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民法典》第1053條為中心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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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京師范大學 法學院,江蘇 南京 210046;2.南京市衛健委 法規處,江蘇 南京 210019)
《民法典》第1053條規定的因重大疾病可提起撤銷婚姻之訴,將原本屬于確認之訴的訴由轉變為了形成之訴的訴由,這一轉變背后所體現的是對婚姻自由價值的一種法律上的確認。但是法律的生命在于實施,在司法實踐中為了有效落實可撤銷婚姻之訴,必須完善相關輔助性制度以及有關各法律規范之間的銜接、運用,既避免出現立法落空又避免出現立法沖突的情形,而既有的可資利用的法律規范中的重要舉措之銜接,在于將婚前醫學檢查(下文簡稱“婚檢”)制度納入締結婚姻的前置性法定義務。據中新網2020年5月20日報道,根據2004年到2018年數據顯示,全國婚檢率已從2.7%增長了近23倍,其中婚檢平均疾病檢出率約8.5%。婚檢人數共計10208萬名,2018年婚檢人數占其中10%。受檢人數中累計篩查出疾病人數達873萬,其中涉及生殖系統疾病、指定傳染病、遺傳有關疾病的,分別為303萬、202萬、7萬。①中國新聞網.全國婚檢率上升至 61.1% 平均疾病檢出率約 8.5%.2020 年 05 月 20 日。網址:http:/www.chinanews.com/gn/2020/05-20/9189613.shtml.由于人們普遍認為,婚檢不再是公民法定的強制義務,可以自由選擇,導致婚檢率不夠理想。在未進行婚檢的近四成婚姻登記者中,隱藏了很多現實風險,該風險一旦在婚后暴露,勢必會引發很多本可避免的家庭糾紛。據此,無論從立法層面還是實踐層面,都應該認真對待婚檢制度。
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下文簡稱《民法典》)于2021年1月1日起生效施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下文簡稱《婚姻法》)等9部民事法律同時廢止?;橐黾彝ナ巧鐣胬m發展的基礎元素?;橐黾彝ゾ幍木幾胧腔橐黾彝シ▽φ麄€民事法律體系的回歸與革新。[1]對婚姻締結行為的合法性研究有助于促進和保障婚姻的合法成立,進一步彰顯誠實守信民事行為準則。具體到《民法典》第1053條,要實現《民法典》關于因重大疾病而提起的可撤銷婚姻制度的規定,需要整合相關立法規定,使其具有內在邏輯性和統一性,這是法律體系自我完善的重要內容?!睹穹ǖ洹坊橐鰺o效情形與《婚姻法》有所不同,其在第1053條第1款新增了“婚姻登記前不如實告知”的情形,刪除了《婚姻法》第10條第3項中有關因疾病而導致婚姻無效的情形,但實質上是由2001年《婚姻法》對婚姻無效事由的規定演化而來。
立法者之所以將該條款從婚姻無效情形中剔除,并且修改為可撤銷婚姻的事由,多是基于婚姻自由和知情權的保障。一般而言,婚前一方患有重大疾病的情況對另一方的結婚意愿有著較大影響。因此,增加夫妻婚前告知重大疾病的義務有助于切實保障婚姻自由,締結婚姻與否在于男女雙方的個人意愿。[2]
文章以《民法典》第1053條的適用作為研究基點,此條被視為婚姻家庭編的一種制度創新。[3]疾病因素不再是婚姻無效的法定事由,進一步擴大婚姻自由,揭示了民事法律體系中當事人的意思自治?!睹穹ǖ洹分小爸卮蠹膊 迸c《婚姻法》中“醫學上認為不應當結婚的疾病”屬于婚姻關系存在瑕疵的疾病因素。另,醫學上認為不應當結婚的疾病的規定屬于《婚姻法》中禁止結婚的情形①參見《婚姻法》第七條: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禁止結婚:(一)直系血親和三代以內的旁系血親;(二)患有醫學上認為不應當結婚的疾病。,《民法典》禁止婚姻的規定刪除了疾病因素②參見《民法典》第一千零四十八條尚有規定:直系血親或者三代以內的旁系血親禁止。,而將其作為可撤銷婚姻的特定事由。
