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信息化視角下殘疾大學生的無障礙學習路徑研究

徐 娟 張 琳 劉志麗 董雪燕

（北京聯合大學特殊教育學院 北京 100075）

一、問題提出

隨著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以及高等教育走向大眾化、普及化，殘疾人高等教育逐步受到廣泛關注。2016—2020五年中共有5.75萬名殘疾考生被普通高校錄取，進入高等特殊教育學院學習的殘疾人數量達到9965名。2017年7月教育部等七部門共同制定的《第二期特殊教育提升計劃（2017—2020年）》明確提出完善特殊教育體系、增強特殊教育保障能力、提高特殊教育質量三個重點任務。

殘疾大學生中除肢體殘疾外，主要是視力殘疾和聽力殘疾學生，他們由于感知通道受阻，在學習中面臨著信息獲取不完整，理解困難，溝通交流不暢等各種障礙，造成極大的學習困難。本研究中的殘疾大學生特指視力殘疾和聽力殘疾大學生。全球學習聯盟(Global Learning Consortium)從教育的角度對殘疾進行了全新定義，認為“殘疾是指學習者的需求與所提供的教育之間的不協調”[1]。這就意味著，如果教育能夠提供滿足學習者需求的學習環境、學習支持，那么殘疾所帶來的不協調也就不存在了。教育信息化，是消除殘疾帶來的不協調，促進學習無障礙的重要手段。本研究從教育信息化視角，探索出視力和聽力殘疾大學生的無障礙學習路徑，期望能為相關院校提供借鑒，增強特殊教育保障能力，促進殘疾人高等教育的穩步發展，切實保障殘疾大學生接受到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

二、構建殘疾大學生的無障礙學習路徑

一個完整的信息加工過程包括信息接收、信息理解、信息表達三個環節，體現了信息從外部的輸入，到內部的編碼，再到個體做出反應輸出信息的全流程。在每個環節中，殘疾大學生都存在一定的障礙，影響知識的深度學習。本研究從信息加工過程的三個環節出發，構建殘疾大學生無障礙學習路徑，如圖1所示。首先要分析殘疾大學生在不同信息加工環節中的障礙表現，然后基于不同學習理論找尋教育信息化破解的思路，隨后匹配相應的應用技術，并運用到特定的實踐場景，從而保證信息加工過程的通暢，改善殘疾大學生的學習效果，最終提升學習的自主性與創新性。

圖1 殘疾大學生的無障礙學習路徑

三、殘疾大學生的無障礙學習路徑具體闡述

（一）信息接收的無障礙學習路徑。

1.殘疾大學生在信息接收環節的障礙描述。受到視力或聽力殘疾的影響，殘疾大學生接收信息的部分通道受阻，使得他們在感知視覺信息或聽覺信息時存在不同程度的困難。如視力殘疾學生的“看不清”“看不見”，聽力殘疾學生的“聽不清”“聽不見”。傳統的教學方式主要借助盲文或手語開展教學，但盲文和手語都需要專門地、持久地學習才能掌握。大學和中小學不同，大學生的課程有很大一部分屬于選課制，盲文和手語并非所有大學教師都掌握的教育教學技能。而且，對于聽力殘疾大學生而言，他們來自各地，使用的手語并不一致。此外，大學課程的專用術語多，往往沒有相對應的手語詞匯。因此僅僅依靠盲文或手語的傳統教學方式會造成信息傳輸不準確和效率的低下。

2.破解殘疾大學生信息接收環節障礙的思路及信息技術手段。為了打破視力和聽力殘疾大學生的信息接收障礙，我們采用了特殊教育領域的重要理論——缺陷補償理論。所謂缺陷補償，是指通過各種途徑在不同程度和范圍調動機體潛能彌補、代償損傷組織和器官的功能[2]。缺陷補償有兩種形式:一是運用新的技術手段治療已受損機體，使其得到部分或者全面的康復；二是用未受損的機體補償已受損的機體，進而出現新的機體組合和新的聯系。

根據缺陷補償理論，我們一方面可以借助信息技術手段，為學生配備助視器、助聽器(包括人工耳蝸)，達到信息增強的目的，解決殘疾大學生“看不清”“聽不清”的問題。另一方面，我們還需要充分運用語音合作、語音轉寫等技術，實現信息在不同感覺通道間的轉換，充分發揮殘疾學生未受損的其他感官的能力，解決“看不見”“聽不見”的問題。信息在視覺、聽覺、觸覺三個感覺通道的轉化方式具體參看圖2（實線代表可直接感知，虛線代表需進行一定的補償，其中長虛線代表信息增強方式，短虛線代表信息轉換方式）。

