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路

初三時班上有個女生Y,長得不好看卻擁有娃娃音,這就是她被霸凌的原因。很可笑吧,女生嫌棄她裝嗲,男生嫌棄她不好看,經常四五個人聚在一起很大聲地討論和嘲笑她。即使她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不好的事情,可所有人還是漸漸地疏遠她。我跟她正好相反,班里人緣很好,有時我也會成為“四五個人”之一,雖然不幫腔,但也沒阻止過。
直到有一天,幾個女生再次坐在一塊兒,帶頭的女生W又開始冷嘲熱諷Y,甚至還提到晚上把Y的自行車氣放掉,要是她再敢裝嗲,就找社會上的混混打她。我下意識地看了Y一眼,她將頭埋在書里面,手緊緊地捏著書角,她的同桌帶頭笑得最大聲。我一股怒氣直沖上來,于是說了W一句:“你是不是沒事做,放人家自行車氣干什么?”一時間氣氛尷尬起來,W可能也沒想到我會這樣,有點發愣。其他人畢竟和我關系不錯,也開始跟著附和:“就是就是,你平常說說就算了。”我沒想和Y成為朋友,只是在那一刻單純地看W不爽,但沒想到這個舉動對一個人的影響會那么大。
那時的周五晚上,我經常去網吧打一會兒游戲再回家。還記得那天剛到網吧門口,身后一個很甜的聲音在喊我,我一扭頭,居然是Y。她竟然跟著我到了網吧,看上去挺緊張。我有點莫名其妙,說實話那天的事情我沒怎么放在心上,對她的印象也依然模糊。她倒是很認真地看著我說:“那天謝謝你。”于是她一下子就在我面前清晰了起來,不再是一團永遠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影子。
這時班里好幾個同學陸續到了網吧,看到Y后一臉蒙。她看起來有點局促,還沒等我開口,說了句再見就要走。我上前拽住她的車:“這么早回去干嗎?跟我們打會兒游戲唄,我請你。”我屬于那種愛熱鬧的人,人當然越多越好。
慢慢地,我們幾個經常一起打游戲的同學都和她熟絡了起來,在班上她也會參與我們幾個的討論,那些嘲諷她、欺負她的人漸漸消失了,因為她有朋友了。當一個人有了圈子,再想欺負她,就很難了。
上了高中和大學,我漸漸和Y失去了聯絡,一直到畢業工作后,我在某個冬日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她的聲音這么多年都沒變,我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那時候正值過年,我們都在老家,她約我在咖啡店見面。她看起來仍然和記憶中一樣,唯一的變化就是很健談,全程我都在聽她說,偶爾插一兩句話,聽她說這些年的事,直到她開始談論初中時代的回憶。她捂著臉哭了起來:“L,你真的是我初中時代唯一的救贖,能認識你真的太好了。”
我啞然。我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對她多好,只是請她上了幾次網,吃過幾次炒面,怎么就讓她這么銘記于心了呢?比起那些和我關系好的朋友,她的反應讓我意外極了。后來我們開始頻繁聯系,她結婚時還邀請我做了伴娘。她很有生意頭腦,在家鄉開了工廠,過得很幸福。
很多時候,如果遇到無辜被霸凌的人,可能你簡單的一句話,或者一個舉動,就能挽救一個人的一生。這些年越和她相處,越覺得她身上有許多可愛的地方。還記得一起打網游那會兒,我的游戲昵稱是“劍林雨夕”,第一次幫Y登號建角色時,我讓她想個名字,她看了看我的I D,給自己取名“劍林雨落”。許多年以后,參加她婚禮那天我住她家,在她的電腦上看到了那款網游,我很驚訝地問:“你不會還在玩吧?”她說:“在玩啊,不過換區了。”然后她走過來登錄賬號給我看,看到昵稱后我有點驚訝:“你可真厲害,10多年了還玩著,連名字都不換。”
Y說當初是我拯救了困境中的她,但我認為真正拯救了Y的人是她自己。如果她沒有鼓起勇氣一路跟著我,只為了和我說一聲“謝謝”,之后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而她的處境也不會因為我的一句話就有所改變。
Y現在過得很好,我相信苦難之后就是好運,人不可能永遠一帆風順,但更不可能一輩子都是壞運氣,一定要鼓起勇氣振作起來啊。
//摘自知乎,本刊有刪節,夏希/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