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立忠
(廣西桂林圖書館,廣西 桂林 541100)
“日本人民的反戰活動,是中日兩國人民友好合作史上一束瑰麗的奇葩,是世界戰爭史上一個令人贊佩的奇跡,更是中國共產黨對待日本戰俘政策的勝利成果。它和日本軍國主義侵華戰爭中殘酷殺害中國戰俘和虐殺、迫害中國勞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因此這也是教育兩國人民和青年正確認識日本侵華戰爭歷史的好教材,是近代中日關系史的重要內容之一。”①此為中日關系史研究學者楊正光先生在為《日本人民的反戰斗爭》一書所作的序言中所言。《日本人民的反戰斗爭》,孫金科著,北京:北京出版社,1996年。故而,在華日本人民的反戰運動,頗為學界、學人關注,搜集整理日本人民反戰運動的史料,亦尤為必要。有鑒于此,筆者據所見資料文獻,將鹽見圣策在桂反戰活動之事實,略作一番梳理、介紹。
鹽見圣策為日本奈戶縣人,1913年出生,1935年于大阪外國語學校法語科畢業,初在外務省見習,任歐亞局第二科書記生,后于1936年調往越南,任駐河內日本總領事館八等書記官。他長于文字,擅法語越文,對越南情形極為熟悉,曾著《越南旅行》一書,創辦《越南月報》,自任主筆。其家庭環境優裕,“為一上層智識分子”①關于鹽見圣策的介紹,據“桂林行營參謀處”1939年6月編印《對倭作戰資料》第3輯之《一個日本俘虜之親筆感想》。。
1938年12月29日,鹽見圣策帶著照相機越過中越國境線,在鎮南關附近的中國國境內活動時,被中國軍隊發現而被逮捕。日本外交官從事軍事偵探活動被中國軍隊俘虜,成為當時的新聞,且被人們關注——鹽見圣策被捕后沒有多久,知名的新聞人夏衍、薩空了就在各自的著作中,提及鹽見圣策的事②夏衍所記,見其隨筆:《長途(十四):五·邊城的雨(四)》(載1939年2月1日桂林《救亡日報》第4版);薩空了所記,見其1939年4月18日日記(載《由香港到新疆》,1943年鉛印本)。。
因受日方的蒙蔽欺騙,鹽見圣策認為中國軍人是殘忍的,會虐殺敵方人員。故他被俘后,認為必死無疑,且會死得很慘。若干年后他在自述中講到:“當我被中國軍逮捕的一瞬間,我曾意想到一定會遭中國軍的慘殺……我想中國軍或者會把我釘釘后,再用火焚燒,或者會割掉我的鼻子和耳朵。”被俘后的一段時間內,他自殺了兩次,都因被看管人員發現而制止。對此,他自述:“幻想著可能遭遇的景像又不禁戰栗起來,這樣一來自殺的決心便更加堅決了”“當時為什么這樣想自殺呢?這就是因為我還有這樣的念頭:‘大日本帝國的官吏,遭敵國逮捕是對不起天皇陛下的’。”③鹽見圣策的自述,見其所著《在中國四年》一書(1943年鉛印本)的《更生的追憶》一節。可以說,一是認為中國軍隊必將虐殺被俘的敵人,二是認為被俘后自殺才能效忠日本天皇,這樣的原因,讓鹽見圣策有了自殺的念頭與行動。
鹽見圣策被俘之后,先由龍州送至南寧,最后于1939年2月初送至“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桂林行營”。當時,著名的日本反戰斗士鹿地亙,正在桂林行營參謀處長吳石的幫助下,為籌劃建立日本人民反戰組織而悉心工作④鹿地亙(1903—1982),日本進步作家、反戰活動家、翻譯家。早年加入日本共產黨和日本無產階級藝術聯盟,從事進步文藝活動。1927年被日本政府逮捕,1935年底獲釋。1936年1月流亡到上海。1938年3月到武漢,經郭沫若推薦,受聘于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在政治部第三廳第七處工作。1938年10月武漢失守后,隨第三廳人員撤退到桂林。