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打零工，“零工經濟”悄然興起

秋慈

下午5時，張師傅下班了。坐在自己的車上，打開某網約車軟件，他就從一名企業員工變為網約車司機。“每天下班后，早回家也是閑著，不如開個網約車，時間靈活，不耽誤本職工作，每月也能增加一些收入。”張師傅說。

在一般人眼里，打零工是既不穩定也不體面的工作。然而，越來越多像張師傅一樣的上班族開始打零工，網約車司機、外賣騎手、代駕……靈活就業人員越來越多，在全國很多城市“零工經濟”悄然興起。

因為疫情，很多行業受到嚴重影響，餐飲業受限，影視業受損，培訓業萎縮……如何就業成為不少人不得不面對的現實，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打零工的隊伍。

說起打零工，60多歲的老李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父親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但下班之后總會再去一些工廠、商店干點體力活，掙點外快，貼補家用。”老李兄弟姐妹4人，在那個年代，父親養家不容易。

老李父親的經歷，一些上了年紀的人應該都了解，尤其是“50后”“60后”。即使沒有親身感受過，他們的不少親人、朋友也有過類似體驗。

中國的“零工經濟”由來已久。20世紀70年代末，伴隨著改革開放，東南沿海地區的鄉鎮企業異軍突起，但技術和設備都很欠缺。于是，政府和企業就從本地退休的技術工人或者上海、南京、蘇州等城市的工廠和科研機構中聘請工程師，解決技術難題，提升產品質量。這些人被稱為“星期日工程師”。他們平時都在各自崗位上工作，利用周末去鄉鎮企業兼職，幫助企業攻堅克難。

經濟快速發展，打零工變得越來越常見。雖然某些企業或者工廠用人需求很大，但由于信息科技不夠發達，并不能做到及時匹配。這種供需不匹配的現象，漸漸因為互聯網的誕生和發展而被打破，并且開始向“零工經濟”發展。

“‘零工經濟’是個全新的行當，指的是區別于傳統的‘朝九晚五’，時間短、靈活的工作形式，利用互聯網和移動技術快速匹配供需方。”專家指出，簡單說“零工經濟”主要是指勞動者以打零工的形式，把自己的閑暇時間以彈性、靈活的方式轉化為經濟收入。

“零工經濟”的最主要特征是對互聯網技術的依賴，其工作內容極大擴展，包括外賣、快遞等體力勞動，也包括借助線上平臺遠程開展業務和交付的工作，比如線上法律和金融咨詢的專業化服務、創意和多媒體服務、線上營銷支持、軟件和技術開發、寫作與翻譯等。

淘寶店小二、網約車司機、外賣送餐員、直播帶貨網紅……網絡不斷催生更多新的零工職業，“零工經濟”的覆蓋面越來越廣，“零工經濟”的快速發展已是不爭的事實。

作為共享經濟的一種重要組成形式，“零工經濟”是人力資源的一種新型分配形式，它在改變勞動者工作狀態的同時，也重塑著很多人的生活狀態。

以網約車為例，個人需要用車，在網約車平臺發布用車需求，網約車司機搶單，以此滿足客戶的用車需求。客戶支付車費，可以視作報酬。快遞員、外賣騎手、代駕等采用的都是這種新模式。

雖然每天依舊在畫圖紙，但自從2020年3月底遞交辭職信、辦完離職手續，建筑設計師鄭秀媛的身份已變成一名自由職業者。“疫情期間被動嘗試在家辦公，我發現在家工作竟然很適合我，沒人打擾，工作效率還高。”她如是說。

在家辦公的成功體驗，堅定了鄭秀媛轉型的信心，而“自由彈性”是她作出這個選擇的關鍵所在。

“現在我有時早上4時多就起來畫圖，不僅能給孩子做早飯，還能送孩子上學。”鄭秀媛從事建筑設計工作十多年，加班已成常態，但隨著孩子逐漸長大，她愈發感覺工作和家庭難以平衡，“我平常都是晚上9時多下班，一加班就得到11時多，回到家孩子都睡了，想給孩子檢查下作業都不行。”

辭職前，鄭秀媛想著如果暫時接不到活兒就先看書學習，為之前一直沒考過的注冊工程師考試作準備，但沒想到的是，各種私活紛至沓來，甚至比原來更忙了，“臨出圖時常常是凌晨1時多睡，4時多起來接著畫。”雖然碎片化的工作時間加起來反而比在原單位工作時間更長，但鄭秀媛很滿意現在的狀態，“白天干不完的活兒等晚上孩子睡了接著干，起碼時間由我自己說了算。”

