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開通對東北地區城市常住人口的影響

耿玖思

（上海對外經貿大學國際經貿學院，上海201600）

一、引言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經歷了四十多年的高速發展，與此同時，我國的城鎮化進程也在不斷推進。根據我國國家統計局發布的《2019 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2019 年我國的城鎮常住人口達到了8.48 億，常住人口城鎮化率更是超過了60%，其中我國的流動人口為2.36 億。

長久以來，我國的戶籍制度嚴格限制了我國人口的自由流動，直到上個世紀90 年代，我國開始出現大規模的人口流動，人口進行遷移的頻率加快、距離變長，人口流動呈現出向東部經濟發達地區遷移的趨勢，由于不同地區經濟發展以及工資收入存在差距，我國的長三角地區、珠三角地區以及北京、天津等東部沿海經濟較為發達的城市成為我國主要的人口流入地區。

一個地區的自然地理位置、經濟發展水平、公共基礎設施的建設以及當地的收入是影響該地區人口流動的重要原因。在公共基礎設施的建設中，交通基礎設施的建設與改善對于人口流動的影響尤為關鍵且深遠。一個地區交通基礎設施的改善能夠減小人口流動的成本，縮短人口向該地區流動的時間，會對一個地區的人口乃至經濟發展產生長期、深刻的影響。近些年來，我國推進交通基礎設施建設的一個重要途徑就是推進我國高速鐵路的大規模快速建設。隨著我國高鐵網絡的不斷完善，高速鐵路這種新型的交通基礎設施必然會對我國各城市的常住人口分布產生深遠影響。

隨著東北地區近些年經濟發展低迷，人口老齡化加劇，東北地區各個城市的人口數量減少已經成為一個普遍現象。從數據上看，2013 年東北三省各城市的常住人口數量開始出現減少，并且這種現象還在持續。截至2019 年，遼寧省常住人口為4 351.7萬人，比上一年常住人口減少7.6 萬人；吉林省常住人口為2 690.73 萬人，比上一年常住人口減少13.33萬人；黑龍江省常住人口為3 751.3 萬人，比上一年常住人口減少21.8 萬人。2019 年東北三省常住人口累計縮減42.73 萬人。

高鐵開通對于東北地區城市常住人口存在著集聚與擴散兩種效應。首先，隨著高鐵開通，交通變得更加便利，降低了人口的遷移成本，這種交通便利性可能會加速東北地區的城市人口向經濟更發達的城市和省份轉移；其次，高鐵的開通在縮短了區域之間的遷移時間的同時，加快了人力資本和其他要素向高鐵開通城市的流動，促進了經濟要素在空間上的集聚。為了探究高鐵開通對于東北地區的城市常住人口數量存在怎樣的影響，本文利用雙重差分（DID）以及傾向性得分匹配方法，研究了高速鐵路的開通對于我國東北地區各城市常住人口的影響。

二、數據來源、變量說明與計量模型設定

（一）數據來源及描述

本文選取東北地區37 個地級市1995-2019 年的面板數據來研究高鐵開通對于東北地區城市常住人口的影響。數據來源包括：1995-2019 年《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吉林省統計年鑒》《遼寧省統計年鑒》《黑龍江省統計年鑒》。統計分析使用STATA15 軟件。

（二）主要變量說明

本文采用的被解釋變量為東北地區37 個地級市常住人口的對數。

在宏觀經濟理論中，GDP 是反映一個地區國民經濟發展情況的重要指標，本文用GDP 衡量一個城市的經濟發展水平。已有研究表明，一個城市的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對勞動力的吸引能力越強，在東北地區人口不斷流失的前提下，一個城市的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其能留住勞動力的效應越大。同時隨著城市化的進程不斷推進，城市的產業結構在不斷發生變化，往往隨著城市化進程的推進，一個城市第一、二產業的比重不斷減少，第三產業的比重不斷增加，這從一個側面可以反映一個城市的發展水平。東北地區是中國傳統的老工業基地，同時也是中國的糧食主產地，然而隨著中國改革開放過程的推進，東北各城市也呈現出第三產業比重不斷加大的現象，這也可以反映一個城市的經濟發展水平。