圖2 視力、聽力殘疾學生的主要學習通道與轉換

3.殘疾大學生信息接收無障礙的應用場景。為了確保殘疾大學生信息接收的無障礙，應積極建設無障礙教學環境，為學生提供無障礙輔助教學設備、實施無障礙網站改造，同時開發無障礙資源，特別是教材的開發。

在服務視力殘疾大學生的無障礙環境建設方面，在各樓層的電梯、過道內安裝語音播報系統，通過語音提示視力殘疾學生所處位置。在教室中，配備安裝讀屏軟件的電腦，采用中控系統使投影能夠呈現在每位同學的電腦屏幕上。為低視力學生配備專用低視力鍵盤，全盲學生可根據需要使用點顯器進行盲文的錄入與閱讀。學校網絡中心還對學校主要網站及學生常用應用系統的主要功能進行信息無障礙改造，達到國家無障礙標準。同時，在學校內網部署語音服務器，學生不必安裝讀屏軟件，就可以直接使用“無障礙輔助瀏覽系統”“無障礙通道”的語音功能，還部署了網絡無障礙輔助瀏覽腳本系統，主要包括字體放大縮小、頁面放大縮小、輔助線、色彩高對比度、放大鏡、簡繁轉換、拼音標注、語音朗讀等獲取信息的功能，為視力殘疾學生提供更加完備的輔助瀏覽體驗[3]。此外，學生所使用的各種自助服務設備，如注冊報到機、圖書借閱機、實驗室預約機等均安裝語音播報系統。

在服務聽力殘疾大學生的無障礙環境建設方面，各層樓道中需設置電子公告顯示屏。為了提升學生與教師之間的交流有效性，廣泛利用面向聽力殘疾學生個人的語音轉寫產品和面向集體的智慧課堂系統。主要采用“訊飛聽見”“音書”等系統。前者采用語音轉寫技術將教師的語音轉寫成文字并展現在手機屏幕上，學生通過手機App迅速接收授課內容，大幅減少獲取信息的障礙。這些軟件不僅適用于聽力殘疾學生的課內學習環境，還能夠應用于課外學習環境，如，見習、實習、求職面試等。后者是將教師的教學語言識別、采集，并實時轉寫成文字，投影在大屏幕設備上輸出顯示。采用語音轉寫技術后，一些難以用手語表達的專業術語有了更好的表現形式，確保信息接收的完整性與準確性。

教材建設方面，注重多媒體教材與云教材的開發。多媒體教材是在傳統教材的基礎上增加二維碼輔助教學資源的建設，即將各類教學資源以二維碼的形式穿插在紙質教材中，從理論、應用、實踐三個層面給學生提供豐富的資源，達到對課堂知識的外延和拓展。云教材是集成了移動學習、富媒體數字出版和云服務三大領域的前沿技術，將傳統紙質教材內容重新進行富媒體編排設計和交互設計，以平板電腦作為呈現載體，充分利用電子信息一體化的優勢進行全新設計呈現的教材。云教材為學生提供趣味化、游戲化、情景化的全新教材學習體驗。教材設計上突出無障礙特色，例如，為視力殘疾學生設計的云教材將交互按鈕設置的足夠大，并且位置相對固定，確保能夠順利點擊；為聽力殘疾學生設計的云教材要求在朗讀、錄音的交互中，學生可以根據需要切換成書寫或拼寫的交互模式。

（二）信息理解的無障礙學習路徑。

1.殘疾大學生在信息理解環節的障礙描述。受到視力或聽力殘疾的影響，殘疾學生的生活經驗缺乏，造成知識理解的困難。視力殘疾學生對一些無法直接感知的抽象概念，以及需要借助視覺輔助的概念，如方位概念、顏色概念都存在理解困難。聽力殘疾學生語言發展緩慢，對書面語言、符號語言、圖形語言的理解也都存在障礙。賀薈中的博士論文對聽力殘疾學生與健聽學生語篇理解過程的認知進行了比較，發現聽力殘疾個體與健聽個體閱讀過程的加工方式相同，但發展滯后。她發現語言發展前全聾學生閱讀能力低于同齡健聽學生，主要原因是語言發展前全聾學生在語篇理解過程的句子表征、局部連貫、整體連貫、背景信息的激活和無關背景信息的抑制環節上均存在問題。[4]進入到高等教育階段后，殘疾學生要學習的知識更加抽象、復雜，這使得他們的信息理解困難更為突出。