時間相對自由、地點不再固定、內容自主確定等都是“零工經濟”的特點，還有一個特點則具有鮮明的互聯網特性——客戶評價，那些擁有更多優質評價的“零工經濟”從業者能收獲更多的機會和更高的收入。

小楊是個程序員，酷愛攝影，閑暇時經常拿著相機四處拍照。拍到好看的照片，小楊就會上傳至一些商業圖片網站。圖片每被下載一次就可以得到相應分成，他每月靠拍照也能賺數百元。

不僅如此，隨著技術的提高，小楊有了些名氣。一些商業拍攝活動也會找他做專職攝影師，每次的報酬從幾百元到上千元不等。“真沒想到，一個愛好也能為我帶來不少收益！”小楊說。

這就是“零工經濟”的魅力。報酬實時結算，且嚴格遵循多勞多得的原則。如小楊，他拍的照片被下載的次數越多，收入就越高。他參加的商業拍攝活動時間越長，成片數量越多，付給他的費用就越高。“現在很多年輕人依靠打零工獲得的收入，可能比本職工作還要高。”專家說。

美國有報告顯示，幾乎1/4的美國成年人在“零工經濟”中賺錢，零工工人占勞動力的34%，到2020年接近43%。日本官方數據顯示，日本零工數量超過全體勞動者的1/3。

受疫情影響，在我國經濟面臨嚴峻就業壓力的當下，對企業和求職者都有好處的“零工經濟”被寄予厚望。據人社部公布的數據，目前中國靈活就業從業人員規模達2億人左右，其中相當一部分就是“零工經濟”從業者。據有關機構預測，到2036年，“零工經濟”從業者將達到4億人。“零工經濟”儼然正成為全球新趨勢，但“零工經濟”的發展還面臨諸多挑戰。

小王是一名插畫師，屬于自由職業者，采用的是訂單式的合作模式。“如果這段時間有靈感，我就多接幾單，感覺比較累就少接點，主要還是看心情。”小王說。靈活的工作時間讓小王身心愉悅，但同時也面臨一些問題，比如平臺與零工勞動者之間的利益分配。

專家表示，隨著各種外賣、網約車等“零工經濟”平臺的出現，個人從依賴組織變成依賴平臺的不斷派單。平臺最終是需要提升效率的，而較少考慮到個人的情況，這會使個人的利益受損、疲于奔命。

網約車司機何建輝說，網約車的派單質量與司機的活躍度密切相關，“雖然平臺說讓你多休息，但實際上是鼓勵跑車時間越長越好。”平臺對活躍度高的司機會以派發大單作為獎勵。

他解釋，十幾、二十千米的活兒就算是大單，更能跑出利潤。相比之下，起步價這樣的小單利潤少得可憐，“平臺抽走20%的利潤后剩不下多少，而且每單還要再抽5角的派單費”。這樣的獎勵機制，對于跑車時間短的司機不利，“平臺這樣做也沒錯，畢竟它更多的是要調動大家的積極性，路上跑的車越多對平臺越有利，不會真正去考慮每個人收入多少。”

雖然對這樣的激勵政策，何建輝表示理解，但對于發展“零工經濟”，讓更多的人把碎片化時間貢獻在像網約車這樣的“零工經濟”平臺上，如何平衡平臺和零工勞動者的利益，成為值得關注的問題。

專家指出，隨著“零工經濟”進一步發展，不少人可能會選擇放棄主要職業，開始全職打零工。這種現象在網約車、外賣、直播等行業越來越常見，其他自由職業未來也將擁有更多的全職零工從業者。這些從業者的養老保險、醫療保險以及勞動權益如何保障，亟待解決。

“如果這些‘零工經濟’從業者未被納入社保體系，將加劇人口老齡化的相關風險。”專家表示，只有參與社保，新業態從業者的后顧之憂才能有效緩解，社會整體的消費結構和人口結構才有望優化。

有不少專家建議，要加快商業保險尤其是商業養老保險的建設力度。2021年5月，中國銀保監會發布開展專屬商業養老保險試點的通知，從6月1日起，在浙江和重慶開展專屬商業養老保險試點。據了解，專屬商業養老保險在繳費和領取福利方面將更加靈活，更符合靈活就業人員的實際情況，這將為“零工經濟”從業者提供更多選擇。

就業是民生之本。專家表示，“零工經濟”從業者是支撐互聯網創新創業的重要力量，也是實現人生價值的重要方式。政府、企業、社會需形成合力，把服務保障的體系建立起來，創造更加人性化的工作環境，定能推動“零工經濟”有序發展，讓更多人實現出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