在桂林,鹿地亙在吳石等人的幫助下,創建了日本人民反戰組織——“在華日本人民反戰同盟西南支部”。吳石(1894—1950),福建人,革命烈士。抗戰期間的1938年底至1945年4月駐留廣西,先后擔任“桂林行營”參謀處處長、第四戰區參謀長。在中國共產黨的影響下,從1947年春起,開始為我黨工作。1949年國民黨撤往臺灣時,受命赴臺,利用國民黨“國防部”參謀次長的身份,為中共獲取一批絕密軍事情報。1950年春,因中共臺灣省工委遭嚴重破壞,受牽連被捕,不久被槍殺。出于隱蔽戰線斗爭的需要,其身份與事跡長期未能披露,直到1973年,在周恩來、葉劍英的的指示下,被追認為革命烈士,其事跡逐漸被公開。吳石支持、幫助鹿地亙反戰工作的情況,可見《福建史志》2022年第2期所載《吳石將軍抗戰時期在廣西若干史實》一文。,他設想教育改造日本俘虜,組織覺悟的日俘參加反戰活動。當鹿地亙聽聞鹽見圣策這位“日本間諜、俘虜”被解送桂林,即向吳石要求見其一面。鹿地亙的要求得到了許可,1939年2月8日其日記記:“數天前,我訪問吳將軍時,說‘我能不能看看這個日本人?’,得到允許。另一位廖先生帶我到了拘留所。鹽見圣策是個年輕人……在我向他說明這場戰爭的性質和危害,對他的家庭、對本人的危害,他很快明白了,表示要向中國當局認罪,自己要重新做人。”[1]P138-139⑤鹿地亙著《抗戰日記》,1948年,九州評論社出版;鹿地亙在桂林期間的日記,載桂林市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印《桂林文史資料·第四十九輯》,2005年,為孫金科、楊定法《日本人民反戰運動在桂林》一文的第八部分——《鹿地亙的桂林〈抗戰日記〉》,本文所引,均出自該翻譯本。應該說,鹽見是一個會思考的人,雖然受了日本軍國主義的蒙騙,但自己的經歷見聞,以及鹿地亙的教育,很快讓他反思,有所醒悟,發現原先所受的欺騙。
在鹿地亙的教育下,鹽見圣策交待了自己的情況,以及駐河內日本總領事館從事情報活動的諸多情況。鹿地亙當即告訴他,可以將他的情況向中國當局反映,并讓他進一步思考反省。據鹿地亙日記,3月7日“鹽見圣策處,送來了交待情況的詳細報告。原稿紙80頁,報告了在越南的日本人活動的詳細情況”[1]P140。還附信一封,表達自己希望加入反侵略陣營的愿望。鹿地亙隨后向吳石匯報了鹽見圣策的情況。4月28日,鹽見圣策又寫下了自己被俘后的認識、感想。他說:被俘以后耳聞目見之事實,讓自己“反對軍閥之內在意識,愈發強烈”。6月5日,他給吳石寫了一封信,表示自己被俘半年來,起了很大的變化,深悔自己的過去,同時決心為正義而行動,“希望為中日兩民族的解放和真正的東亞和平秩序而打倒日本軍閥”,因此請求能得到吳石將軍的幫助①鹽見圣策寫下的感想,被翻譯成中文,取名《一日本俘虜之親筆感想》,登載于1939年6月“桂林行營參謀處”編印的《對倭作戰資料》第3輯,他寫給吳石將軍的信,亦同時刊登。。
在鹿地亙等人的幫助、教育下,鹽見圣策一步步地反省、覺悟。經吳石同意,鹽見圣策成了由桂林行營參謀處掌握使用的投誠人員。他被俘后近一年,即1939年11月,在鹿地亙領導下,反戰的日本人士在桂林籌備成立日本人民反戰組織——“在華日本人民反戰同盟西南支部”時,鹽見圣策參與其中的工作。此時,這個昔日的日俘,已被吳石、鹿地亙等認為是抗戰隊伍的友人與同志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鹽見圣策“決定對外公開發表聲明”[2]。于是,11月22日,桂林行營舉行中外新聞記者招待會,到會的有中央社、國新社、《新華日報》、《大公報》以及桂林各報社、雜志社的記者,還有鹿地亙等人。行營參謀處長吳石代表行營發言,介紹“投誠的日本駐法屬越南河內總領事館書記官鹽見圣策”的有關情況。