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強
大學圖書館是中國近代圖書館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有著特殊的地位和作用。學界已經對此進行了較為深入地挖掘,但現有成果對輔仁大學圖書館有所忽視,缺乏相應的關注[1-4]。文章嘗試展現其簡略的歷程及特色,補略一二史實,并提及對圖書館史研究的淺薄之見,試圖為新時代圖書館建設提供有一定價值的借鑒。
1925年10月,輔仁大學在建校的同時設立了圖書館。初創時期圖書館發展較為緩慢,1930年之前仍非常簡陋,藏書僅1.6萬余冊,雜志20余種,館員3人,能提供的服務也有限,每日只有30人閱覽,且不提供圖書外借[5]。1930年后,輔仁大學圖書館發展較為迅速,到1937年已有藏書7.9萬多冊,中西雜志390種,職員10人[6]。在抗日戰爭中由于學校有德國教會背景,校務基本未受影響,得以繼續辦學[2](53),與燕京大學、清華大學等高等院校相比,圖書館因戰火所受損失較少,館藏甚至得以擴充[7-10]。到1948年,圖書館中西文藏書已有12.5萬余冊,雜志284種[11]。1952年全國院系調整,輔仁大學圖書館隨校并入北京師范大學。
近代中國圖書館事業發軔于晚清,在20世紀初發展較快,經過了多次高潮,在建筑、館藏、管理等多方面逐漸實現了現代性的轉向。輔仁大學圖書館成立較晚,在第二次圖書館浪潮中發展迅速,聲譽日顯,逐步成為國內知名的學術機構。
現代化的圖書館,需要現代化的館舍,用于藏書和服務讀者。20世紀20年代國內諸多大學正擴建或已建成新館,內部管理也日趨規范[1](101-112,141-154)。初創的輔仁大學圖書館茅室土階,系濤貝勒府部分平房修葺而成,中文圖書室五間,外文圖書室僅三間[12],此后圖書館又搬遷到南花園的二層小樓[2](14)[13-14]。從留存的照片和統計數字可知,館舍內部空間十分狹小,既難以存放大量藏書,也限制了到館人數,難以滿足師生日常需求[2](15)[5]。此外,此類舊式磚木結構建筑,防火、防潮、防蟲等性能較差,不宜作為藏書之所??梢姡搱D書館同眾多大學早期圖書館一樣,規模小,設備缺乏,藏書量少,沒有專業的圖書館管理人員[15]。校方認識到圖書館的不足之處,教務長劉半農(1)劉復(1891—1934年),字半農,現代著名語言學家、詩人,新文化運動先驅之一,1929年7月—1931年8月任輔仁大學首任教務長。曾感嘆:“本校的圖書,有急行增添的必要。現有的圖書館地方太小,且無一種保險的藏書設置[16]?!边@不僅無法滿足師生正常的借閱需要,無法保障教學科研,甚至嚴重影響了學校的健康發展。
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加強對私立大學和圖書館的管轄,先后頒布了《圖書館條例》(1927年12月)、《私立學校條例》(1928年2月)、《私立學校規程》(1928年8月)、《圖書館規程》(1930年5月)等文件,嚴格私立大學立案,圖書設備完善與否是考核的重要內容之一,由此也進一步推動了圖書館運動[17-18]。1929年6月,經派員考察,國民政府教育部指出輔仁大學辦學中存在諸多弊端,除“課程及設備與國內成績較著之私立大學相差甚遠”,圖書館建設也有嚴重缺陷,“關于社會科學及自然科學之參考圖書,亦寥寥無幾”等,與諸多條例不符,認為“似此情形,該校應改稱為輔仁學院,以符名實”[19-20]。當時國內重要的媒體《大公報》《益世報》均予以了報道。面臨被降格的可能是輔仁大學發展史上一次極其嚴重的辦學危機。
