,進一步確定SDM模型是否會退化成SAR或SEM模型;最后,通過Hausman檢驗確定選用隨機效應還是固定效應展開研究。具體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
據表3的檢驗結果,可以看出各項檢驗均顯著拒絕原假設,故初步選用SDM模型進行實證檢驗。Hausman檢驗結果顯著拒絕原假設,依次進行空間、時間以及時空固定效應檢驗對比,最終選擇時間固定效應的SDM模型為本文實證研究的基準模型。模型具體設定如下:

表3 空間計量模型檢驗

其中,CIjt為j地區t時間的碳排放強度,Xjt為一系列控制變量,Wij為空間權重矩陣,λt為時間固定效應,εjt為隨機擾動項。
根據上文檢驗結果,選擇加入固定效應的SDM模型進行實證分析,并且為了檢驗模型的穩健性,將依次加入上文所提及的四種空間權重矩陣W1—W4,對本文基準模型進行回歸分析,科技創新、產業結構升級與區域碳排放強度的實證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科技創新、產業結構升級對碳排放的影響空間面板回歸結果
由表4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大多數解釋變量通過顯著性檢驗,且空間自回歸系數ρ均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說明在空間交互的作用下,區域碳排放強度具有顯著的空間依賴性,區域碳排放在地區間存在顯著的示范效應和帶頭作用。核心解釋變量科技創新與產業結構升級整體上來說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且科技創新、產業結構升級和空間權重矩陣的空間交互項顯著,說明該地區科技創新水平的提升和產業結構升級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對空間相鄰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產生積極的促進作用,整體回歸結果與前文理論分析一致,驗證了假設1—3。
控制變量方面,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能夠降低區域碳排放強度。考慮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一方面能夠通過提升人們的整體綜合素質,使得人們節能減排和保護環境的意識逐漸增強,從微觀層面促進碳減排;另一方面,人力資本的快速積累有利于加快地區的科技創新進程,通過科技創新、成果轉化帶來的企業生產成本的降低以及綠色經濟發展效率的綜合提升,促進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和低碳經濟的發展。宏觀稅負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影響整體上為正向作用,分析原因是,企業為響應國家號召節能減排,尤其是我國很多省份仍以重工業為支撐、產業結構優化程度相對較低,企業減排成本較高,疊加政府宏觀稅負的提高,將更不利于區域碳減排和綠色經濟發展。政府公共服務支出水平的提高會促進區域碳減排,原因在于地方政府會響應國家號召,對碳減排相關工作高度重視,積極出臺有關碳減排的政策以及法律法規,鼓勵企業進行技術創新,增加針對企業技術研發方面的政策傾斜、資金扶持等公共服務的供給,加快企業通過技術創新向環保產業結構轉型的進程,通過降成本、爭創新進而促減排,最終助力社會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公共基礎設施水平的完善會促進區域碳減排,考慮交通等基礎設施的完善會提高企業的生產運營效率和運輸相關的周轉效率,會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整個省域的能源使用成本和能源需求,從而促進碳減排。對外開放水平整體上有利于區域碳減排,對外開放會加速生產、資本等要素的跨區流動,推動區域的科技創新和產業結構升級進程,促進當地經濟發展和碳排放強度的降低。
由于在空間計量模型回歸中同時包含空間權重矩陣與被解釋變量的交互項及解釋變量與空間權重矩陣的交互項,因此總效應包括兩部分,即對自身產生的直接效應和其他地區對其所產生的間接效應或空間溢出效應。參考Lesage&Pace(2008、2009)的研究,為解決以上問題,本文進一步估計科技創新、產業結構升級對區域碳排放強度影響的三個分解效應,具體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SDM模型的直接效應、空間溢出效應和總效應
由表5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科技創新和產業結構升級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直接效應和空間溢出效應均顯著為負,表明科技創新與產業結構升級對區域碳減排不僅具有明顯的直接促進作用,其所引致的空間溢出效應對鄰近地區碳排放強度的降低也具有顯著的推動作用。科技創新具有較強的外部性在于地區科技創新水平的提升會有利于關聯地區科技創新的加快,進而降低關聯地區的碳排放強度。而產業結構升級隨著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的推進,整體上通過產業鏈、價值鏈的關聯作用促進區域的協調發展。由空間溢出效應的系數可以看出,地理碳排放權重矩陣下的科技創新和產業結構升級對鄰近地區的空間溢出效應和總效應整體上強于以上三種基于地理因素設定的空間權重矩陣的分解結果,得益于互聯網的快速發展以及交通工具的多樣化,為區域科技創新、產業結構升級的協同發展以及促進區域碳減排提供便利。
上文驗證了科技創新、產業結構升級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直接影響和相應的空間溢出效應,為檢驗科技創新與產業結構升級對區域碳排放的空間關聯作用,引入二者的交互項,并對變量進行中心化處理,構建如下模型:

