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立平 鐘琦
【關鍵詞】??周邊外交??命運共同體??和合共生??系統理論??外交哲學
【中圖分類號】?D730.0????????????【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1568-(2022)01-0038-16
【DOI編號】?10.13851/j.cnki.gjzw.202201003
全球和合共生系統理論是和合共生理論與系統論相結合形成的新理論。該理論選擇全球視角來重構和合共生理論。全球和合共生系統理論的核心是和衷共濟、和合共生、合作共贏。其相互依存論決定了優化國際體系的必要性。全球和合共生系統理論可以作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和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理論的分析范式。
“和衷共濟,和合共生”是當代人類的最大公約數。在從全球視角構建的和合共生系統理論中,相互依存論決定了維護和改善中國周邊體系與國際體系的必要性。
人們最早可以從生物學理論中追溯到與共生有關的理論知識。生物學中的共生是指多種多樣的動物、植物雖然有著不同特性,但卻能生活在一起的現象。生物學理論認為世間一切生物之間是相互影響、相互作用、共生共處的。中國古代醫學理論也早已提出“五行學說”“相生相克”,這其實就是一種“共生學說”。1879年,德國生物學家德伯里(Heinrich?Anton?de?Bary)提出了共生概念,認為共生首先應該存在于某個封閉的環境生態系統的內部,由各個要素共生組成了系統中的每個重要部分,每個要素之間一定都存在彼此相互影響的關系;一般來說,共生又包括共生環境,共生模式、共生單元等。
20世紀中葉,共生理論和方法開始在醫學和農業領域嶄露頭角,并逐步被應用到社會科學領域。一些西方學者認為,科學技術的升級換代已經將人類的認知推向了另一個高度,即人們在社會中的交往越來越緊密,生產者與生產資料的結合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緊密,并且人們能夠通過事物之間的聯系使其為人類的生產與生活服務,因此在人與人之間、人與物之間便形成了一個相互依存的共同體。還有一些西方學者提出用“共生方案”來研究社會生產系統,認為依靠“共生方法”的有關理論體系可以確保生產體系的完整性和全面性,即在社會發展的過程中,某一生產體系中的所有組成部分一定是緊密相連的。中國學者袁純清將共生理論引入微觀經濟研究,認為共生不僅是一種生物現象,也是一種社會現象;不僅是一種自然現象,也是一種可塑狀態;不僅是一種生物識別機制,也是一種社會科學方法。
進入21世紀以來,中國國際關系學界逐漸開始出現共生理論的介紹和應用。金應忠研究員將共生理論運用到以和平與發展時代為主題時代的國際關系理論的研究中,并提出“‘共生’不僅是國際社會的一種客觀存在,而且是國際社會發展的基本途徑”的觀點。?蘇長和教授將共生理論與新型大國關系相結合,對構建共生型國際體系的路徑進行了探討。?同時,胡守鈞教授也強調了從社會共生性出發考察國內外社會的重要性。
“系統”的詞源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臘時期,它用來描述部分和整體的關系。在關于“系統”理論的研究中,恩格斯從科學技術發展的角度探討個體和整體發展的密切關系,在科技應用方面具有劃時代意義。
經過科學和邏輯論證,系統理論體系日漸成熟。1968年,貝塔朗菲(Ludwig?von?Bertalanffy)的《一般系統理論:基礎、發展和應用》(General?System?Theory:?Foundations,?Development,?Applications)一書奠定了系統論學科的地位。同時,這也標志著系統論作為一門科學理論得以創立。貝塔朗菲把整體作為系統論研究對象,認為“整體大于部分之和”。當然,他沒有對整體和部分的關系進行深入探討。貝塔朗菲提出的系統論是經典系統論,其以研究對象的整體性為重點。