吳石說:“鹽見現已成吾人之友而為日本軍閥之敵,正向日本國民反戰者之途邁進。”[2]他還表達了對爭取日本反戰力量的重視,他說:“在我們中國,要處置一個軍事偵探,那是極小的一件事情,但是,我們能否得到鹽見一樣的一個反戰友人,卻是一件大事。”[3]鹿地亙也在招待會上講話,介紹鹽見圣策,并發表自己的感言②鹿地亙的講話經整理后登載于桂林《救亡日報》1939年11月24日第3版,題名《介紹同志鹽見圣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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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會上,鹽見圣策談了一年來在中國的情況與感想(由行營參謀科長廖濟寰翻譯)。他表示,原來雖在外務省工作,但對中國的了解很不夠,對日本入侵中國,因受日本軍閥的欺騙宣傳,而認為是應當的。現在已徹底了解了日本軍閥的宣傳是欺騙和虛偽。他指出,日本人民唯有自己覺悟,推翻日本軍閥,才能改變自身的命運,他表示:“我個人的力量很微小,但我要盡我的力去做!”[3]
招待會上,鹽見宣讀了他的聲明。在聲明中,他揭露日本軍國主義發動對華侵略戰爭,指出日本軍閥還有更大的野心,這將促使日本邁上深淵,故而,自己反對日本軍閥。他說:“在我所知的限度內,日本軍閥更有侵略安南、菲律賓、暹羅、荷領東印度等南洋各國領域的準備與發動實力的態勢……日本或將由此墜入亡國的深淵,因為我是一個酷愛日本的日本人,所以斷然反對促使日本于亡國之途的軍閥。”[2]
鹽見被捕后,日本報紙曾制造種種謠言,或謂鹽見系由我軍數十人逮捕于安南境內,或謂被逮捕后曾受種種虐待,亦有謂我方以間諜罪將其處死。對此,鹽見于聲明中言:“我在日本時,對于日本政府的發表與國內的言論機關的報道,曾十分相信,但來中國后,始深知這些完全是荒唐無稽的宣傳。此種例證,這不勝枚舉,例如我于被捕時日本新聞報道曾謂:‘在法領印度支那境內為越境支那兵30名所包圍,違法擄去。’但我之被捕,是因自己誤入中國領土內所致,在中國政府方面,是一點也無從非難的合法處置……直到今日還感佩中國軍之意外的紀律和禮貌。說是為30名‘支那’兵所包圍,實在是令人噴飯的笑話!”[4]鹽見揭露日本新聞的欺騙,又云:“為什么以奇想天開的情報,頻頻地宣傳中外?如日本新聞等等所發表的事變死傷數目,完全是亂說,其實他們對于國民毫不負責。尤其我看見來到中國的許多日本將士,身為俘虜,而竟受寬厚之保護,真是驚嘆不置。我在中國目擊日本飛機專向從空中能明白判別非軍事設施的民房和醫院等亂擲盲彈,殘殺無數無辜的中國良民,燒毀無數的房屋,此不僅認識日本新聞的肆意宣傳,而且得到幫助理解日本所謂‘東亞新秩序’的意義的絕好資料……”[4]
鹽見以自己的親歷親見,駁斥、揭露日方的謊言與欺騙。在其長篇聲明的最后,他表達了對日本人民覺醒的希望,以及對中日兩國民族前途的信心,他說:“我是如上述的覺醒了……決意今后參與正義的人道的行動與生活,此種行動即是為日本人民謀幸福,且為被壓迫民族謀解放……第一步我已決心向打倒日本軍閥之途邁進……幸而除我而外,更有許多日本將士與我同樣覺悟……衷心期望日本內地全體人民,都能與我等同樣的覺醒!……最后的附言,我已有許多根據,確證最后勝利是靠中日兩民族的提攜而屬于我們的,謹此聲明”。[4]
鹽見宣讀其聲明書后,作一結語稱:“余以一國際法上之俘虜,而受國際友人之待遇,衷心感激,實非語文所可形容。”[2]之后,出示其擬就的致日本外務大臣野村吉三郎的辭呈一份,宣布與傀儡的日本政府斷絕關系。其翻譯成中文的“辭職書”,登載于桂林《救亡日報》等報刊。
