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好好看·閘口盤車圖

田玉彬

五代·《閘口盤車圖》上海博物館藏

這是一幅珍貴的古畫，雖然沒有作者的署名，但專家們推斷，它可能畫于五代或北宋初年。也就是說，它存世可能有1000多年了。

這是一幅特別的古畫，和追求美、意境或富麗華貴的畫不一樣，它致力于把真實的建筑、車輛和人們的勞動情形畫下來。在畫到樓臺、房屋等建筑時，為了追求細致精確，還會用到界筆、界尺，所以這種畫也叫“界畫”。界筆的使用大致是這樣的：將毛筆放在圓形筆套里，露出毫尖來，然后將筆套靠在直尺上移動，這樣就會畫出直線。線條的粗細，由毫尖的長短來調節，露出的毫尖短，線就細，反之就粗。

這幅畫名叫《閘口盤車圖》。盤車是指運送貨物的車隊。圖中，車隊在河道對岸，那里有路、有橋，有推車、有牛車，人們或休息或行進。閘口是指水閘的閘門口。在過水通道裝上閘門，是用來調節水位，控制水流量。在閘口處有一座樓房，那是未在畫名中出現，卻是此畫重中之重的主體。

那是一個官營磨面作坊。作坊所使用的磨面機、羅面機（圖1），不是靠人力而是靠水力驅動。因為古人畫得仔細，我們可以看到古老的水力機械結構是什么樣。樓房堂屋的中央就是磨盤。磨盤上面是漏斗，把待磨的麥粒放進去，隨著磨盤轉動，就把麥粒磨成面粉。

有一個人站在磨盤旁邊工作，他幾乎全身赤裸，只穿著兜襠布。樓下是磨盤的動力來源：一具大水輪正被激流沖擊，帶動樓上的磨盤轉動。大水輪旁邊還有一個較小的水輪，同樣也被激流沖擊而轉動著。這個小水輪所驅動的，不是磨盤，而是篩面的羅。這架羅面機采用“曲柄連桿機構”，可以將水輪的旋轉運動轉化為面羅的往復運動。在面羅內盛放磨好的糧食細粉，面羅反復擺動，就可以篩面了。

磨坊的兩側，一邊是篩糧食的場地。在入磨前，要經過篩選工序，把麥粒和雜物分離開。請看下圖，有人正在操作大篩子。他們用的平底淺口大篩子很大，所以要用支架吊起才方便振動。篩好后的麥子就裝入籮筐，送進磨坊里加工。請注意他們的臀部，你發現了什么？

他們的臀部是裸露的。這些人穿的是開襠褲。這種因為穿開襠褲而露出屁股的畫面，在古畫中并不算罕見，著名的《清明上河圖》中也有。

另一邊的場地（圖2），臺階旁邊堆著一堆東西，那應該是麩子。麩子是小麥磨成面粉、篩過后剩下的麥皮和碎屑。麩子堆旁，有人拿著木锨鏟麩子，有人在把面袋扛走。磨坊旁邊的亭子里坐著幾個人，為首的坐在桌案前，案上有文書。這是管理水磨坊的官吏在辦公。

磨坊橫跨在左右兩個高大的臺基上。臺基有一人多高。臺基前是河道，河上有船（圖3、4）。有的船里裝滿了面粉袋，船吃水深；有的船沒有載貨，吃水淺。此畫右下角還有一個高檔酒樓，有幾個上層人士正在樓上享受生活。酒樓前的高大木架是“彩樓歡門”，在重要日子會張燈結彩，彼時只是空空地矗立著。《閘口盤車圖》是記錄事實的畫，不如宮廷畫富貴，不如文人畫清高，但時光如磨，轉來轉去，許多觀念早已消散，而事實卻越發顯出它獨特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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