中國科學家錢學森以經典系統論為基礎,從整體和部分的關系出發,對研究對象進行了完善。錢學森提出,“整體與局部對立的統一……是辯證唯物主義的基本原則,這是系統概念的本質。”?錢學森將唯物辯證法引入系統論,并將其發展成為辯證系統論、現代系統論。錢學森強調將整體與局部相結合解決問題,?其“綜合集成法”在中國的國防與社會發展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系統論顯示,除因果聯系之外,系統聯系、結構聯系、功能聯系和起源聯系等也是系統中的客體對象。?系統論所提供的這些聯系,推動和豐富了唯物辯證法的整體聯系觀。體系論認為,不同的體系結構性質的功能并不一致,在一定范圍內的任何系統中,元素的順序或結構的變化并不會引起系統整體功能特征的變化。但是,一旦超過一定限度,系統原有的屬性和功能則將發生變化。而且系統會向新的結構發展。
在共生理論與體系理論相結合的基礎之上,全球共生體系理論得到了長足發展。?全球共生系統理論的主要觀點包括多個方面。
第一,世界上一切事物都共生在一個大系統中,是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相互轉化的。?而這也是“蝴蝶效應”產生的現實基礎。?同理,一方面,國際系統也是這個大系統的構成部分;另一方面,其本身也是一個系統,各個構成部分都處于一種系統聯系中。換言之,在國際系統中,國家行為體和非國家行為體之間也在相互作用和相互影響。
第二,在國際體系這一系統中,各組成部分與整體之間的關系是辯證的。一方面,沒有各部分就沒有整體,整體依賴各部分;另一方面,部分依賴整體而存在,是整體的一部分。但是,整體又不是各部分的簡單加總,而是擁有自己的特質的有機體。例如,在當今的國際系統中,不僅有發達國家,也有很多發展中國家。根據實力大小,發達國家有超級和一般之分;同樣地,在“通常的”發展中國家之外,發展中國家中還包括新興經濟體、欠發達國家等。雖然當前的國際體系仍然由西方發達國家主導,但新興大國和新興工業化國家的發展尤其是亞洲發展中國家經濟影響力的上升,使得國際系統逐漸顯現新的特質。當新崛起的發展中國家在國際舞臺上不斷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時,國際體系也就必然面臨巨大沖擊,而這也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得以出現的現實基礎。在此情況下,霸權主義受到越來越多的抵抗,而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則越來越受到重視。
第三,國際體系各組成部分之間的關系是辯證的,即對立的統一。系統中的組成部分兼具共存與競爭,對話與斗爭,容忍與排斥。矛盾雙方的對立性和同一性不斷推動事物的變換與發展。中美關系可視為一組典型的由對立性和同一性推動的大國關系。兩者之間長期存在結構性矛盾,即美國是國際系統中的主導國家,中國是國際體系的最大新興力量;而且隨著中美實力的不斷接近,“修昔底德陷阱”的陰霾時刻籠罩在兩國的上方。但不可忽視的是,中美之間的共同利益更大。冷戰時期,應對蘇聯霸權擴張是中美關系的重要考量。當下,中美兩國在經濟和安全領域依然存在許多雙贏的可能性。中美雙方在經濟上相互依存的緊密程度不容小覷;在與安全相關的兩個子領域,即在傳統的和非傳統的安全領域,雙方也擁有大量共同利益。?中美兩國既是競爭關系,又是利益共同體。中美兩國關系的這種特點,是推動雙方關系和國際體系運動、變化及發展的重要因素。
第四,國際社會對共生系統性的認知經歷了從自在到自覺的轉變與發展。人類對拓撲鏈反應的感性認識雖然是長期存在的,但直到近代才升格為共生理論。同樣地,系統思想雖然歷史悠久,但是在近代才形成系統論。早期的歐洲列強在理解國際體系的過程中,只把歐洲國家視為主權國家,把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廣大地區視為殖民地。二戰結束后,世界上民族解放運動興起,獲得民族解放和獨立的國家逐漸參與到國際社會事務中來。這些獲得獨立的國家也逐漸在國際社會中發揮起重要作用,并得到了西方發達國家的承認。?發展中國家為保護自身的主權獨立和國家利益,提出了和平共處五項原則,這五項原則直接關系到所有國家的發展和世界的穩定,因而不僅是世界政治文明的發展,也是共生體系的發展,體現了人類文明國際體系在和合共生制度化認識下的重大進步。?全球化使國際經濟相互依存進一步加深,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成為各國競爭合作過程中的新常態。如今,各國之間的相互依賴并不平衡,也不對稱,西方發達國家在維護本國利益時,經常借助經濟相互依賴關系結構上的不對稱,向對手施加壓力。
