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虛擬資本理論及其當代價值

汪次媛

（廈門大學 福建廈門 361005）

自全球化時代以來，虛擬經濟呈現出蓬勃發展的態勢，虛擬經濟在經濟中的地位日益提高，對世界經濟產生的影響越來越大。21世紀后，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不斷革新金融技術，加強金融創新，創造大量金融衍生品來用于轉移經濟風險和追逐高利潤，導致其逐漸脫離實體經濟的支撐，2008年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全球性金融危機對世界經濟造成了嚴重的破壞，至今世界仍沒有完全擺脫危機的陰影。后金融時代，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為反思金融危機的教訓，推出“再工業化”，但是收效甚微，未能有效促進實體經濟和虛擬經濟的協調發展。重溫馬克思虛擬資本理論，對于我們今天正確把握經濟的“虛”“實”關系，推動經濟持續健康穩定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馬克思虛擬資本理論主要體現在《資本論》第三卷中，在《資本論》第三卷中，馬克思對虛擬資本的由來、內涵、存在形式、特性及發展進行了深刻地研究，并進一步論述了信用對虛擬資本的基礎性作用，但是由于當時虛擬資本和其他生產資本等比較起來，并不是十分普遍的現象，因此馬克思對虛擬資本的論述并沒有形成十分系統和完備的理論，但是馬克思虛擬資本理論為我們研究當代資本的邏輯演進，虛擬資本的新變化提供了理論基礎。正如馬克思所說：“這是精髓（同第一部分合起來），至于余下的問題……別人就容易在已經打好的基礎上去探討了。”[1]

一、馬克思虛擬資本的內在意蘊

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三卷第五篇的研究對象為生息資本，這在資本主義社會表現為借貸資本，在研究借貸資本的運動過程的同時研究了虛擬資本。馬克思認為虛擬資本是以有價證券的形式表現出來的，能夠為持有者帶來一定的收入流。虛擬資本是信用制度和貨幣資本化的產物。正如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指出：“人們把虛擬資本的形成叫作資本化。人們把每一個有規則的會反復取得的收入按平均利息率來計算，把它算作是按這個利息率貸出的一個資本會提供的收益，這樣就把這個收入資本化了。”[2]虛擬資本隨著信用的高度膨脹，貨幣的高度資本化而出現，它是幻想的產物，并沒有實際的價值，是生息資本的派生產物。這種被虛構出來的，本身沒有價值但是卻能夠帶來一定收入的資本就被稱為虛擬資本。馬克思對虛擬資本概念的論述是相對于實體資本而言，從實體資本與虛擬資本的關系中去論述的，指出虛擬資本是獨立于實體資本的，是能夠價值增值的資本。

馬克思把虛擬資本分為了兩種形態，一是由信用形式上產生的各種信用票據形態，比如商業匯票、銀行匯票、銀行券等等，二是代表資本所有權的有價證券形態，比如國債、股票、債券等等。首先，第一種信用票據形態的商業匯票，作為定期支付的憑證，是商業信用的主要工具。這種匯票在它的支付日來臨之前，會被當做支付手段來進行流通，形成了真正的“商業貨幣”。而當商業貨幣去銀行貼現時，大多數情況下銀行會用銀行匯票或者銀行券來進行支付，因此，馬克思說：“真正的信用貨幣不是以貨幣流通（不管是金屬貨幣還是國家紙幣）為基礎，而是以匯票流通為基礎。”[3]其次，第二種代表資本所有權的有價證券形態中，國債是國家為籌集資金而發行的債券，本身是不代表任何資本的，債權人的收入是由國家每年支付一定的利息，而這些利息是來自政府的稅收，是“幻想的虛擬的資本”。

隨著經濟全球化、信用擴張，虛擬資本的形態也不斷地發展，發達國家通過金融創新，創造出大量金融衍生品，這種新的虛擬資本形態是在股票、匯票等原本的虛擬形態的基礎上創造出來的，比如金融期貨、指數期貨、期權等金融衍生品。與匯票、國債、股票相較而言，和現實的生產更脫節，只是在封閉的金融系統內部流通，可以稱之為虛擬資本的虛擬資本。對于原有的股票、債券等虛擬資本，一般稱之為基礎性虛擬資本，對于后面發展出的金融衍生品，一般稱之為派生性虛擬資本。越來越多樣化形態的虛擬資本是信用不斷擴張，金融不斷創新的產物。