重大疾病往往被認為是在較長的時間內嚴重影響病患的正常生產、生活且醫治花費巨大的疾病??紤]到重大疾病的范圍可能隨醫療技術的進步、醫保政策的變化及新型疾病的出現而有所變化,為保障《民法典》的適用性與延續性,《民法典》第1053條中的“重大疾病”,在《民法典》中并未進一步明確其定義或限定其范圍。“重大疾病”一詞在《婚姻法解釋(三)》有所界定,“重大疾病”并不是法律術語而是醫學概念,應當參照醫學認定并借鑒實務當中保險行業對其的范圍限定?!爸卮蠹膊 北欢x為花費較大、需長期治療的疾病以及直接危及生命的疾病。同時,在最新修訂的2020年版的《重大疾病保險的疾病定義使用規范》中以非完全列舉式的方式規定了哪些疾病為“重大疾病”,但是這些疾病顯然與《民法典》中所謂的“重大疾病”有所區別。有觀點認為對婚姻締結而言,“重大疾病”不宜直接采取醫學概念,此處的“重大疾病”應當限定為不宜締結婚姻關系或者對婚姻生活影響較大的疾病?!睹穹ǖ洹返?053條的宗旨基本與上述觀點吻合,“重大疾病”是指對當事人婚姻生活造成了嚴重影響的疾病。但是,如何界定對婚姻生活造成了嚴重影響,是否能夠從締結婚姻所造成的法律效果來進行論證,還需要結合婚姻關系中的人身關系和財產關系進行分析。[4]婚姻關系的維系需要履行相應的法定義務,“重大疾病”的存在會嚴重影響到婚姻一方的義務履行或使得該義務處于履行不能的狀態。換言之,因疾病導致義務人無法履行人身義務或者財產義務而導致締結婚姻所造成的法律效果落空的疾病宜認定為“重大疾病”?!爸卮蠹膊 钡慕缍☉斒强陀^判斷而非主觀認識。臨床技術在進步,醫療水平在提高,就醫負擔也在變化,在不同的時期乃至于不同的地區,認定的“重大疾病”完全可能是不同的。因此,需要司法機關和有關部門在司法實踐中予以認定。人民法院應當審慎認定符合《民法典》規定的“重大疾病”。應按該重大疾病是否足以影響另一方當事人決定結婚的自由意志或者是否對雙方婚后生活造成重大影響的標準嚴格把握。因此,對于當事人依據本條請求撤銷婚姻時,人民法院要重點審查一方患有的重大疾病是否足以影響另一方當事人締結婚姻關系的真實意思表示。
2017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母嬰保健法》(下文簡稱《母嬰保健法》)從保護后代健康的角度規定了“重大疾病”,主要區分為三大類疾病——嚴重遺傳性疾病、指定傳染病、有關精神病?!赌笅氡=》ā愤€明確了醫療保健機構出具婚前醫學檢查證明的職責,并對特定的三種疾病進行細致的明確解釋?!赌笅氡=》ā芬幎顺鼍哚t學意見的具體情形,其中涉及三大類疾病的婚前醫學檢查,并且根據該檢查出具的醫學意見也存在多種情形,主要包括暫緩結婚的情形和向雙方釋明情況的情形。根據舉重以明輕的原則,婚姻一方在辦理結婚登記前若知曉自身患有上述疾病,無論上述傳染病、遺傳性疾病及精神病的發病程度是否嚴重,均視為符合本條規定的重大疾病,患病一方均應將患病信息告知另一方。至于其他重大疾病的認定,則由個案具體分析而定。[2]
另外,《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審理離婚案件如何認定夫妻感情確已破裂的若干具體意見》中的有關規定,認為不能發生性行為且難以治愈的疾病,亦應屬于不應當結婚的疾病。[5]而對于精神病而言,無結婚行為能力的智障者、精神病和重型精神病應被排除;具有結婚行為能力的智障者和精神病屬于“重大疾病”。對于身體疾病而言,與性、生殖有關的疾病原則上屬于“重大疾病”;嚴重遺傳性疾病原則上屬于“重大疾病”;傳染病區分類別,除甲類、準甲類的傳染病外,其他都不屬于“重大疾病”;重大身體疾病亦是“重大疾病”之列,此外,它包括需要醫學查明的疾病。[6]但是,這些有關婚姻的“重大疾病”的規范,如何才能被《民法典》所認可?