基于此，本文采用的控制變量為：城市中第二產業產值占總產值的比重、城市中第三產業產值占總產值的比重以及城市每年GDP 的對數值。由于本文的主要解釋變量為一個城市在2014 年是否開通高鐵，通過高鐵網、百度百科等網站查閱到，2014 年東北地區開通高鐵的城市為：沈陽、大連、鞍山、錦州、盤錦、葫蘆島、大慶、哈爾濱、齊齊哈爾、長春、四平。

（三）計量估計方法及模型設定

1.雙重差分法DID

雙重差分模型表示為：

上式被解釋變量log population表示城市i 在時期t 的常住人口數的對數；treated表示城市虛擬變量，如果i 城市t 年建成高鐵并投入使用取值為1，否則為0；time表示時間虛擬變量，高鐵建成并投入使用年份之后time取值為1，否則為0；*交乘項表示城市i 在t 年建成高鐵并投入使用，其系數表示為建成高鐵并投入使用對實驗組城市和對照組城市的政策差異，x為控制變量，μ為城市固定效應，ε為誤差項。

從上式中可以看出，對于對照組城市（treated=0）而言，高鐵開通時間年份前后的城市常住人口變化分別是α和α+β，因此對照組城市（沒有高鐵建設的城市）在高鐵建成并投入使用年份前后的城市常住人口差異為β。對于實驗組城市（=0），高鐵開通時間年份前后的城市常住人口變化分別是α+β以及α+β+β+β，其差異為β+β，這一差異包含了高鐵建設的差異，同時也包含了時間的趨勢差異。此時通過對實驗組城市的變化與對照組城市的變化進一步做差分，可得高鐵開通對城市常住人口的影響為β，即為本文的DID 估計量。

2.傾向性得分匹配

傾向性得分匹配試圖通過匹配再抽樣的方法使得觀測數據盡可能地接近隨機試驗數據。本文使用PSM的方法來試圖解決樣本選擇偏誤的問題。在未開通高鐵的城市對照組中尋找某個城市j，使實驗組城市和對照組城市的可觀測變量盡可能相似（匹配），即Xi＝Xj，當城市的個體特征對是否建設高鐵完全取決于可觀測的控制變量，那么兩者開通高鐵的概率相似。

本文通過logit 函數計算傾向性得分匹配值。根據計算結果，找到與實驗組城市傾向性得分最接近的對照組城市，且各匹配的變量在實驗組與對照組之間不存在顯著差異，采用核定匹配確定權重。

傾向性得分匹配模型設定為：其中，treated 為是否開通高鐵的政策虛擬變量，如果城市在2014 年前開通高鐵，則=1，如果沒有則取0，x為控制變量，其中包括影響一個城市可能開通的高通的變量，在本文中控制變量為城市經濟發展水平（GDP）、第二產業占經濟比重、第三產業占經濟比重等變量。

3.PSM-DID

PSM-DID 方法由Heckman et al（1997，1998)所提出。PSM-DID 方法的優點在于，它可以控制不可觀測但并不隨著時間變化的組間差異，在本文中即可以控制東北地區各實驗組城市與對照組城市之間不可觀測但并不隨著時間變化的組間差異。

PSM—DID 模型如下：

上式即先進行PSM 傾向性得分匹配后再計算雙重差分DID 的模型。同樣，treated表示城市虛擬變量，如果i 城市t 年建成高鐵并投入使用取值為1，否則為0；time表示時間虛擬變量，高鐵建成并投入使用年份之后time取值為1，否則為0；treated*time交乘項表示城市i 在t 年建成高鐵并投入使用，其系數表示為建成高鐵并投入使用對實驗組城市和對照組城市的政策差異，x為控制變量，μ為個體固定效應，ε為殘差。其中β是受最關注的部分，表示高鐵開通對于城市常住人口百分比的影響。