相關估計結果如表6所示,在四種空間權重矩陣下,科技創新與產業結構升級的交互項系數均為負,且均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表明二者對碳排放強度的降低具有正向的關聯作用。考慮到一方面,科技創新能夠促進人力資本的形成,并且加快技術革新,促進企業生產成本的降低和運營效益的提升,進而加快產業結構升級促使向其高級化、合理化方向發展。另一方面,隨著國家“科技創新2030—重大項目”的逐步推進,地方政府越發重視地區科技創新水平的提升,會相繼出臺更多的優惠政策,促進更多資金流向技術創新行業,同時也進一步完善了地方的創新環境和市場化程度,改善生產等要素的合理配置,從而促進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而產業結構升級方面,國家層面節能減排的戰略定位使得企業的排放標準門檻升高,一方面,企業為加速產業結構向低碳轉型升級需加快自主科技創新,通過新技術紅利減成本并促減排;另一方面,地方政府為企業轉型過程中所需的技術研發等提供資金支持與政策扶持,也會間接提升當地科技創新水平。通過以上分析,科技創新與產業結構升級二者能夠相互促進,并共同促進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

表6 產業結構升級、科技創新對碳排放的關聯影響
基于前文的分析,科技創新、產業結構升級以及二者的交互作用對碳排放強度的降低均具有積極作用。并且,科技創新和產業結構升級不僅能夠對區域碳減排產生直接的正面影響,還可能借助產業結構升級、科技創新以及能源效率等對碳減排產生間接影響。因此,在空間杜賓面板模型的基礎上建立中介效應檢驗模型,以檢驗相關中介機制效應是否存在。能源效率指標參考楊森和林愛梅(2019)的做法,以單位能耗所創造的產值進行衡量,能源效率越大,意味著生產效率越高,越有利于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并采用逐步回歸法(Baron&Kenny,1986)。前文關于科技創新與產業結構升級對區域碳排放強度降低的影響已得到驗證,以下將主要針對中介效應機制檢驗的第二、三步進行研究分析,具體中介效應檢驗方程如下:

其中,Mjt為中介變量:科技創新(innovate)、產業結構升級(iup)、能源效率(ee)。Tjt為檢驗變量:科技創新與產業結構升級,ψjt和Xjt為模型相應的控制變量,空間權重矩陣取地理鄰接矩陣W1。中介機制檢驗的回歸結果如表7所示。

表7 科技創新、產業結構升級對碳排放影響的中介機制檢驗
通過表7中列(1)—列(4)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科技創新對產業結構升級與能源效率均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說明科技創新水平的提升能夠促進產業結構升級與能源效率的提升;并且科技創新能夠通過促進產業結構升級和提高能源效率兩個重要途徑間接降低區域的碳排放強度。由列(5)—列(8)的結果可以看出,產業結構升級對科技創新與能源效率亦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說明在產業結構升級促進區域碳減排的過程中,除由企業提質增效通過向環保型產業轉型升級所帶來的直接影響之外,科技創新與能源效率是產業結構升級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產生間接影響的兩個關鍵傳導途徑,回歸結果與上文理論分析一致,驗證了假設4—6。
為進一步驗證上文中介機制效應的存在,通過bootstrap檢驗隨機抽樣1000次進行再次檢驗,結果顯示中介變量的間接效應和直接效應的偏差校正百分法與百分位法均在95%的置信區間上不包括0,均通過檢驗,進一步驗證了部分中介效應的存在,與上文的估計結果保持一致,再次證明以上中介機制檢驗結果的可靠性。具體檢驗結果如表8所示。