二、虛擬資本對經濟發展的雙重效應

在對虛擬資本的論述中，馬克思仍然堅持辯證的態度來看待，一方面馬克思認為虛擬資本具有存在的必然性，能夠促進社會的發展，另一方面也揭示了虛擬資本的歷史性，對其進行了合理的批判。依據馬克思對虛擬資本的有關論述，可以得出虛擬資本對經濟發展具有雙重效應。

（一）虛擬資本對經濟發展的正面效應

首先，虛擬資本能夠吸納閑置分散資本，從而促進資本的集中，為經濟發展、現實生產提供充足的資金支持，促進了經濟的進一步發展和生產規模的擴大。虛擬資本與現實資本相比，有著高回報率、流動性強的特點，能夠充分吸引分散閑置資本對其投資。隨著融資技術的不斷更新，金融體系的不斷完善，虛擬資本的融資效率提高，融資成本進一步降低，這有利于加快資本的周轉速度，提高經濟發展的效率。其二，虛擬資本可以促進競爭，優化資源配置。虛擬資本投資者追求高收益、低風險，往往投資那些經營狀況好、收益高、具有發展潛力的企業的股票，而對于那些經營管理不善，沒有發展前途的企業，投資者不但不會投資，而且還會進行有價證券轉讓來收回之前的投入。企業為了獲得資金支持會不斷改善經營管理，使得自己處于競爭優勢地位。最后，虛擬資本多樣化的投資，可以一定程度上防范隱藏的風險。隨著金融創新的手段越來越豐富，金融衍生工具的出現，使得資本在不同地區進行流動，擴大了金融資產的份額，能夠將經濟風險分散給更多的投資者，降低風險的程度。打破區域限制是資本逐利的必然結果，在金融全球化下，虛擬資本在全球范圍內流動，使資本由低回報率流向高回報率，進一步優化了資源配置，促進經濟發展。

（二）虛擬資本對經濟發展的負面效應

虛擬資本的過度膨脹會導致其脫離實體經濟，造成市場的虛假繁榮，產生大量經濟泡沫，甚至誘發經濟危機。當虛擬資本快速積累，相比投資實體資本，投資虛擬資本利潤更高時，資本的逐利性會使得越來越多的資本流向虛擬資本領域，實體資本則相對減少，從而影響到實體經濟的發展，進而影響到整個市場經濟的發展。此外，當虛擬資本投資過多，市場的利率會上升，導致實體經濟經營成本進一步增大，甚至連從事實體經濟的企業主都有轉向虛擬經濟的沖動，虛擬經濟逐漸脫離實體經濟，虛擬資本價格越來越高，比如一些資產證券化產品價格不斷攀升，當其價格攀升到一定程度時，泡沫破滅，導致經濟危機的發生。

總的來說，虛擬資本的消極原因與虛擬資本與實體資本的失衡有關，對此，馬克思曾談到：“幾乎現代每一次商業危機都同游資和固定起來的資本之間應有的比例關系遭到破壞有關。”[4]迄今為止金融危機發生的原因都與虛擬資本和實體資本的失衡有關，而通過危機這種強制性倒逼手段使得兩者關系又回到正常范圍內。然而，在資本主義制度下，虛擬資本與實體資本的發展相比，發展的趨勢更為突出，與實體資本的關系互為顛倒，通過危機的手段來平衡二者的關系也是必然結果。

三、馬克思虛擬資本理論的當代價值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關于金融改革、金融創新、國家金融安全等問題作了許多重要的論述，重溫馬克思虛擬資本理論，有利于深化我們對當代金融問題的認識，進一步發展馬克思虛擬資本理論，我們可以從中得到以下啟示：