再者,《民法典》婚前疾病新規定對殘疾人婚姻的影響具有兩面性,賦權的同時也施加了相應義務。殘疾人在婚前如果不把自己的殘疾狀況如實告知對方,客觀上就有導致婚姻被撤銷或判決離婚的法律風險。為了防止對方出于其他目的,在婚后一年內以殘疾人婚前未如實告知重大疾病或殘疾為理由,請求人民法院撤銷婚姻或判決離婚,殘疾人應當在婚前便收集和保存自己向對方履行了婚前告知義務的證據。[5]問題是,殘疾人的殘疾診斷和鑒定意見,是否能夠銜接于《民法典》婚前疾病新規定的“重大疾病”,依然有待于民事訴訟制度的細化建構。
擬締結婚姻的當事人又如何確切知道自身的真實健康狀況?例如,乙肝、丙肝乃至于艾滋病的帶原者,并非一定會有明顯的癥狀、體征,當事人自己并不一定知道或者意識到這些潛在的疾病。因此采取婚檢,促使當事人了解自身的健康情況,即是為重大疾病告知義務的履行提供必要的前提。
在《民法典》中對婚姻登記,僅僅是概括性規定,雙方親自到婚姻登記機關申請,符合本法規定,便予以登記。完成結婚登記,即確立婚姻關系,并未就婚前醫學檢查做出具體規范。覆蓋全國的“強制婚檢”制度,也已不復存在。①參見民政部規章《婚姻登記管理條例》第九條第三款規定:在實行婚前健康檢查的地方,申請結婚登記的當事人,必須到指定的醫療保健機構進行婚前健康檢查,向婚姻登記管理機關提交婚前健康檢查證明。第十條規定:“在具備條件的地方,應當建立婚前健康檢查制度。實施婚前健康檢查的具體地域范圍,由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的民政部門、衛生行政部門提出意見,報本級人民政府批準?!倍?003年施行的《婚姻登記條例》,各類人員登記結婚“應當出具的證件和證明材料”清單里并未將婚前醫學檢查證明列入。
截止到《民法典》實施之前,在裁判文書網進行檢索,在民事案件中以醫學上以“婚姻無效糾紛”為案由,以“婚前患有醫學上認為不應當結婚的疾病,婚后尚未治愈的”為關鍵詞,經過篩選后,裁判結果為駁回原告訴訟請求的案件共8件??偨Y并提煉出以下主要情形。
第一種情形:原告適格類。根據《婚姻法司法解釋(一)》第7條第4款的規定,有權提起確認婚姻無效之訴的主體為婚姻當事人及利害關系人。以《婚姻法》第10條第3款“婚前患有醫學上認為不應當結婚的疾病,婚后尚未治愈的”為由提起確認之訴的,其中利害關系人指與患者共同生活的近親屬。原告并非與患者共同生活的近親屬,因此并非本案適格原告,判決駁回訴訟請求,此類案件并未對患者疾病進行認定,直接以原告不適格作出了最終判決。②艾某甲、劉某與艾某乙、范某婚姻無效糾紛案,(2016)贛0602民初429號。
第二種情形:嚴重的精神分裂癥。根據《母嬰保健法》第38條第3款、《母嬰保健法實施辦法》第14條第2款,被申請人婚前即患有精神分裂癥,婚后至今尚未治愈,經鑒定為發病期內的精神分裂癥,屬于醫學上認為不應當結婚的疾病,判決宣告婚姻無效。③申請人龔某某與被申請人龔某甲、徐某某婚姻無效糾紛案,(2014)務民初字第1069號。
第三種情形:被告方不具備民事行為能力。醫院認定被告患腦梗塞6年余,2年前有腦出血病史,經治療好轉,查體表現為意識清楚,構音欠清晰,記憶力、定向力、理解力未見明顯異常。原告方以被告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為由申請法院確認婚姻無效,法院認為以不具備民事行為能力為由,要求確認婚姻無效,該理由不屬于《婚姻法》確認婚姻無效的法定事由。①胡某1與胡某2婚姻無效糾紛案,(2017)京0108民初24463號。