鹽見圣策公開投誠,發表聲明,宣布與日本政府斷絕關系,“決心向打倒日本軍閥之途邁進”,他的這些行動,得到參加桂林行營記者招待會的中外人士的贊揚、慰勉,他與鹿地亙一樣,被參會的記者視為“反侵略的、反日本帝國主義的英勇戰士”[3]。鹽見圣策的這些行動,也引起了巨大反響,諸多報刊雜志予以報道,其中重慶《大公報》以《敵一外交官之覺悟:鹽見聲明同情我抗戰》為題報道招待會的情況,并刊發鹽見圣策三千余字的長篇聲明書①鹽見圣策的“聲明書”,連載于《大公報》1939年11月24日、25日第3版。;中共領導的《救亡日報》則以“本報特寫”予以報道——題名《“人民的日本”的胎動:行營參謀處介紹日本友人鹽見氏》,并刊發鹽見的聲明書與辭職書,同時,還配發了“社論”——題名為《鹽見的“爆彈聲明”》②《“人民的日本”的胎動》一文、鹽見圣策《辭職書》,見《救亡日報》1939年11月23日第2版;鹽見圣策《聲明書》于該報23日第2版、24日第3版連載;《救亡日報》“社論”見1939年11月23日第1版。。
鹽見圣策的行動,以事實有力地回擊了日本侵略者制造的謊言與欺騙,并且,鹽見由一位為日本侵略者服務的官員,轉變為一位勇敢、堅定的反侵略者,他的這些行動,代表了日本人民的覺醒,這將給日本侵略者以沉重的打擊,給反侵略的中國人民與日本人民以無比的信心。對此,《救亡日報》刊發的“社論”里稱:“日寇的新聞雜志上常愛用‘爆彈’這兩個字來形容足以引起問題的聲明,那么我們說,昨天鹽見圣策在桂林行營所發表的聲明,才是對于日寇法西斯軍閥政府的真真的‘爆彈聲明’。”社論最后說:“從鹽見的聲明,我們慶幸地已經感到了我們鄰邦‘新日本的胎動’,這胎動必然的將以一種不可抑止的力,從中國的前線和后方,傳遞到日本人民大眾的心里……”鹽見圣策的行動,確如一顆“爆彈”,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覺悟之后的鹽見圣策堅定地加入反戰陣營,為中國抗戰,亦為日本人民自身的解放而努力工作。
據1940年《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桂林行營業務紀要》載記,鹽見圣策投誠后,于1939年9月底被桂林行營任命為“敵情研究組助理官”,“襄助研究敵情工作”[5]P329,幫助中國抗戰。當時,桂林行營“敵情研究組”編輯有《敵情旬刊》[5]P325,桂林行營參謀處編印有《對倭作戰資料》。又據《日人反戰在西南》一文載記,鹽見圣策在桂林行營擔任“敵情研究組組員”,“每月領三百余元的薪水,出入完全是自由的”[6]。
鹽見圣策還協助教育改造日本俘虜的工作。如1942年7月20日《中央日報》報道:19名日本俘虜解送桂林審訊,經日本反戰友人鹽見圣策從國際法講解俘虜之權利,以及中國優待俘虜的實情后,俘虜均甚為安心,詳盡供述日軍的罪行及計劃。報道稱,此次審訊“收獲其富,所得影響良佳”[7]。
鹽見圣策利用各種機會、形式,開展反戰宣傳:揭露日本軍閥對他國及本國人民的謊言欺騙,對他國的圖謀與野心,以及其侵略戰爭的本質與罪行;分析日本內政外交與軍事的危機,指出侵略必敗,反侵略必勝;闡述日本革命的意義,指明日本人民的前途,呼喚日本人民覺悟起來,為自身的解放投入反戰的陣營,打倒日本軍閥,推翻軍國主義的日本,建設民主制的日本。
1.進行廣播宣傳
當時,“為了在瓦解敵軍方面做些工作”,“廣西省立桂林廣播無線電臺”每周一次向日本侵略軍士兵作“一周戰況”廣播并作勸降講話,鹽見圣策經常被派到廣播電臺作廣播宣傳①據溫致義《在廣西省立桂林廣播無線電臺的日日夜夜》,魏華齡主編《桂林文史資料·第28輯:桂林抗戰文化史料》,桂林:漓江出版社,1995年。;又據1940年《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桂林行營業務紀要》,鹽見圣策“在韶關及桂林作對敵廣播多次”[5]P330。