此外,系統的各個組成部分和整體間具有共生性。一個國家在維護本國利益時,必須考慮其利益是否與全人類的共同利益相一致,即各國應該秉承共同發展的原則。從共生系統的角度看“地球村”,各國只有合作才能在共同的危機面前生存與共贏。
中國周邊體系是世界上三個體系?的重要構成部分。世界是一個包括所有存在的共生大系統,并且其各個部分、各個要素是相互作用、相互影響以及互相轉化的。?世界體系的主體包括國家行為體及各種力量結構。“在全球系統的主體中,包括國家行為體和非國家行為體,同時也包括國際組織等超國家行為體。”?全球體系的重要特征是行為體多樣性。在經濟全球化和世界多極化加速的背景下。盡管主權國家依然是國際關系的主角,但是非國家行為體的地位也在不斷上升,?諸如跨國公司、非政府組織和區域經濟一體化組織等都是超越國家單元的非國家行為體。
進入21世紀以來,區域經濟一體化的趨勢不斷深化。各區域經濟合作組織的發展速度遠超以往,互動與合作愈發緊密。當前,許多政府間國際組織擁有獨立的國際法人資格,逐漸發展為國際關系中一種新的基本行為主體。絕大多數政府間國際組織,在促進國際和地區經濟、政治、安全和文化合作的過程中發揮著重要作用。
跨國公司的快速發展已經成為推動經濟全球化的最重要因素。在經濟全球化的催化下,跨國公司的國際化生產協作正在實現資源和生產要素的最佳配置。當前,全世界100支最大的經濟力量中,跨國公司占一半以上,一些大的跨國公司實力甚至已超過了大部分中小國家。無論跨國公司還是主權國家,無不希望借經濟全球化的機會為自身經濟謀求更多利益。然而跨國公司與主權國家的關系卻非一味合作,他們有時是穩固的盟友,有時又會成為競爭對手。跨國公司和主權國家在經濟活動中可以實現優勢互補,同時,跨國經濟活動中也存在跨國私營企業損害東道國主權的現實狀況。
全球非政府組織目前已迅速增加到數十萬個,相對于政府組織,其在范圍和領域上也更加廣泛,在國際社會發揮的功能也愈發突出。許多非政府組織在人道主義援助、醫療衛生援助、軍備控制、爭取世界與地區和平與發展等領域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雖然一些非政府組織在美國的支持或操縱下下打著民主旗號肆意干涉他國內政。?但是,政府在掌握非政府組織規律,并加以合理引導的情況下,可以借助非政府組織的許多積極因素,促進社會進步,維持社會穩定。
在紛繁復雜的國際局勢背景下,基于現實的全球和合共生系統理論,必須關注構筑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
相互依存將是中國周邊共同體的高級狀態。共生狀態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相互聯系,這是初級階段,該階段的相互聯系并非緊密的,合作也以間接為主。第二階段是中間階段,該階段逐步進入共生共存狀態。馬丁·海德格爾(Martin?Heidegger)認為,“正是因為這種共同性,所以世界向來就是共同享有的,這個存在的世界是彼此同時存在的世界,‘在其中’是與他人同時存在的。”?例如,和平共處五項原則雖然由中國和其他國家共同提出,但現已成為國際關系的基本準則,其宗旨就是促進國家間相互共處,同時也是發展新型國際關系的基礎。第三階段的共生狀態是相互依存。關于國際關系中的相互依存,羅伯特·基歐漢(Robert?O.?Keohane)與約瑟夫·奈(Joseph?S.?Nye)共同提出,“世界政治中的相互依存和共存,是指以國際行為體之間的相互影響為特征的狀況”。他們指出,交互一旦形成,參加者就需要付出代價并相互產生影響(當然,這些影響不一定是相互平等的),這就是相互依存狀態的產生過程。如果互動不給各方帶來巨大的成本,那這種互動就將持續下去,為雙方帶來長期利益,這是由相互聯系而產生的相互依賴。這對于我們理解相互依存的政治至關重要。”?當前,世界系統和中國周邊系統的相互依存性正在逐步上升。