2.破解殘疾大學生信息理解環節障礙的思路及信息技術手段。為了降低殘疾大學生信息理解的難度，可以參考分布式認知理論。20世紀80年代，美國教育家赫欽斯提出分布式認知理論。他認為認知是分布的，認知現象既包含個人頭腦中所發生的認知活動，又包括人與人之間以及人與工具技術之間通過交互實現某一活動的過程[5]。認知活動可以被看成是在媒介間傳遞表征狀態的一種計算過程。其中，媒介可以是內部的（如個體的記憶），也可以是外部的（如地圖、圖表、計算機數據庫等）。例如，筆算要比心算容易，因為在筆算中，個體可以將心算過程的中間結果通過紙筆暫存于外部環境，減小了工作記憶的認知負荷。根據該理論，我們綜合運用相關工具與技術，達到降低認知負荷、轉移認知任務的目的。借助虛擬現實技術、增強現實技術、多媒體表征技術等將問題情境以直觀的形式表現出來，加深殘疾學生對問題的理解，開展沉浸式學習，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技術開展自適應教育，實現信息的精準適配，凸顯個性化教學。

3.殘疾大學生信息理解無障礙的應用場景。針對殘疾大學生的理解困難，可采取多樣化的信息呈現方式，帶來真實的操作與情感體驗，完成信息的深度加工。同時構建無障礙教學模式，根據學生差異實施個別化教學。

在人類獲取的視覺信息中，約有60%～70%的信息是以圖形、圖像的方式來呈現的。圖形、圖像生動直觀，但這一優勢對于視力殘疾學生而言，恰恰成為他們無法獲取的軟肋。大學期間很多專業知識都使用圖的表征方式，如針灸推拿學專業的心電圖。為了幫助理解，可將觸覺凸圖、盲文以及二維碼語音點讀相結合，制作觸覺語音圖譜。具體做法是首先采用立體復印機來制作觸覺凸圖，然后在每張觸覺凸圖的右上角有一個凸起的二維碼。通過點讀筆點擊該二維碼，可以語音播報此張觸覺凸圖的基本介紹。通過文圖結合，確保視力殘疾大學生更加全面、準確地理解相關知識點。需要強調的是，看到的信息具有一目了然的整體性和快速的特點，而摸到的信息則具有局部和整體之間不斷重組的重復性和緩慢的特征。因此，觸覺凸圖的制作絕不能是視覺圖形的簡單翻版。一方面觸覺凸圖要保證大小、高度、寬度及相隔距離在視力殘疾學生的觸覺閾限以上，使其更好的感知，另一方面又要盡可能多地表達圖像中的有效信息。[6]

聽力殘疾學生，因為手語和漢語兩種語言的差異性，在文字閱讀理解上常常存在困難。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無障礙字幕即字幕分詞的研究也就顯得格外重要。分詞就是將連續的字序列按照一定的規范重新組合成詞序列的過程。在英文的行文中，單詞之間是以空格作為自然分界符的，而中文只是字、句和段能通過明顯的分界符來簡單劃界，唯獨詞沒有一個形式上的分界符。同一句話，分詞方式不同，含義大相徑庭。例如“南京市長江大橋”是分成“南京市 長江大橋”還是“南京 市長 江 大橋”表達的意思完全不同。在口語教學中，教師的語音、語調、停頓、重音能夠提供很多信息幫助學生理解，這種問題不易出現。但是口語一旦轉寫成文字，這些信息就全部喪失，必然帶來理解的困難。因此，在為聽力殘疾學生準備的教學視頻中，為其提供的字幕不是對授課教師的口語直接轉寫，而是進行了分詞，并用不同的顏色突出關鍵詞。教學視頻中添加了分詞的無障礙字幕，可以降低文字理解的難度，提升聽力殘疾學生文字理解的準確性。