2.公開發表反戰文章
覺悟后的鹽見圣策,堅決反對日本軍國主義侵華戰爭,除公開發表申明書及進行廣播演講宣傳外,還公開發表了大量文章。可以說,他是一個勤奮且高產的“寫手”。目前筆者查閱所見他的文章,發表報紙上的,有《請看日本掠奪安南的野心》(載1939年12月20日桂林《救亡日報》),《日本侵略安南陰謀之總暴露》(連載于1940年4月21-24日桂林《力報》),《我的祖國被炸!》(載1942年5月1日重慶《大公報》,又載于《文摘月報》1942年第3期),《太平洋戰爭一周年感言》(載1942年12月8日桂林《廣西日報》),《日本人民生活現狀》(連載于1943年9月23-25日桂林《大公報》,又載于《天下文章》1944年第2期)等數篇;發表于雜志的則有十數篇之多,列表于下:

文章標題 文章出處 備注危機四伏的日本內政外交 《戰時日本》1939年第2卷第5期目前日本對荷印的企圖 《現實》1940年第14期 仰山譯日本新聞雜志概況 《國力》1941年元旦特刊 丁文樸譯當日本被轟炸的時候 《前鋒》月刊1941年第7期“新體制”下的日本女性 《廣西婦女》1941年第13-14期合刊 胡表毅譯我們為什么要推翻天皇制度 《國防周報》1941年第1卷第10期倭還不南侵原因 《半月文摘》(梅縣)1941年第12期 李克翰節譯

文章標題 文章出處 備注日本軍部和重臣 《日本評論》1942年第16卷第1期給谷正之 《半月文萃》1942年第1卷第7期太平洋戰爭與日本革命 《半月文摘》(梅縣)1942年第17期 邱藹達譯日本法西斯對蘇聯的陰謀 《半月文摘》(梅縣)1942年第17期 鮑紹齊譯日本內閣機構大改革 《半月文萃》1943年第2卷第5期開羅會議與日本 《自由東方》1944年第1卷第4期
鹽見圣策撰著、發表這些文章的主要內容,是對日本侵略他國圖謀的分析與揭露,對日本的政治、社會、軍事、外交等以及前途的探析、研究,其目的是為了反戰,為了幫助中國的抗戰,以及謀求日本人民自身的解放。
鹽見圣策十分關注時局、關注當時發生的重大事件,并且積極結合時局、世界大事撰寫文章。如1941年12月8日,日軍偷襲美國海空軍基地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爆發,他立即撰成《太平洋戰爭與日本革命》一文,指出:太平洋戰爭是日本帝國主義“自掘墳墓的戰爭”“日本帝國主義目前在準備投身于一次新的冒險——毫無把握,不,完全絕望的戰爭”,他又指出:“太平洋戰爭是日本革命的絕好機會。”再如,1942年4月18日下午,日本本土首次遭遇美國空軍的轟炸。當天晚上,他在柳州撰寫《我的祖國被炸!》一文,聲稱:美國空軍襲擊日本本土,這不僅是太平洋戰爭以來的第一次,而且是日本“建國二千六百零二年”來的第一次;美國空軍的行動,在戰術上是一大成功,一是對于日本重要工業地的威脅,二是使日本人民士氣的弱化及覺悟,三是宣告日本法西斯的末路;希望美國的“恐怖炸彈”,進一步成為日本人民“覺悟的炸彈”。
鹽見圣策受過高等教育,曾任外交官,又勤于且善于觀察與思考,因此,他對日本內政外交,以及對時事、時局的觀察,是有其識見與洞察力的。故而,他相關的陳述、評論以及觀點等,為人注意、被人引用。如中共中央南方局機關報重慶《新華日報》1940年6月22日第1版的“社論”——《粉碎日寇新的陰謀》一文中,在談到日本對安南的圖謀時,即寫道:“至于在政治軍事侵略方面,日寇在安南間諜網的密布,日寇武官對安南軍事機關場所的秘密調查,我們可以從日本反戰人民鹽見圣策所著的文章中看出一斑。”
3.撰著《在中國四年》一書