全球和合共生系統理論的相互依存論決定了優化周邊體系以構建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的必要性。人類命運共同體最主要的特點是普遍性、互動性和內生性,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也同樣具備這三個特性。?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的普遍性是指系統在社會內部、國家間、人和自然多個層次、各個方向、各個領域的共生關系。所謂社會內共生,是指在一國之內,其社會中的各個組成部分具有共生關系。同理,國家間的共生關系亦同樣如此。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的互聯性是指“人類社會不是各種因素的機械集合,而是各種因素之間的相互關系和相互作用的有機整體。”
內生性和自發性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發展的兩個重要性質。?完整的全球共生發展關系應該涵蓋改善過程、秩序的優化過程,以及結構的調整過程。構建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也應如此。首先,要促進和完善中國周邊系統的共生關系。資源的稀缺性決定了圍繞資源爭奪所引發的沖突始終是人類不得不面對的重要問題。避免沖突加劇,必須合理和充分地利用自然資源,本著公平公正的原則,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公平競爭,共同發展,做到各種資源的合理交換和共享。其次,要不斷優化中國周邊共生關系國家的發展秩序。當前的國際秩序是雅爾塔體系的產物,在世界穩定發展的同時,也依然存在一些不公平、不正義的現象。恐怖襲擊、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擴散、環境污染、全球變暖、毒品走私、高度致命的傳染病等非傳統安全時刻威脅著全人類,并呈現越來越嚴峻之勢。要解決這些問題,就必須改革和完善現有的國際秩序。再次,要優化中國周邊體系的共生結構。在全球系統中,共生關系和秩序的相對狀態與行為模式決定了共生結構的水平。當前,全球系統的相互依存關系在加強。全球系統的共生結構,就是要提高各級資源交換、共享和流動的有效性和合理性,優化模式和結構以及擴展領域,從而為改善共生關系和共生秩序提供適當條件,為調和共生關系和共生秩序的共存、改革和完善做出貢獻。這一階段的目標是構建和合共生的中國周邊體系,即在中國周圍構建相互依存、合作共贏的命運共同體。
全球和合共生系統理論具有辯證性,共生和沒有矛盾不能畫等號。“矛盾的普遍性或絕對性這個問題有兩方面的意義。其一是說,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的發展過程中;其二是說,每一事物的發展過程中存在著自始至終的矛盾運動。”?世界是一個具有共生性的大系統,適用矛盾對立統一法則。通常認為具有三種形態的共生,在全球體系和中國周邊體系中,不僅存在互利共生,而且存在局部利益共生和局部傷害共生。一方面,互利共生是指兩個或兩個以上的行為者由于彼此的合作或競爭而互利;另一方面,從廣義上說,偏害共生和偏利共生也都屬于共生范疇。偏害共生是指一方受益,而另一方受害;偏利共生是指一方受益,而對另一方無害。當然,世界系統和中國周邊系統中,偏利共生的要素在上升,偏害共生的要素在下降。
當前存在兩種相互依存。全球體系與中國周邊體系的互相依賴既有積極的一面,也有消極的一面。積極的相互依存是指相互依存的雙方都從中受益,而消極的相互依存是指任何一方對相互依存關系的破壞都可能給另一方甚至雙方帶來損失。例如,美國和中國分別作為當今世界最大和第二位的兩個經濟體,有著共同的經濟發展需求。一方面,兩國間經濟與貿易的快速發展給雙方都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收益,因而從某種程度上看,經濟上的相互依賴已成為穩定雙方關系發展的“壓艙石”;?另一方面,兩國經濟貿易上存在著許多沖突和問題,包括特朗普政府推動與中國“脫鉤”。但是,雙方脫離不了對立統一的矛盾規律,即當前雙方依然誰也離不開誰,因而中美只有通過談判才能解決分歧和矛盾。如果中美兩國經濟完全“脫鉤”,則雙方蒙受的損失都將是巨量的,雖然中國可能要比美國付出更多的代價,但美國的損失也是其無法承受的。