為此,輔仁大學一方面派教務長劉半農去南京積極奔走,一方面整頓校務,擴大校舍,添置儀器等。針對圖書設備的問題,校長陳垣坦承由于學校建筑面積有限,導致“實驗室無從設置,圖書館中亦難于容藏大宗書籍”,解釋學校早已認識到這一問題,且已制定改進計劃,只是限于當下條件,暫時“選擇教員學生參考上之必不可少者,先行置備”,在規劃的藍圖中,“圖書儀器亦擬定切實計劃”[21]。正是迫于外部強大的壓力,在短時期內,學校的圖書事業取得了較大的進步。1929年12月輔仁大學購入著名學者馬敘倫的天馬山房藏書1.8萬余冊,大大豐富了館藏。建筑方面,1928年外籍建筑師格里森就受托設計輔仁大學新樓,但工程遲遲未開工。1929年11月輔仁大學新樓破土動工,次年9月落成。該樓整體呈橫置的“日”字形,四邊角樓和中間為三層,其余為二層,為中西合璧的宮殿式建筑。圖書館位于日字形的中間,一層作為閱覽室,三層為書庫,有了較為充足的空間。閱覽室面積達336平方米(2)該閱覽室現為北京師范大學繼續教育學院閱覽室,數字系該院教師提供,在此表示衷心感謝。,可以同時容納206位讀者(3)據1941年圖書館人員的統計,閱覽室共有座位140多個,兩者數字上存在不少差距,可能與不斷添置書架、目錄柜等有關。,每月平均閱覽者達6000多人[14][22]。至此輔仁大學擁有了現代化的館舍,較為豐富的藏書,諸多進步得到教育部認可,最終在1931年被批準正式立案[23]。
除此之外,館舍內部設備也日趨齊全。閱覽室有閱覽臺、書架、目錄柜、卡片柜、出納臺等諸多設備。照明方面,閱覽室高處懸有多行頂燈,每張閱覽桌上有兩盞桌燈[24],照明效果良好。有學生生動形容圖書館的燈光,“在紅的板壁間晃耀著,像幾千盞的小蠟燭,那種光亮不是刺激的,而是溫和的”[25],坦露對圖書館的喜愛之情。鑒于北平寒冷的冬季,閱覽室內還安裝了大火爐和汽爐等取暖設備,冬天室內溫度很高,有不少學生在入冬后到圖書館取暖[26-27]。此后圖書館又不斷添置了書柜、桌椅、新式打字機等設備[28-29],得到不少讀者的肯定。1939年多位畢業生留言稱贊學校設備齊全[30],其中自然包括圖書館的設備?,F代著名作家侯榕生(4)侯榕生(1926—1990年),現代女作家,1945年考入輔仁大學歷史系。回憶求學時光,也形容圖書館“設備完善”[31]。
現代圖書館的管理需要層級分明、分工合理的組織架構。通過借鑒近代西方圖書館管理模式和經驗,近代中國圖書館事業在發展中逐漸形成了較為完善的制度。輔仁大學圖書館的管理機制,也經歷了從無到有、從粗略到完善的過程。
創始之初,輔仁大學的圖書館館舍狹小,藏書有限,管理員僅1人,并未成立專業的圖書館機構,直接服從校方領導[32]。
外部的督促,也推動了圖書館組織的變動,促使學校進一步強化管理。1929年6月申請立案失敗之際,輔仁大學設立了隸屬于校務委員會的專管機構——圖書委員會,提高了圖書館管理事業的地位[3](65-67)[13](20)。但實際上,在輔仁校方對外公布的資料中它很少被提及[3](68)[6](5-27)[33-35],現有輔仁大學的研究著作和相關資料中,均未見其詳細運作情況。據輔仁大學校友喬明順(5)喬明順(1916—2001年),拉美史研究專家,1939年考入輔仁大學歷史系,1939年考入輔仁大學研究院,畢業后留校任教,1947年入美國圣母大學研究院攻讀博士學位。回憶,校方在辦學中堅持厲行節約、精簡辦公人員[36],所以該機構很可能長期被取消或名不副實,職責被校長、校務會議或教務會議取代。