在線教育的發展為教學模式的改革提供了契機，在線學習資源“小單元”的特點符合殘疾學生的認知特點，在線學習平臺為學習者模型的生成創造了條件，有助于無障礙教學模式的構建。首先通過個性化評估、大數據分析，可以掌握殘疾學習者的殘疾類別、殘疾程度、學習風格、需要干預的方式等；其次結合學習者在線學習的過程數據，可以形成在線學習的殘疾學習者模型；最后運用智能算法將殘疾學習者模型與學習資源、學習類型進行匹配，為殘疾學生推送學習資源及定制學習服務[7]，實現個性化教育，保障信息理解無障礙。

（三）信息表達的無障礙。

1.殘疾大學生在信息表達環節的障礙描述。因為視力或聽力殘疾的原因，殘疾學生在信息的表達上同樣存在一定的障礙。因為看不見，視力殘疾學生不僅無法閱讀漢字，同樣也無法書寫漢字。聽力殘疾學生因為聽不見，也很難進行口語表達。因此，我們慣常的表達方式并不是殘疾學生能使用的表達方式，他們必須通過盲文或手語這些適合于他們的方式來進行信息的表達。

2.破解殘疾大學生信息表達環節障礙的思路及信息技術手段。通用設計學習是特殊教育的一個重要理論，它的提出源于建筑的無障礙設計。為殘障人士設計的無障礙設施其實可以為所有人使用。如為殘障人士設計的斜坡道，當健全人沿著斜坡道推車時，也能體驗到無障礙設計的優越性。為提升教育教學質量，美國教育部與特殊科技技術應用中心提出了通用設計學習的概念，強調通用設計學習“是有關學習、教學和測評的新教學取向，是建立在腦科學和新媒體技術基礎上的教學”[8]。通用設計學習的原則包括：給學習者提供多元化表征、多元化表達、多元化參與的學習方式[8]。認知心理學家安德森認為學習和知識存在于多樣性的觀點中。這些多樣性觀點不僅來源于課程創建者所創建和組合的學習對象，也存在于學習者與內容互動時所留下的筆記、批注、評論等內容中。現如今，Web2.0等社會化媒體支持的學習環境，改變了學習者與教師的角色功能，學習內容不再由教師單向生成和傳播，學習者在學習中通過多種交互（操作交互、尋徑交互、意會交互及創生交互），增進學習參與度，實現知識的成長與創新。

3.殘疾大學生信息表達無障礙的應用場景。殘疾大學生由于表達方式的特殊性造成溝通困難，進而影響其表達意識。要克服信息表達的障礙，需要創建包容的環境，提供多樣化的激勵機制，允許殘疾學生使用手語、盲文、表演、音樂與繪畫作品等他們習慣的方式表達其對學習內容的掌握程度。此外，需要提升殘疾大學生的信息素養，具有利用信息技術進行交流、互動、解決問題的能力，并在深層次的互動中形成對問題的新認識，實現潛能開發與信息創生。

輔助溝通系統(Augmentative and Alternative Communication，AAC)直譯為“擴大與替代性溝通”，可看作是任何可補償、改善或替代自然言語表達或書寫表達的方法，可提高殘疾學生對語言的接收與表達能力，實現信息的雙向傳遞，解決溝通問題。隨著技術的發展，對盲文和手語進行準確的識別也將使信息表達的無障礙上升到新的高度。

信息無障礙是殘障人士、貧困人口等弱勢群體的基本發展權。作為殘疾大學生還應當積極投入到信息無障礙的建設中去。無論是對于網站、軟件、教材的無障礙測試，還是殘疾人信息技能的培訓，或者是涉及信息化推廣的科研或創新創業項目，都應積極為殘疾學生搭建平臺，鼓勵學生貢獻自己的智慧。北京聯合大學特殊教育學院的殘疾大學生積極參與信息無障礙的科研和社會服務工作，致力于為殘疾人提供更多的便利，如為蘋果公司讀屏軟件的改進、Web無障礙指南的國際標準提供建議，幫助推廣國家通用手語、通用盲文，多名在校生與畢業生擔任北京市信息無障礙監督員等。

四、結語

教育信息化是促進教育系統內生性變革的重要力量，在促進教育理念轉變、教育教學模式創新、教與學方式多樣化，以及教學效率和教育質量提升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從教育信息化的視角探索殘疾大學生的無障礙學習路徑也將為殘疾人高等教育的發展提供新的思路，有助于殘疾大學生提升能力，順利融入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