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泛舟

9月的風微涼，乳白色的云朵被涼風扯出絲絲縷縷的流蘇，淡淡地飄散在城市上空。又是一年開學季，幸福小學的操場上依舊活躍著不少奔跑的身影，投影進辦公樓一扇窗口的眼睛里。

周校長背后的手里拿著一封信，望著那群活力四射的孩子，卻不知如何解決手中這個棘手的問題。這是一封家長聯名控訴信，信中控訴了四年級（2）班顧征小朋友的種種“劣跡”：在樓梯上奔跑，害劉毅摔下樓梯，腿部骨折；上課擺弄鋼筆，平均一周弄臟前桌田朵的一套衣服；被班主任批評后，扯斷了班級空調的電線……大千世界，包羅萬象，那群鬧哄哄的天真爛漫的孩子，與操場角落里那個清寂的身影，形成十分鮮明的對比。

操場角落里的顧征此刻鮮有地安靜著，與他素來好動的樣子有很大不同，或許是因為心情很糟糕。他想和班級小伙伴一起踢球，但那群人好像不怎么愛搭理他。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就沒有朋友了呢？二年級下，還是三年級上？總之他的世界被割裂成兩部分，在家里，爺爺奶奶能夠滿足他的一切需求，而在學校里，同齡小伙伴都對他愛答不理。

他的腦袋瓜里又閃現了一系列碎片場景，顧征將它命名為“平行宇宙里的顧小征”。在這個平行時空里，顧小征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上課不會被老師批評，回家寫作業也不用媽媽每天逼迫著寫到深夜11點。他有很多朋友，不會被孤立，不會丟三落四，也不會常常心不在焉。他的很多善意的行為，比如，拍拍同學的肩膀、撞撞他們的胳膊也不會被錯認為是惡意找碴。

最終，周校長叫來了顧爸爸和顧媽媽，和他們溝通顧征同學的學習和生活狀態。在顧征的爸媽看來，顧征的確是個比較難管理的孩子，但本質上并不是個壞孩子，他也很想和同學做朋友，就是太調皮了，不知道怎么正確表達。顧征本身是個很善良的孩子，他會給年紀大的爺爺奶奶按摩肩膀，很細心也很敏感，就是太愛玩了。最終，周校長還是同意顧征繼續留在學校，希望和家長一起努力，幫助顧征擺脫那些過分調皮、好動的缺點。

半個學期過去了，顧征的學習狀態依舊沒有得到改善，與同學的關系更差了，基本每周都被班主任請家長。期中考試后的家長會，顧爸爸又一次忐忑地來到學校，準備迎接來自老師和同班家長的新一輪控訴。家長會開始前，各位家長在學校報告廳參加了由市兒童醫院和學校共同舉辦的醫教結合多動癥科普宣傳課。聽著專家講述多動癥的各種臨床表現和治療效果，顧爸爸突然內心為之一振。家長會后，班主任李老師對顧爸爸說：“顧征同學上課極易走神、易沖動等表現跟剛剛專家表述的多動癥癥狀很像。”其實，顧爸爸內心也有同樣的感受。

第二天，顧爸爸就帶顧征來到兒童醫院，經過一系列診斷，顧征被確診患有AD HD（注意缺陷與多動障礙，俗稱多動癥）。相比于爸爸的激動，顧征反而顯得很平靜，他想抱一下那個平行時空的自己，對他說：“顧小征，原來我是生病了，所以沒有成為你。沒關系，醫生阿姨說很普遍，就像近視了配一副眼鏡就好了……”

兩個多月后，四年級（2）班的同學都發現顧征真的和原來不一樣了：上課會安心聽講，不會再弄出奇怪的聲響；一起參加課外活動，知道按名次順序等待自己上場，不會橫沖直撞地亂動；圣誕節很禮貌地送了很多同學手工藝品，再也不是以前那種心不在焉的狀態了。大家慢慢歡迎顧征重新回到這個群體，一起踢球，一起打掃衛生。田朵也不會刻意躲著他了，顧征有不會的問題，她也會耐心地為他解答。

期末時，顧征的整體成績由班級倒數，提升到了班級中游，這是他三年級以來第一次進入班級中游。晚上，顧征拿出日記本，寫道：如果沒有醫生的幫助，我的生活應該和原來一樣混沌，繼續不被人歡迎，不被人喜歡，孤孤單單地度過青春期。如果那樣，我會發瘋的，那是一條黑暗的看不到盡頭的路。幸而在人生路的啟程不久，獲得了一次救贖。顧小征，我不會再羨慕你，我要成為你……

夜幕籠罩下，臥室里只剩下灰黃的小夜燈溢出柔和的暗光，顧征已經進入了夢鄉，或許對于平行時空的顧小征來說，也會為他的轉變產生一種甜滋滋的驕傲。對于很多人來說，幸福是自然而然的，而對于顧征來說，幸福卻是一道窄門，既要擁有足夠的勇氣，又要享有充分的運氣。

（本刊原創稿，感謝上海市兒童醫院兒童保健科王瑜醫生對本文的支持，稻荷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