三、回歸結果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分析

從回歸結果中可以看出，高鐵開通對于東北地區城市常住人口是有正向影響的，雙重差分回歸結果顯示，一個城市開通高鐵會使得這個城市的常住人口提高11.1%，且在統計上顯著。這說明在東北地區，開通高鐵對于人口的流動存在一個集聚效應。高鐵的建設提高了一個城市的交通可達性，從一個方面減緩了東北地區人口流失的速度。從回歸結果中還可以看出，一個城市的經濟發展水平對城市常住人口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這與最初的直覺是相符的。

表1 DID 回歸結果

對東北地區城市總體而言，高鐵的建設使得人口集聚，如若只考慮人口在省際流動，那么可以推斷高鐵的建設使得人口會從非高鐵城市流向高鐵城市。高鐵建設對人口的集聚發揮著重要的作用，高鐵建設之后城市之間的可達性提高，高鐵城市的集聚性使得人口流向高鐵城市，這驗證了人口分布沿著交通干線進行分布的結論。高鐵城市是交通樞紐，是集聚經濟的發生地，高鐵的建設能夠將資本、技術、能源等生產要素集聚到一起，拉動城市的經濟發展，進而吸引人口的流入。

（二）傾向性得分匹配回歸結果

傾向性得分匹配雙重差分的結果與DID 的估計結果在方向上一致，但經過傾向性得分匹配后得到的估計結果更大，估計結果表示在東北地區一個城市開通高鐵會使得這個城市的常住人口提高23.2%，這個估計結果是DID 估計結果的兩倍，更加驗證了最初的判斷：高鐵建設對于一個城市來說存在集聚效應，在東北地區城市常住人口不斷下降的趨勢下，存在一個正向的效應，減緩了東北地區城市的人口流出。

（三）穩健性檢驗

平行趨勢檢驗，為了驗證結果的穩健性，本文構造了下面的回歸方程驗證雙重差分的平行趨勢假設。式中pre 表示高鐵開通（2014 年）前四年，post表示高鐵開通的后四年。結果表明，在高鐵開通前，開通高鐵的城市與沒開通高鐵的城市常住人口具有平行趨勢，差異并不顯著，在開通高鐵后，兩者差異顯著。

表2 PSM-DID 回歸結果

圖2 平行趨勢驗證

四、結論

高速鐵路能否促進一個城市的人口集聚取決于它對沿線區域帶來的“集聚效應”和“擴散效應”。要素的流動是產生集聚的根源，高速鐵路作為運輸旅客的載體，在改善區域時間距離的同時，也加快了人力資本和其他要素的流動，促進了經濟活動在空間上的集聚，從而實現集聚經濟。高速鐵路開通間接導致了更多的普通列車運輸貨物，運輸成本的下降帶動區域分工與專業化的發展、勞動生產率提高、規模報酬遞增。高速鐵路開通帶來的外部性效應，一方面包含產業集聚，產業通過高鐵向關聯實現區域內的集中化；另一方面包含勞動力市場共享，高鐵帶動了人力資本更加集中于經濟發達地區，企業集聚有利于提高勞動力市場的效率。

本文利用雙重差分以及PSM-DID 的實證方法研究了高鐵開通對于東北地區城市常住人口的影響。雙重差分的結果表明，高鐵開通對東北地區城市常住人口存在正向影響，在東北地區城市常住人口逐年流失的前提下，一個城市開通高鐵能夠減緩該城市人口流出的速度，高鐵開通對于東北地區的城市人口存在一個集聚效應。雙重差分的結果表明，一個城市開通高鐵會使得這個城市的常住人口提高11.1%。PSM-DID 方法得到的結論和DID 方法得到的結論一致，而PSM-DID 估計結果中高鐵開通對于東北地區城市常住人口的正向作用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