（一）依據虛擬資本內在特性，謹慎防范金融風險

通過研究馬克思虛擬資本理論，我們能夠從現實中的各種經濟現象中窺探到虛擬資本的本質和其帶來的影響，為我國的金融發展提供指導。馬克思認為，虛擬資本產生的前提是收入資本化，也就是說，虛擬資本的價值取決于虛擬資本能夠帶來的收入和銀行利率的高低，虛擬資本的收益情況是依據現行市場利率而進行的資本化，在這個基礎上，有價證券等虛擬資本的供求決定了其價格的漲落。在現今經濟發展過程中，相比馬克思那個時代，虛擬資本增長的規模更為迅猛，資本的投機行為進一步增多，泡沫經濟的風險更為嚴重。對此，我們要加強防范金融風險，完善金融監管，最重要的是首先要發揮好利率杠桿的風向標作用。通過合理地調節利率，平衡社會資金的供求狀況，保持物價穩定，促進經濟的健康穩定發展。對于利率的調整，要根據市場的變化情況來進行調整，比如根據市場上虛擬資本的供求狀況、通貨膨脹情況、企業的盈利狀況來相應調整利率，促進利率變化與市場變化情況相統一。例如2008年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金融危機，其爆發的直接原因就是房地產泡沫的破裂，進而次級抵押貸款機構破產，股市動蕩引發金融風暴。這與美國連續長期推行的低利率有直接的關系，長期的低利率形成了投資的狂熱，造成了大量的經濟泡沫。而當前我國有些地區的房地產的價格也存在過高的問題，隱藏著金融安全風險，對此我國政府一直高度重視，“房住不炒”多次出現在政府工作報告中，在“十四五”規劃綱要中也重提堅持“房住不炒”，強調加快建立多主體供給、多渠道保障、租購并舉的住房制度。總之，在我國市場經濟發展中，我們不僅要深入理解馬克思虛擬資本的內在意蘊、雙重效應等內容，還要結合當今實際，吸取西方國家金融危機的教訓，針對目前我國經濟發展形勢，不斷完善符合現實情況的相關政策，排除市場經濟發展的部分不穩定因素，加強金融監管，完善相關政策制度，守住不發生系統性風險的底線，促進我國經濟持續穩定健康發展。

（二）堅持為實體經濟服務，防止經濟“脫實向虛”

虛擬經濟指的是虛擬資本在金融系統內進行循環的經濟活動，直接來講指的是錢生錢的經濟活動。虛擬經濟的發展是隨著實體經濟的發展而發展的。在現代經濟運行過程中，需要通過各種類型的金融工具來進行交易、結算以及資產轉換等。許多具有一定風險的實物資產借助多樣化的金融工具可以轉化為具有更高安全性的金融資產。通過資產轉換，不僅許多人可以擁有金融資產，而且企業也會實現低風險實物資本的積累。因此，金融在現代經濟活動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一定層面上推動實體經濟發展，但是，正如馬克思所講，不能因為虛擬資本具有相對獨立性而放任其自我封閉式循環。過度膨脹的虛擬經濟會引發經濟泡沫，造成嚴重的兩極分化，對國家經濟安全產生嚴重威脅。事實上，虛擬經濟的發展要以實體經濟為根基，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的：“高度重視實體經濟健康發展，增強實體經濟盈利能力”，強調了實體經濟是國家的根基，財富的源泉。黨的十五屆五中全會也強調：“堅持把發展經濟著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結合當今國內外新情況，新冠疫情對經濟穩定的沖擊，我們都要防止虛擬經濟脫離實體經濟，為實體經濟創造良好的金融環境，增強實體經濟發展活力，把實體經濟做優做強，夯實國民經濟基礎。

（三）堅持虛擬資本適度發展，為經濟運行注入活力

通過研究虛擬資本的雙重效應，可以看出虛擬資本對經濟發展也有正面效應，對于吸收社會閑置資本，優化資源配置等方面具有積極意義，為了保證虛擬資本能夠發揮更大的積極作用，我們要堅持虛擬資本適度發展。堅持虛擬資本適度發展，就要加強國家科學宏觀調控，使得虛擬資本的發展規模與實體經濟的發展狀況相適應。在金融全球化趨勢下，全球虛擬經濟的發展仍然存在較大差距，我國的虛擬經濟發展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比，發展更為滯后，存在很多問題，比如金融體系不完善、金融管理比較粗放、金融監督機制不夠健全等等。但是，這也說明我國虛擬經濟發展存在很大上升空間，我們應該把西方國家虛擬資本發展的經驗和教訓與我國自身實際狀況相結合，推動我國虛擬經濟適度發展。首先，要促進虛擬經濟的發展，需要正確辯證地看待虛擬經濟。雖然虛擬經濟的過度膨脹會導致市場虛假繁榮，甚至引發金融危機，但是也要看到虛擬資本對國民經濟運行的積極效應，要正確看待虛擬資本的特性，把握虛擬資本運行規律。其二，要促進虛擬經濟的發展，也要加強金融創新，提高虛擬經濟運行效率，為企業創造很多成熟、理性、專業的能夠一定程度降低風險的金融工具，同時要警惕金融衍生工具由降低風險變為提高風險。總之，我國虛擬資本的發展要與實體經濟的發展相協調，在“三去一降一補”中使虛擬經濟促進實體經濟的發展，在虛擬經濟發展中帶動經濟的轉型升級，經濟結構的優化，促進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的良性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