對圖書館負責人一職,輔仁大學始終未設立專職的圖書館主任(6)在眾多輔仁大學文獻資料中常出現圖書館館長與圖書館主任混稱的情形,并未有嚴格的區分,為行文方便,本文統一以圖書館主任稱之。,而是由專業教師兼任圖書館主任。正如學者統計所得,民國時期大學圖書館館長兼職是常態,目前留存的資料有限,很難分清其職務的主次[37]。1930—1938年該職務由西洋文學系教授謝禮士博士擔任,1938年8月謝禮士回國,由心理系教授葛爾慈代理,1940年2月葛爾慈正式就職[38],至1949年后。這一方面是受“教授治?!崩砟畹挠绊懀涣硪环矫?,應該也有受經費制約,節省人力、物力的考量,陳垣、英千里、臺靜農等都身兼校內數職。
在內部組織方面,下設中文圖書室、西文圖書室、閱覽室三個機構,分工專業,職責日趨清晰明確,管理呈現出逐步規范化、現代化的趨勢。到20世紀40年代初,中文組與西文組內部均設立了訂購、分類、編目、雜志等股,閱覽室包括出納、閱覽等股[14][39]。20世紀30年代清華大學圖書館、燕京大學圖書館等制度健全,分工更加細致,還出版了圖書館刊物等,與之相比,輔仁大學圖書館稍遜一籌,但與成立之初比,已有了較大的進步[40-41]。
圖書館事業發展的關鍵之一在人。20世紀30年代的圖書館運動中,輔仁大學圖書館發展較為迅速,既與政府監督、第二次圖書館浪潮興起等外部環境有關,也離不開圖書館管理人員的努力。在眾多職員中最為關鍵的是謝禮士(Ernst Schierlitz,1902—1940年),亦譯作謝理士,畢業于德國慕尼黑大學(7)慕尼黑大學(University of Munich),近代德國重要的漢學中心之一,亦有譯為明興大學、瑞明志大學、妙尼克大學等。曾留學該校的地質學家、古生物學家楊鐘建與謝禮士在校期間頗為熟悉。見:楊鐘健.楊鐘健回憶錄[M].北京:地質出版社,1983:39.,獲亞洲人類學和印度學博士學位(8)有學者認為謝禮士所獲學位為梵文及人種學博士,應是不同翻譯所致;也有學者認為謝禮士所獲學位為圖書館學博士學位,當是錯誤的,因世界上第一個圖書館學博士學位是芝加哥大學1930年授予的。,并通過了圖書館從業資格考試[42],在巴伐利亞州圖書館積累了豐富的工作經驗。1930年7月他到達北平輔仁大學,1930—1938年任圖書館主任,兼任圖書館西文課主任及西洋文學教授[43]。正是他帶領輔仁大學圖書館革新理念,在借閱、檢索和分類等方面不斷改進,獲得了長足進步,使之“粗具了現代圖書館的規?!盵14]。
借閱管理方面,初創時期由于藏書少,書籍只能在閱覽室借閱,并不提供外借服務,開放性較差。最遲于1934年,輔仁大學圖書館開始提供外借服務。面對繁雜的流通服務,該館制定了比較詳細的借閱規則。該規則使用中、英兩種文字書寫,對中、英文圖書的查閱方法、借閱手續、借閱權限、借閱期限、逾期懲罰措施等作了詳細明確的規定[44],是完全現代的借閱管理辦法。在檢索方面,為了方便學生檢索,制作了大量的卡片作為檢索工具,到1936年7月底,已有中文卡片72202張,西文卡片34094張[45]。
科學的分類方法是現代圖書館規范管理的重要標志。1930年前輔仁大學中文圖書分類法,是在四部分類基礎上略加調整而成,古籍分為經、史、子、集、叢書、類書等幾類,近時圖書分為總類、哲學類、宗教類、社會科學類、語文學類、自然科學類、應用技術類、美術類、文學類、史地類等[46],將古籍與現代書籍分列,并非科學完善的方法,仍舊存在很多模糊的區域,不利于讀者查找利用。20世紀30年代中期輔仁大學圖書館拋棄老舊的辦法,中、英文藏書都使用了《美國國會圖書館分類法》[6](145)。此后又不斷改進中文藏書的分類方法,到20世紀40年代初期根據實際情況,中文組在參考《杜威十進制分類法》基礎上,加上館員的意見,形成了新的分類法,到1948年又嘗試進一步改編中文目錄,“系采用劉國鈞的中國圖書分類法及萬國鼎袁涌進二君的著者號碼表”[11][14][45]。卡片檢索和分類方法的不斷改進,為師生查閱提供了更多的便利。