表8 Bootstrap中介機制檢驗
通過上述中介機制檢驗還可以看出,科技創新的空間系數ρ顯著為正,說明區域間科技創新水平的提升顯著的溢出效應和示范效應。而產業結構升級的空間系數ρ為負,考慮到產業結構升級過程中可能會產生一種“虹吸效應”,即發展較快的地區的產業結構在優化過程中可能會對周邊地區的人才、資金等要素產生一定的吸引作用,從而可能會對鄰近地區的產業結構升級產生不利影響。但該效應會伴隨地理距離衰減,且隨著交通、公共基礎設施的完善和市場化、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的推進,這種效應會被逐漸弱化(丁任重,2021)。
第一,由前文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四種空間權重矩陣下,科技創新、產業結構升級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影響整體上均為顯著,雖然變量估計系數的大小有所差異,但其方向沒有發生根本改變,表明研究結果穩健可靠。
第二,通過更換核心解釋變量,將科技創新更換為各地區年專利授權的增量作為其替代變量,將第三與第二產業的年產值之比作為產業結構升級的替代變量,回歸結果的核心解釋變量依然顯著,且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作用方向不發生變化,再次說明整體結果穩健可靠。
本文通過我國2009—2019年30個省份的面板數據,采用空間杜賓模型分析了科技創新、產業結構升級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影響。具體結論有:第一,區域碳減排具有較強的空間示范效應,故地區間的碳減排具有相互促進的作用;第二,科技創新和產業結構升級均能夠促進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第三,科技創新與產業結構升級相互促進且對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具有積極的空間關聯交互作用;第四,科技創新能夠通過促進產業結構升級和提高能源效率促進區域碳減排;第五,產業結構升級能夠通過促進科技創新和提高能源效率對碳減排產生間接積極影響。
基于以上結論,得到以下對策啟示:第一,持續推進“雙創”環境的完善,建立健全促進科技創新的有效機制。一方面,政府應加大針對科技創新方面的政策傾斜與扶持力度,鼓勵和倡導企業加大研發投入,提高科技創新成果的轉化效率,注重科技研發成果的實用價值,兼顧環保、綠色和商業價值,形成合理有效且可復制推廣的具體實用措施。另一方面,要提高教育質量,加大人才引進力度,促進人力資本積累,鼓勵“干中學”,加快形成產學研深度融合的創新驅動型發展的長效機制,從源頭生產環節促進碳減排。第二,加快推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促進產業、行業間的協調均衡發展。通過提供政策優惠、資金支持等舉措來促進企業的轉型升級,進一步提升要素資源的配置效率,促進地區產業的合理布局,鼓勵企業由低附加值向高附加值、高污染向低污染的結構轉變,推動區域產業結構向環保低碳型產業轉型升級。第三,繼續推進減稅降費,增大公共服務供給。加大對發展相對較慢地區的基礎設施投入力度,完善企業生產所需要的基礎配套設施,通過減少企業的運營成本,營造有利于產業結構升級和創新創業的重要氛圍,進而促進區域碳減排。第四,繼續推進低碳城市試點建設。通過資金扶持、技術支持、政策優惠傾斜等方式,有效降低試點地區的碳排放強度,并對其周邊區域形成積極示范效應,促進區域整體減排和協調可持續發展,通過提升技術創新水平和加快產業結構升級這兩個重要渠道,挖掘出新時代下的經濟增長點,并充分發揮二者協同減排降碳的重要效果,更好地促進我國區域碳排放強度的降低和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