第四種情形:締結婚姻時是否治愈的證明問題。原告未提供被告在婚姻締結前其所患精神疾病未治愈,或雙方在締結婚姻的過程中被告屬于發病期的相關證據。原告不能證明被告在締結婚姻時處于患病狀態,法院在事實真偽不明時,原告要承擔舉證不利后果,法院判決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②崔某與趙某婚姻無效糾紛案,(2019)晉0411民初42號。
第五種情形:婚檢的證明力?;闄z作為原始資料可以證明被告幼小時生病未能得到有效救治,智力發育停滯,生活需要由他人照料,患有中度精神發育遲滯,評定其為無民事行為能力。該情形屬于“婚前患有醫學上認為不應當結婚的疾病,婚后尚未治愈的”,法院判決宣告婚姻無效。③蔡紹京與蔡奕陳、曾麗君婚姻無效糾紛案,(2019)閩0581民初4689號。
以《民法典》第1053條和“如實告知”為關鍵詞進行檢索,在中國裁判文書網得到了44篇裁判文書,現依據裁判文書,對其中的判決要點加以總結?,F將判決依據和裁判結果匯總如下:
第一種情形:重大疾病告知義務的前提要件的證明。原告方無法證明被告在締結婚姻前或者締結婚姻時患有重大疾病,也無法證明被告明知自身患有重大疾病而且故意隱瞞,因此不構成未如實告知的情形。法院據此判決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④董某與劉某婚姻家庭糾紛案,(2021)津0106民初770號;高某、黃某撤銷婚姻糾紛案,(2021)魯1322民初3115號。
第二種情形:原告未在除斥期間提起可撤銷之訴。原告在被告住院期間一直陪護,后原告以對被告患有的重大疾病不知情為由,請求法院撤銷婚姻,法院認為原告在被告就醫期間便已經知情,但是卻在法律規定的除斥期間之內未提起可撤銷之訴,因此判決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⑤郭鵬與馬珊撤銷婚姻糾紛案,(2021)豫0781民初52號;劉某、王某撤銷婚姻糾紛案,(2021)內0403民初2027號。
第三種情形:重大疾病的認定。部分判決依據《母嬰保健法》《精神衛生法》等相關立法來認定是否屬于重大疾病,也有部分判決認為對于重大疾病認定,法律并無明確規定,認定患者的疾病是否屬于《民法典》第1053條規定的重大疾病,應當以疾病嚴重危害共同生活的人員或者其后代的健康,足以危及婚姻本質為前提。⑥花某與劉某撤銷婚姻糾紛案,(2021)京0105民初42418號;汪某與鄭某撤銷婚姻糾紛,(2021)浙0702民初1387號。
第四種情形:告知義務的舉證責任。被告方應當對締結婚姻之前是否告知原告自身患有重大疾病承擔證明責任,如果不能證明,則要承擔不利后果。⑦張某、李某婚姻效糾紛案,(2020)浙1004民初5692號。
第五種情形:隱瞞重大疾病的舉證責任。原告主張被告在締結婚姻之前隱瞞重大疾病的,應該提供證據加以證明,如果原告不能證明被告隱瞞重大疾病這一事實的,應該承擔不利后果。⑧高某、黃某撤銷婚姻糾紛案,(2021)魯1322民初3115號。
根據《民法典》頒行之前裁判文書網有關“重大疾病”請求法院宣告婚姻無效的判例來看,法院判決的法律依據主要為《婚姻法》《婚姻法司法解釋(一)》《母嬰保健法》和《母嬰保健法實施辦法》。司法事務所涉及認定婚姻一方當事人是否屬于重大疾病,主要依靠的證據材料為司法鑒定意見和婚檢資料。《民法典》實施之后,司法實踐中更為注重對當事人的主觀要件的證明,隱瞞重大疾病和如實告知義務成為司法實踐中認定的重點和難點。縱觀《民法典》實施之前和實施之后的實踐樣態,都共同面臨重大疾病的司法界定問題。“重大疾病”內涵和外延并不明確,一旦法律文本所涉及的術語界限不明確,就會使得司法實務面臨尷尬的處境。