這種積極的相互依存可能是對稱的,也可能是不對稱的。例如,2021年上半年中國的GDP約相當于美國的74.3%,?兩國在經貿關系上的相互依存是不對稱的,這種不對稱的相互依存具有敏感性。美國經濟高度開放,中國經濟對外開放的力度也逐年提升,貨物和服務進出口總額約占中國國內生產總值的32%。?在這樣的經濟結構下,中美兩國作為對方最大的貿易伙伴之一,不論哪一方的經濟發展發生改變,對方都會獲得收益或付出代價。這種非對稱的相互依存是脆弱性與韌性的共存。
消極相互共生意味著一旦該種狀態被打破,雙方都將蒙受難以承受的損害。冷戰期間,美蘇兩國在戰略核武器上形成了“恐怖平衡”。兩國中的任何一國啟動核按鈕,雙方都有被摧毀的可能性,因此雙方在這種情況下都力爭避免直接的軍事沖突。無論是在全球系統中,還是在中國周邊系統中,各國都面臨著一些共同的威脅和挑戰。為了有效應對這些挑戰和威脅,世界各國應該確立和合共生理念,共同應對風險和挑戰。
推動全球體系創建和促進中國周邊共生體系的發展,是國際社會義不容辭的責任。通過建立健全有效的合作機制,在共生共存的觀念下,積極分擔責任和防范風險,共同應對全球安全風險是各個主權國家的正義之舉。
第一,人們對中國周邊共生體系的認知是逐步提升的。共生系統客觀存在,但共生系統的發展以及人類對其發展的正確認知有一個過程。早在堯、舜、禹時代,中國古人就已形成“天人合一”的宇宙觀。“天人合一”這一宇宙觀把世界理解為陰、陽兩極,但兩者并非簡單對立的兩極,而是對立統一的兩極。?中國古典哲學強調自我完善、天地人之間的和諧共存。人并非獨立存在的個體,人與人相互之間也并非完全對立的,因而我們也不可能在完全的斗爭環境中求得發展。實際上,早在中國先秦時期,孔子就給出了“君子和而不同”“和為貴”的方案。
從國際關系實踐看,1945年誕生的《聯合國憲章》明確指出,“我聯合國人民同茲決心,欲免后世再遭今代人類兩度身歷慘不堪言之戰禍,重申基本人權,人格尊嚴與價值,以及男女與大小各國平等權利之信念,創造適當環境,俾克維持正義,尊重由條約與國際法其他淵源而起之義務。”?這是人類社會在經歷過兩次世界大戰之后對人類共同命運思想理解的產物。在當下,2015年12月,《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UNFCCC)第21次締約方會議一致通過《巴黎協定》(The?Paris?Agreement)。這是一項全新的全球氣候變化協定,涵蓋了目標、緩解、適應、損失和損害、金融、技術、能力建設、透明度和全球清單等多方面內容。同時,這份文件還規定如何應對2020年之后全球氣候面臨風險的解決方案。工業文明對環境的破壞使人們認識到維持人與自然整體系統的共生價值。
第二,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全球共生體系高級階段的目標,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是中國周邊共生體系高級階段的目標。人類命運共同體和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的踐行和實現需要經過三個階段。首先,無政府狀態的全球系統和中國周邊系統。在這一階段,“權力均勢”理論在國際關系中發揮主導作用。雖然當前我們還處在這一階段,但是自冷戰結束以來,世界正在開始逐漸超越這個階段。其次,互相依賴狀態下的全球體系和中國周邊體系。國家之間這時在經濟等領域的互補性將更加顯著,相互依存的基礎性作用對國家間的互動將進一步顯現。以合作和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的構建是這一階段的主要目標。?世界發展整體上將會朝著大國實力對比更加對稱的方向發展,這是第二階段的關鍵特點。在該過程中,新興國家無論在經濟或者其他方面的實力都將逐漸向發達國家靠攏,這將使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間的鴻溝逐步縮小。再次,一體化條件下的全球系統和中國周邊系統的建立。在這一階段,世界將逐步實現經濟和政治一體化,其中包括中國周邊的經濟和政治一體化。從區域一體化到全球一體化是逐步實現的,只有當全球一體化程度不斷加深時,國家間的利益競爭才會逐漸放緩并實現和諧。只有推動中國周邊逐漸實現經濟和政治一體化,才能進一步提升人類對全球一體化的認識,進一步推動全球一體化進程。這也是實現世界持久和平的重要依托,而人類命運共同體和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則是這一階段的主要目標。