隨著圖書館事業的發展,國內的專業組織開始不斷涌現,如北平圖書館協會(1924年)、中華圖書館協會(1925年)等,為信息交流、展開合作搭建了平臺。輔仁大學圖書館成立后,并未加入專業組織,缺乏對外交流,處于相對孤立的狀態。1930年10月《北平圖書館協會會刊》所載《北平各圖書館所藏叢書聯合目錄》,包含燕京大學圖書館、清華大學圖書館、北平師范大學圖書館等眾多會員單位館藏,輔仁大學圖書館館藏未列其中[47]。據此推斷,輔仁大學圖書館應該并未加入該機構,與北平地區的眾多圖書館缺乏聯絡,信息溝通、合作亦不多。
這一情況在1930年底出現了轉折。謝禮士擔任圖書館主任后,清楚館際交流的重要性,積極推動對外合作。1930年12月21日,北平圖書館協會年度第四次常會在輔仁大學舉行,謝禮士作了“德國圖書館發達史”的演講,圖書館職員徐致遠報告了輔仁大學圖書館的概況,出席人員還一致通過了編制北平各圖書館所藏日文期刊聯合目錄的決定[48]。北平圖書館界對該館有了較為清晰的認識和了解。輔仁大學圖書館也開始參與到地區專業圖書館組織的活動中,并逐漸扮演起更加重要的角色。1932年1月10日,北平圖書館協會年度第一次常會在國立北平圖書館舉行,輔仁大學作為會員之一參會,謝禮士當選為協會監察委員之一[49-50]。此后輔仁大學圖書館和謝禮士又加入了中華圖書館協會[51-52],對外影響逐步擴大。
融入專業團體,有利于獲取信息,學習先進經驗,進一步規范內部管理,也有利于展開合作,豐富館藏。如1935年4月21日上午,北平圖書館協會年度第二次常會在燕京大學圖書館召開,與會者近70人,各圖書館就達成了聯合購書;交換副本書籍及期刊;對閱覽人服裝不整潔,應加以限制等協定[53]。得益于廣泛的交流,輔仁大學圖書館與協會內的眾多會員開通了館際互借[45]。這既為師生提供了更好的服務,也方便了北平其他讀者利用該校的館藏資源。已故著名歷史學家羅榮渠先生在北大求學期間,就曾到輔仁大學圖書館借書[54]。此外,校方還邀請圖書館專家到校演講,介紹最新的圖書館知識,提高讀者對圖書館的認知。1935年12月國立北平圖書館館長袁同禮受邀到校講演,宣講在歐美考察所見圖書館、博物館、文獻館等情形,受到熱烈歡迎,到場者達千人[55]。
出版物對學術傳播和學術進步有著重要的意義。近代許多圖書館都具備出版功能,主要刊行古籍珍品、工具書、學術著作等[56]。輔仁大學圖書館也同樣從事該工作,但其早期出版物帶有明顯的宗教色彩。創辦之初,教會不僅想把輔仁大學發展成為一個教育機構,還試圖利用其出版、印制教會宣傳的圖冊,以便更好地傳教。1926年2月,輔仁大學圖書館已經出版了幾本小書和小冊子,如1720年康熙皇帝向耶穌會傳教士頒布的命令,成為該校的出版部門和翻譯活動的中心,“還希望展示和出版迄今為止已失散的中文版天主教圣經[57]?!?/p>