《民法典》實施之前,依據《婚姻法司法解釋(一)》,以患有不應當結婚的疾病為由申請確認婚姻無效的,起訴主體包括婚姻當事人和利害關系人,其中利害關系人指與患病者共同生活的近親屬。因此,在司法實踐中對原告是否適格問題的爭議比較大,其中主要是對“共同生活的近親屬”進行認定。當法院經審理認為原告不屬于適格主體后,案件便宣告終結,在案判決中不存在認定婚姻是否無效的內容?!睹穹ǖ洹穼嵤┲?,原《婚姻法》及其司法解釋廢止,以重大疾病為由從之前的確認婚姻無效之訴成為了可撤銷婚姻之訴,原告主體范圍相較之前有所縮小。依據《民法典》第1053條提起可撤銷之訴的原告主體只能為另一方當事人。因此,在《民法典》實施之后,只有婚姻一方當事人才具有提起可撤銷婚姻之訴的訴權。
《民法典》實施之前,確認婚姻無效主要在于證明兩個法律要件:第一是被告患有醫學上認為的不應當結婚的疾病;第二是被告所患疾病在婚后仍未治愈。婚檢在證明第一個法律要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婚檢的積極作用在于,能夠作為法院支持原告的重要依據;如果沒有婚檢能夠表明被告所患疾病在婚前即存在,法院通常會以原告無法證明該法律要件來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睹穹ǖ洹穼嵤┮院?,可撤銷婚姻之訴的證明更多地側重于被告方的主觀狀態,即被告方是否明知自身患有重大疾病且故意隱瞞患有重大疾病的事實。
《民法典》實施之前,因被告方患有疾病申請確認婚姻無效的訴訟中,證明責任在于原告一方?!睹穹ǖ洹穼嵤┲螅痉▽嵺`中證明責任的分配并不統一。有些案件法院將證明責任分配了原告,原告如若無法證明被告在締結婚姻前隱患有瞞重大疾病的事實,則需要承擔不利后果。也有法院認為被告應該對締結婚姻之前已經如實告知另一方患有重大疾病的事實進行證明。這兩種證明責任分配所依據的法理不同,前者依據的是《民事訴訟法》第64條所規定的證明責任的一般規則,即“誰主張,誰證明”,但是該條規定的是主觀證明責任,并不當然包含結果意義上的客觀證明責任。后者依據的是要證事實分類說,主張積極事實的一方要承擔舉證責任,主張消極事實的一方不負有舉證責任。但是要證事實分類說難免會存在一個語言困境,同一個事實,可以從積極層面來描述,亦可以從消極層面進行描述。只要用詞稍加變更,一個事實就會從消極事實變為積極事實。[9]
有學者呼吁“我國應該恢復強制性婚檢制度”[6]。文章以為,其實,根據《民法典》及其他現行有關法律法規的規定,婚前醫學檢查系“準備結婚的男女雙方”的法定義務,具有強制性,并非可有可無,不可自由選擇。誠然,部分學者從醫學技術發展、立法技術以及婚姻自由等方面認為疾病因素不宜成為否定婚姻關系的事宜,但并非全面否定《婚姻法》等立法關于疾病的規定,其仍然認為應當在立法上明確規定重大疾病告知義務。[11]
1995年6月1日起施行的《母嬰保健法》第12條的規定,就是結婚登記前強制醫學檢查的明確依據。①參見《母嬰保健方法》第十二條:男女雙方在結婚登記時,應當持有婚前醫學檢查證明或者醫學鑒定證明。并且,一旦據此確認婚前醫學檢查在締結婚姻關系時的強制性,則“重大疾病”的內涵也就一并得到了解決。2001年6月20日起施行的《母嬰保健法實施辦法》,根據其立法條文也明確賦予了“準備結婚的男女雙方”婚前醫學檢查的法定義務。②參見《母嬰保健法實施辦法》第十條,在實行婚前醫學檢查的地區,準備結婚的男女雙方在辦理結婚登記前,應當到醫療、保健機構進行婚前醫學檢查。