第三,中國現代政治思想的發展推動了人們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目標的認識以及共同體的發展。鄧小平曾有關于可以通過相互尊重,平等共存來應對本國利益與他國利益的矛盾的表述。1989年10月,鄧小平在會見再次訪華的尼克松時明確表示:“考慮國與國之間的關系主要應該從國家的自身戰略利益出發。著眼于自身長遠的戰略利益,同時也尊重對方的利益……并且國家不分大小強弱都相互尊重,平等相待。”?進入21世紀以來,這一思想也在不斷深化。2002年11月發布的中國共產黨第十六次全國代表大會報告指出,“我們主張順應歷史潮流,維護全人類的共同利益”。?這體現了中國正在使自己的國家利益和全人類利益相結合的現實。2012年,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報告這一思想有了新的發展。2012年12月,習近平總書記與在華工作的外國專家代表見面時指出,“國際社會日益成為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面對世界經濟的復雜形勢和全球性問題,任何國家都不可能獨善其身”。這一表述明確呼吁建立一個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為目標的國際社會。2014年11月,習近平強調,“要在堅持不結盟原則的前提下廣交朋友,構建全球伙伴關系網絡”。全球伙伴關系網絡涵蓋兩方面的理念。首先,要建立伙伴關系,必須遵循不結盟原則,即結伴而不結盟。其次,與中國建立伙伴關系的國家應形成全球性的伙伴關系網絡。2017年初中國已與97個國際行為體建立了形式多樣的伙伴關系,這些國際行為體中既包括國家,也包括國際組織,并且合作關系是多層次和多元性的。“一帶一路”的實施進一步維護與完善了中國伙伴關系網絡,使得合作理念與合作機制朝著更加成熟的方向發展,這對于建立全球伙伴關系網絡的理想目標具有直接的推動作用。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國際互動是新型國際關系的創建與發展的關鍵。因而,從長遠來看,全球性伙伴關系網絡將在推動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與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中,發揮積極的、不可替代的基石作用。
從國家間的共同命運,到區域內的共同命運,再到人類的共同命運,重要的是要用超越性的“全球觀”來理解。這種主體超越性不僅體現在國與國之間的界限上,同時還體現在思想上。“全球觀”既表達了中國渴望世界和平與發展的愿景,也表達了中國堅持在互利、共贏前提下發展合作的理念。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的內涵可以通過中國與周邊鄰國的雙贏合作得以彰顯。
盡管取得了一定的進展,但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的構建仍具有長期性。周邊各國只有在命運共同體思想的引導下,踐行起以責任共擔、利益共享、包容平等思想為指導的行動,才能實現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的構建。相互尊重、公平正義、合作共贏應該成為構建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的三個核心內容。推進新型國際關系為構建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指明了方向。
