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劃/新作文 執行/寒云

張佳瑋答:別把這事太放在心上。讀寬一點。再多寫。自然就脫開了。
首先,下意識地模仿大家,并不算壞事。別抄襲就行。馬爾克斯早期的小說,自己都承認有許多福克納和海明威的影子。金庸先生那么大的才子,也沒全脫離大仲馬的影響。喜歡的東西,喜歡的傾向,自然會映照在文章中。即便王小波,也沒有全然脫出卡爾維諾的痕跡。實際上,司湯達當年寫《紅與黑》前,會先讀一頁法典,好讓自己找找語感,簡潔些,別拖沓。許多人會主動這樣做。
至于說,學寫東西,最后到自己創一方天地,其實是有進度的。不信你如果一天都讀王小波,到時候說話都有王小波味。你一天都聽馬三立相聲,說話都帶相聲味。你連著啃一星期哲學專業書,說話都帶翻譯腔。
人是會被自己最近閱讀的東西影響的。體現在文本里,就是語言,就是選詞用句,就是節奏感。所以,如果你寫東西,情不自禁總帶有某個人的味兒,那可能是因為你讀得稍微窄了點,以至于一寫字都是那個人的味兒。比如,如果總怕自己行文帶翻譯腔,那多讀讀古文,或者民國諸位先生的文字。怕自己行文太冗贅,讀讀說明文。怕自己說話太文縐縐,多聽聽相聲。你會被自己所讀所聽的語言節奏感影響,最后寫出另一種文字的。所以,讀寬一點,再多寫,到各種文字節奏都掌握了,自然就不會帶味兒了。
令狐沖剛練獨孤九劍時,無招勝有招,很怕自己出招帶有招式的痕跡。到后來發現,其實也無所謂,也不去分辨自己出的是峨眉還是華山,隨心所欲就行。
寫字也是如此。
張佳瑋答:古跡,對不了解的人沒啥意義,就是個普通的說不定還不算好看的老所在。但對喜歡那段歷史的人,古跡多少寄托了你對那段歷史的喜愛,給了你一種身在現場的美好幻覺。
看一看能怎樣呢?不能怎樣,但架不住人能幻想。杜牧那首詩,其實是一切懷古者的共同心聲:“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現在各類懷古者,也包括古董兵刃收藏愛好者,或多或少都是這樣。看著一個地方,一柄折戟,就能一口氣腦補一場大戲。
看一處古跡,就能心馳神遠,與歷史人物共呼吸。折戟未必多好看,折戟的背景才動人。蘇軾所謂故國神游,就是這個了。
自然了,對不那么喜歡那段歷史的人,就會覺得莫名其妙,因為每個人所喜歡的古跡牽連著他喜歡的那段歷史,就像一個個體密碼似的,不懂這個密碼的人,就會覺得莫名其妙——就像對不看球的人而言,你指指諾坎普伯納烏老特拉福德安菲爾德,他不知道意義何在;對不懂中文的外國人而言,你聽到“陽關”二字就不禁慨然長嘆,他也全然不知道,你在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