有觀點以為,《民法典》為民事基本法律,《母嬰保健法》為全國人大常委會制定的非基本法律,《民法典》生效后,《母嬰保健法》第12條因抵觸上位法就自然廢止了。此種觀點并不準確。《母嬰保健法》及其配套法規系行政性法律,母嬰保健事務,并非單純民事事務,它系從不同于《民法典》的法域對締結婚姻的雙方施加的行政法的義務。《母嬰保健法實施辦法》第10條的規定,還有其上位的《母嬰保健法》第12條,系為落實、確?!澳笅氡= 倍岢龅木唧w措施性規制,非但不與今天的《民法典》抵觸,反而與《民法典》第1053條規定內在邏輯協調一致,系切實地保障婚姻關系中各方的法定利益和權利所必不可少。
由上述規定可見,婚前醫學檢查的強制性,是沒有疑問的。《婚姻登記條例》所謂“取消強制婚檢”的改變,涉嫌違悖《母嬰保健法》和《婚姻法》,也與《民法典》有關規定的內在邏輯抵觸,且自相矛盾。《婚姻登記條例》盡管將疾病因素作為不予登記的情形,但缺乏對婚前醫學檢查的規定?;榍搬t學檢查是確認“患有醫學上認為不應當結婚的疾病”的主要手段,缺乏婚前醫學檢查,則難免導致本規定形同虛設。至于部分地區在制定本地區的《母嬰保健法》實施辦法中對婚檢的廢弛,是不適宜的。《母嬰保健法》明確了省級行政單位享有制定婚前醫學檢查制度實施辦法的權力,并未賦予地方政府廢弛婚前醫學檢查制度的權力,而恰恰是要求制定“實施婚前醫學檢查制度”的辦法。因此,地方立法中廢弛強制婚檢的內容,自然應屬無效。
《民法典》將“重大疾病”因素明確為可撤銷婚姻的前提條件之一,與之前《婚姻法》的無效條款有很大區別,因此對重大疾病的內涵也不能完全照搬之前的立法規定。重大疾病可以通過婚檢進行排查,《民法典》盡管并未明文規制婚檢,但從文本字面解釋角度而言,《民法典》并不排斥婚檢制度。從法條來看,一方面,“患有重大疾病”這個“應當如實告知另一方”的義務的履行,有賴于明確的診斷。何謂可以導致“請求撤銷婚姻”的“重大疾病”,需要配套法規或文件或司法解釋予以明晰。明晰后,是否存在“重大疾病”,這就離不開專門的配套性婚檢醫學診斷,并非婚檢前的個人就醫史或者個人對自己的健康狀態了解可以替代。另一方面,準配偶的重大疾病知情權是《民法典》賦予的法定權利,知情權的保障需要婚前醫學檢查制度的保障,可撤銷婚姻的訴訟時效是在知道或者應當知道撤銷事由之日起一年內提起。在該除斥期間內,原告提起可撤銷之訴后,婚檢作為一項有力的證據,能夠促進庭審作出形成判決。
按照《民法典》公平原則、誠信原則的要求,就婚前疾病如實告知而言,離開了專業的婚前醫學檢查,便無從談起。再者,婚姻自由是我國婚姻制度的基本原則,在不違背社會公共道德和國家利益的前提下,應當盡可能地保障公民婚姻自主權。因此,以一方當事人患有醫學上不適宜結婚的疾病來限制公民的婚姻自由權已不具備充足合理的理由,法律亦不宜再強制對患有重大疾病的當事人自愿締結婚姻的效力給予否定性評價。但婚姻自由的本質是當事人做出是否締結婚姻關系的意思表示應是無瑕疵的,是建立在雙方彼此相互了解信任的基礎上締結的。[2]結婚必須建立在男女雙方完全自愿的基礎上,自愿是結婚自由的內在要素,是辦理結婚登記的基本原則,亦是婚姻關系成立的基礎。一方患有重大疾病,對于另一方的當事人來說,可能會影響到其做出結婚的意思表示是否真實完整。[2]因此,一方當事人患有重大疾病的,對于另一方當事人而言,該信息屬于足以影響另一方當事人是否愿意締結婚姻關系而應當知情的基本信息。明知患有重大疾病卻未如實告知的本質上屬于欺詐。[2]那么,舍棄了專業的婚前醫學檢查這個獲取“重大疾病”針對性信息的唯一權威制度,自愿無從談起,婚姻自由也無從保障,甚至,還會陷一方于“欺詐”的不倫理情形。即,從《民法典》的前述規定,也不難得出婚前醫學檢查系法定義務的結論?,F有立法并未明確定義《民法典》所謂的“重大疾病”具體內涵,結合前文對重大疾病的探討,除了結合《母嬰保健法》等對重大疾病的認定外,還需要從實際角度出發來認定。即,該疾病是否屬于嚴重的遺傳性疾病、該疾病的治療費用是否非常高昂、患者是否需要長期治療以及該疾病是否嚴重影響患者的獨立生活等層面加以認定。
