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靖：平昌冬奧“虎口拔牙”

徐梅

圖/本刊記者 梁辰

2018年2月20日，平昌冬奧會短道速滑項目最后一個比賽日，武大靖先是在1/4決賽中創造了新的世界紀錄，晉級男子500米決賽，隨后又將自己剛剛創造的世界紀錄再次打破，以39秒584的成績為中國代表團贏得平昌冬奧首枚金牌，這也是中國男子短道歷史上的奧運首金。

去平昌之前，他設計過許多奪冠瞬間的慶祝動作，“拿冠軍的時候，太緊張了，一片空白，設計的動作全忘了！”

他也設想過成為奧運冠軍后，會有多么受關注。奪冠后出席活動時，常有主持人提議，“讓我們重溫一下大靖奪金的精彩瞬間！”

“其實我真的不想看，不敢看！”

他甚至懷疑鏡頭里那個剛勇無敵、兩破世界紀錄的人壓根兒就不是自己，他記得自己“緊張得要死”，“心里發虛”，“腿也不得勁兒！”

他和隊友們原本抱著人人奪牌的萬丈雄心抵達平昌，但裁判嚴格的判罰使得中國隊成為犯規重災區——第二個比賽日，4名選手在短短30分鐘之內被判犯規出局，中國隊痛失兩個奪金點;2月17日，在1000米項目上孤軍奮戰的武大靖在1/4決賽中被罰出局;三天后，女隊在3000米接力決賽上又被判犯規取消成績……

中國短道隊備戰平昌冬奧會的微信群名叫“虎口拔牙”，這是李琰教練起的。在勁敵韓國隊的主場作戰，中國隊有艱苦作戰的預想，沒料到的是裁判的判罰如此嚴苛。

氣氛令人窒息，武大靖關了手機，健身房里的那臺電視是他與信息世界的唯一通道，“金牌榜上中國代表團一直是零，一天像有48個小時，每一天都好漫長，一直熬啊，熬到第13個比賽日……”

“最后一天了，只剩我的500米和男隊的5000米接力兩個項目了，所有的奪金壓力都壓在我和接力的哥兒幾個身上了！”

李琰教練要求隊員每天都帶著領獎服到賽場，壓力如山，她自己靠吃安眠藥才能稍睡片刻，當著隊員也還是一句淡定的提醒，“做好自己！”

武大靖是她一手帶出來的，“剛進隊的時候，我是最小的，現在我最大！”

2018年12月6日，上海，武大靖（左）和楊揚出席全國大眾冰雪季啟動儀式。圖/視覺中國

“我可笨了，老師也總說我理解力差，注意力還特別不集中，她說話時我總走神，回頭又追著她問……”

“笨孩子運氣不會太差，”他想起李琰說他的這句話就樂了。

冬奧會不是他第一次上演單騎救主的戲碼。2014年世錦賽，在男子1500米韓天宇遺憾摘銀、女子500米范可新意外丟金、中國隊遲遲沒有見金的情況下，不到20歲的他在男子500米項目中殺出重圍，連續5輪比賽位居第一，彪悍地開啟了自己的領軍時代。

“我沒啥天賦，開始的時候技術也不行，特別感謝老師把我選到國家隊，她真是很有眼光，”成名多年，他卻還像個孩子一樣看重老師的認可，奪冠后一個急停擁抱老師的時候，隊友和觀眾的歡呼他一點兒沒聽到，“就聽到老師對我說，‘你很棒！你很棒！你很棒！”

奪冠后，經過媒體混合區，記者們也都激動不已，想要跟他合影，他怕后排記者被擋住，“我蹲下來跟大家一起拍吧！”

接受《南方人物周刊》專訪時，我問過他：像你這樣一個周到好脾氣的人，為什么總能在硬仗中挺身而出？“我心氣挺高的，好勝！在隊里，我可能是拼得最兇的那個了！對手想超我，沒那么容易！我就算贏不了，也不會讓你輕易贏我的。”

2021年11月27日，在2021-2022賽季國際滑聯短道速滑世界杯荷蘭多德雷赫特站男子500米A組決賽中，中國選手武大靖以39秒878的成績奪得冠軍。圖/新華社

最開始練滑冰的時候，父親是堅決反對的，“他們對我沒有那么高的期待，我爸也不想讓我吃那么多苦，就是后來我都練專業了，他也沒想著我能拿世界冠軍，就想著我有個體育特長，能上個大學，畢業了回到他們身邊，有一個旱澇保收的工作。”

第一次上冰，他摔了107跤，這個數字一直記到現在。剛進國家隊時，他跟不上男隊，只能給女孩兒當陪練，“長距離周洋超我，短距離范可新超我”，每天都提心吊膽，怕一覺醒來，給“發配”回地方隊。

武大靖說，“運動員重新認識自己特別關鍵，我第一次梳理自己是2011年，那個階段對我特別重要。”

那一年有個比賽，主力隊員都出國參賽去了，“就剩我們幾個陪練。她們出發的時候，我們送她們上車，目送她們……你知道心里啥滋味嗎？挺可憐的，人家都出去比賽了，不帶你去。我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動了心思，我想要練出來，想要下次教練能帶上我！”

自我驅動力就此發動，他開始加速。“那時隊里就剩助理教練在家看我們，我請他幫我錄訓練視頻，我的手機、他的手機一起錄，然后在電腦上把自己的視頻跟高手比賽視頻對照著看，摳細節，真正明白自己的差距在哪里？一邊改一邊練。開竅了，愿意去琢磨，那個時候，我彎道的時候圈還特別大，就一個小細節一個小細節地改，跟助理教練天天研究，自己畫路線，通過視頻找高手的路線，優化自己的動作和路線，反復練習，直到形成自己牢固的肌肉記憶。”

所有向上的路都如此艱難曲折，但回憶起來盡是美好。平昌冬奧會后武大靖享受了一個頂級運動員才能得到關注和簇擁，但也要承受盛名之重。盡管他冠軍沒少拿，但也常受質疑。北京時間2021年11月27日晚，國際滑聯短道速滑世界杯荷蘭多德雷赫特站展開第三日較量。在男子500米決賽中，武大靖終于以?39秒878的成績奪得本賽季自己的首枚單人項目金牌。此前連續三站，他都無緣個人項目金牌，最后一站，27歲的武大靖終于證明了自己仍然是短道上的王者。

2022年冬奧會，身為中國短道速滑隊隊長的武大靖是隊中年齡最大的運動員。四年前，他從教練李琰手中接過隊長旗幟時，他說，“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北京冬奧會，感謝追夢的路上彼此陪伴，希望大家都能從優秀的運動員成長為偉大的運動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