各國相互尊重是新型國際關系的基本要求,也是全球和合共生系統理論所要求的基本準則。只有重視雙方的核心利益,從中找到雙方利益的契合點,才能求同存異,有效管控雙方的矛盾和沖突,從而建立起告別沖突與對抗、推行公平與正義、實現雙贏的新型國際關系。所有國家都應做到互相尊重,平等交流,摒棄冷戰思維和霸權政治,堅定選擇對話、結伴而非對抗和結盟的新型國際關系合作交往路徑。
中國應堅持親、誠、惠、容的外交理念,堅持與鄰為善、以鄰為伴,在平等協商、互利共贏的前提下推動周邊關系的穩定發展。中國應堅持正確義利觀,大力推動與發展中國家的協作。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有別于“一國獨霸”和“幾方共治”,真正的國際關系民主化必須是全球命運共同體語境下的思考和行動。世界命運和國際規則應該由各國共同參與制定,有關全球性議題的決策必須考慮到每一個國家的利益,全球問題治理應該由所有國家共同參與,成果由所有國家共享。
中國一貫尊重其他國家人民的自主選擇,倡導公平正義,始終反對將本國意志粗暴地強加于人和干涉別國內政,始終反對恃強凌弱的強權政治和霸權主義。中國始終堅持和平發展道路,不會將自己的發展建立在犧牲他國利益之上。中國不會以威脅鄰國的方式發展自己,無論在國際社會的政治、經濟影響力發展到何種程度,中國在國際社會都不會稱霸,也不會走擴張道路。
公平正義是全球和合共生系統理論的核心,只有實現公平正義,才能構建起新型國際關系。中國始終不遺余力地推進國際關系民主化,中國發展不對任何國家構成威脅,并謀求共同發展。中國強化命運共同體意識,追求開放、包容和共贏發展。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無論從地理方位、自然環境還是相互關系看,周邊對我國都具有極為重要的戰略意義”,同時還強調,“要對外介紹好我國的內外方針政策,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把中國夢同周邊各國人民過上美好生活的愿望、同地區發展前景對接起來,讓命運共同體意識在周邊國家落地生根。”?在國內和國際兩個大局協同發展的同時,中國將堅持和平發展的外交路線,成為世界和平、全球發展的積極參與者;在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實現過程中,成為對人類文明的未來具有指引意義的理論貢獻者。
在過去的一個世紀中,國際關系行為體經常在“零和游戲”中博弈。今天的國際社會希冀一個和平穩定,共同發展的世界。這需要各國堅持以平等尊重,互惠互利,多方共贏為外交合作理念。發展是所有國家的首要任務,也是世界各國的共同命運之所系。尤其對于主要經濟體來說,在協調好宏觀經濟政策的同時,要有長遠戰略眼光,關注深層次的國際政治與經濟問題。把握住最新一輪科技革命和工業變革帶來的機遇與挑戰,從經濟發展路線、發展模式入手,將創新作為經濟發展的動力,進一步發展和解放社會生產力;應尊重和維護包括世界貿易組織(WTO)在內的全球性國際組織的規則和機制,支持多元平等的多邊國際體系。我們需要大力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和中國周邊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在共同體理念下,通過合作實現共贏,使經濟全球化發揮其積極的一面,包括支持貨物、資本、服務在國際市場中的自由流動,推動經濟全球化的健康發展。總之,應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出發點,摒棄“零和游戲”,推動形成開放、平等、互利互惠的全球經濟新格局。
中國在全方位推進周邊外交的同時,多層次、全方位、立體化的外交框架已初步形成,這為中國自身和平穩定以及可持續發展創造了有利的外部安全環境和經濟條件。而推動新型國際關系的發展,加速全球治理體系變革,則將進一步提升中國的國際號召力、塑造力和影響力,并為世界和平與發展作出新的貢獻。中國與國際社會一道,共同推進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和周邊命運共同體,將使中國外交特別是周邊外交邁上一個新臺階。
[責任編輯:孫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