我國《民法典》規定的重大疾病可撤銷制度,在域外也有相應的立法規制,很多國家的婚姻立法中都有相似規定。德國立法規定締結婚姻需要具備婚姻能力,婚姻能力包括年齡和行為能力,未達到法定婚齡不得結婚;無行為能力不得締結婚姻。[9]德國將具有行為能力設定為締約婚姻關系的前提條件,其他關于婚姻廢止的情形包括了結婚時處于喪失知覺或精神錯亂狀態,受欺詐而導致締結婚姻的。這里的受欺詐意指,當配偶一方在締結婚姻之時知悉實情和正確評價婚姻的性質后就不會締結婚姻的(比如未婚妻受惡意欺詐,致使與未婚夫的雙胞胎弟弟締結婚姻的)。[9]意大利民法典在訂立婚姻契約的必要條件部分規定了因精神疾病的禁治產人,不得訂立婚姻契約。[10]美國佛羅里達州法律規定了一方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訂立的婚姻無效。紐約規定了締結婚姻的一方當事人是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或者具有不應結婚的身體情況屬于可撤銷婚姻,如果締結婚姻一方受到了欺詐或者脅迫也屬于可撤銷婚姻的情形。
《民法典》第1053條為當事人提起可撤銷之訴奠定了請求權基礎。為確?;橐龅怯涀噪p方的知情權不被侵害,一方被涉嫌侵害后可以提起可撤銷婚姻之訴,也為了《民法典》有關婚前疾病告知新規定切實落實、發揮社會效果,立法機關、行政機關應當盡快研究、審議《婚姻登記條例》的有關內容,論證是否存在抵觸《民法典》《母嬰保健法》等上位法的情形,盡快予以糾正修訂,明確婚姻登記注冊雙方婚前醫學檢查的法定義務,重申強制婚檢制度。[11]同時,各地要自行梳理地方性配套規定的內容,及時糾偏修訂。隨著我國向福利型國家的穩步推進,醫療保障體系也日趨完善,婚檢作為一項關系全民健康和家庭和諧的重要制度,應該嘗試逐步開展婚檢費用部分報銷、全額報銷乃至免費的福利政策。
民事訴訟不同于刑事訴訟,刑事訴訟將證明責任全部歸于一方當事人目的在于“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但是如果民事訴訟的目的在于解決私人糾紛,如果也將證明責任全部歸于原告一方,則不免會導致原告方的負擔過重。因此需要根據公平正義原則在原被告之間分配證明責任,在可撤銷婚姻訴訟的司法實踐中,確實存在將舉證責任全部歸于原告,導致原告方因舉證不能而訴訟請求被駁回的實例。我國民事訴訟程序遵從“規范出發型”訴訟模式,在可撤銷婚姻訴訟中,原告依然需要對自己的主張承擔舉證責任,但是依據案件具體情況,在原告確實存在舉證困難的情況下,應該轉移給被告承擔部分要件事實的證明責任。比如對于一些非經醫學檢查很難知曉的重大疾病,原告方要證明被告方明知患有重大疾病的情況十分困難,此時應將證明責任分配給被告方,由被告方證明自身在婚前未患有重大疾病。如果婚姻當事人締結婚姻時并未進行婚檢,確實會導致證明婚前明知患有重大疾病卻未如實告知的難度增加,因此在此類情形中適當減輕原告的證明責任,由被告對自身并不知曉患有重大疾病進行證明,能夠幫助法官更高效地發現案件事實。
婚姻自由并不是絕對的自由,締結婚姻不僅僅是男女之間的結合,更包含法律層面的人身關系和財產關系,茲事體大。強制婚檢是通過現有醫學技術提高個人婚姻質量的重要舉措之一,是社會文明進步的重要體現。醫學是為人類健康謀福利的一項事業,不僅僅應該發揮其在治愈疾病方面的功能,還應該充分發揮其在預防風險方面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