《在中國四年》一書頗可一提。該書是鹽見圣策于1943年1月在柳州撰著完成①《在中國四年》書前鹽見圣策“緒言”后題:“中華民國三十二年一月五日鹽見圣策于柳江江畔”。另見鹽見圣策著《我的祖國被炸!》《日本軍部和重臣》《給谷正之》等文后題記有:“寫于柳州”。筆者注:1940年4月間,桂林行營撤銷后,吳石受命出任第四戰區參謀長,直至1945年4月赴重慶任職。桂林行營撤銷后,鹽見圣策隨吳石在第四戰區工作,駐留柳州(自1940年1月始,第四戰區司令長官部移駐柳州)。,述其1938年底被俘后在中國四年的經歷、見聞以及認識與感想。全書28節,主要內容有:講述他被俘的經歷與轉變的過程;講述中國人民的優秀品質,中華民族的抗戰精神;講述日軍的暴行、日本俘虜的生活;也講述他對日本的認識、反思;等等。其中講述他對中國的觀察與認識的,有《沒有侵略野心的中國人》《中國人的忍耐心》《心胸博大的中華民族》《向上的中華民族》《年青的中國》《進步的中國婦女》等節,此部分的內容,占該書中相當的篇幅。
鹽見圣策在該書中表達了堅定革命的決心。他于《更生的追憶》一節的最后一段寫道:“總之……我是另一個革命的鹽見圣策了……為著完成自己的使命,是負有‘死重于泰山’的重大任務的。”并附志:“自我覺悟以后,能夠在中國從事日本革命工作時起,很多中國朋友都替我顧慮到現在日本的家族而勸我改名,可是我為了啟發尚未覺悟的日本人民,和打擊日本軍閥起見,卻婉謝了這個勸告,而仍然使用鹽見圣策的本名。”在書后的《我的誓言》中,他表示:為日本革命,為中國抗戰,為愛好正義與和平的全世界人民,為世界的和平與人類幸福,自己“決心萬死不辭,竭誠工作!”
吳石將軍為該書作《序》,贊揚鹽見圣策的反戰行為,希望日本人民像鹽見一樣覺醒,其序中寫道:“深望日本人民如鹽見君者,能接踵繼起也。”又云:“國人欲知覺悟后之日本人民如何認識中國者,當首推此書。”可見吳石對這本著作是非常肯定的。鹽見圣策撰著《在中國四年》書稿,由黃質靈翻譯成中文,1943年1月廣西日報社印行。
鹽見圣策投誠后,在桂林、柳州從事反戰活動數年①抗戰時期曾在重慶工作的趙浩生先生,于其回憶錄中提及鹽見圣策曾在重慶《中央日報》工作,日本投降后被遣送回國——《八十年來家國:趙浩生回憶錄》一書中,講到1948年到日本時,寫有:“我在重慶《中央日報》的老同事、第二次世界大戰時被中國軍隊俘虜的日本駐越南外交官鹽見圣策,日本投降后被遣送回國,我們又在日本重聚。他的老家在奈良,聽說我到了東京,特地趕來看我。”(見:《八十年來家國:趙浩生回憶錄》,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1年,第89頁);又,重慶《中央日報》1945年3月6日第3版載《鹽見圣策昨在國際電臺播講,勸告日本人民反戰》有:“[中央社訊]新近抵渝之日本反戰外交官鹽見圣策,四日在國際電臺廣播……”據此,約在1945年3月,鹽見圣策抵重慶從事反戰工作。筆者注:趙浩生在其回憶錄談到了鹽見圣策被遣送回國后的一些情況,他寫道:“談話中我知道他的弟弟戰死在中國,按照日本的習慣,他與弟弟的遺孀結婚。他是個思想反戰的外交官,對戰爭深惡痛絕。婚后他拋棄一切舊業,只顧做一些小買賣,過平凡安定的生活。我祝愿他的反戰思想和戰時在中國的反戰活動,不會給他帶來麻煩”。,綜覽其在桂期間的反戰言行,可以看到,其反戰意志、決心十分堅定,其反戰行動也十分積極、活躍。可以說,這位昔日的日本外交官,堅定地加入反戰陣營,成為中國人民的朋友、戰友,為反對日本法西斯軍國主義,為中國的抗戰及日本人民自身的解放,做了許多工作,是一位“反侵略的、反日本帝國主義的英勇戰士”。可以說,鹽見圣策是日人覺醒的一個縮影,也是日本人民反戰的一個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