陳垣主政輔仁大學后,與校方大力推動學術研究,尤其是漢學研究[58]。這必然需要出版方面的支持和配合。輔仁大學圖書館出版功能開始轉向,擺脫宗教色彩,轉而服務學術,除出版《輔仁大學圖書館暫編中文書目》(1930年)外,還先后發行了《輔仁學志》(9)《輔仁學志》1928年12月創刊,1947年???,共出版15卷21期,除1947年1卷2期由輔仁大學發行,其余均由輔仁大學圖書館發行。(1928—1946年)、張星烺編《中西交通史料匯編》(1930年)、張懷著《自動教育概論》(1931年)、葉德祿編《民元以來天主教史論叢》(1943年)等。有學者系統統計分析了近代圖書館的出版情況,由于出版數量少于10部,輔仁大學圖書館并未上榜[56]。盡管如此,它的出版活動仍然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吨形鹘煌ㄊ妨蠀R編》一書,從搜集資料到書成,前后花費10余年時間,共6大冊,百余萬字,首次系統全面地整理了古代中外關系史料,被學術界公認為這一學科的奠基之作,在學術界和出版界引起了巨大反響[59]?!遁o仁學志》以輔仁大學教師為主要作者群,發表了大量漢學研究文章,其中目錄學的文章有《四庫總目索引與四摩撰人錄》《四庫總目韻編勘誤》《釋氏疑年錄通檢》,圖書館方面的文章有《北平圖書館之工作》,文獻整理的文章有《續書樓藏書記》《北平圖書館藏西夏文佛經小記》《北平故宮博物院文獻館之最近況》《影印四庫全書珍本之經過》《故宮文獻所藏之清代外交史料》。這為學術信息的傳播和學術研究開展提供了便利,搭建了學術平臺,提高了中國的漢學研究水平,在國際漢學研究中地位不可小視[60]。輔仁大學圖書館在出版事業上的努力雖然不多,但為學術研究提供了不少助力,由此留下了濃重的一筆。
由上可見,在多重動力推動下,輔仁大學圖書館在20世紀30年代迅速發展,不僅擁有了現代化的館舍,而且內部管理日趨制度化、規范化,對外交流頻仍,助力學術研究,得到了圖書館界的認可。沈祖榮向世界介紹中國圖書館事業時,評價輔仁大學圖書館“規模不大,但新穎且積極向上的”[61]。輔仁校友、著名心理學家張厚粲先生也形容輔仁大學圖書館“管理很正規化”(10)筆者2020年11月25日曾不揣冒昧郵件請教張厚粲先生,次日即得先生回函答復,在此表示衷心感謝。張厚粲(1927.4—),著名心理學家,1948年畢業于輔仁大學心理系,畢業后留校工作四年,1952年院系調整后,進入北京師范大學教育系工作。。
近代中國的教會大學圖書館,由外人興辦,與本土圖書館相比,日常經費大都來自差會和捐助[1](156-165),館藏中也有大量國際捐贈,職員中一般都有外籍圖書館專家,因此在諸多方面呈現出國際化色彩。1925—1932年,輔仁大學由美國本篤會資助,由于經濟問題,此后改由德國圣言會接辦,在藏書、經費、出版、職員等諸多方面受辦學背景的影響,國際化色彩十分濃重。
由于辦學的特殊性,教會大學圖書館在不同時期收到國內外機構和私人的大量捐贈,傳播了新思想、新知識和新技術,豐富了文獻類型,提高了館藏數量和質量[1](80-88)。
初創時期的輔仁大學圖書館,館藏中相當大的比例來自海外捐贈,尤其是外文書籍方面。據一份可能編于1931年末的檔案資料,那年僅在一次貨運中,輔仁大學就收到了5360冊圖書,這是西起美國加利福尼亞東至紐約州的925位捐贈者所捐獻的。它為新建圖書館的哲學、文學、歷史、藝術、科學等學科類別增添了一批數量可觀的館藏,“這的確是迄今為止所收到的一批高質量圖書。有些真是極品圖書,婉轉地說,它們漂亮和實用……有些則的確是使那些嗜書如命者大喜過望……我們確實已收到了一批成龍配套的高品質圖書,特別是文學和歷史類的書籍……”[57](93)據統計,1934年館藏西文書籍13396冊[22],僅這批捐贈就占了40.01%。
由于初創時期名聲不顯,輔仁大學所獲國內捐贈數量較少,與海外捐贈相比相形見絀?!遁o仁校刊》為輔仁大學校方刊物,刊登內容均為校內外重要消息。據1930年1月15日至1931年1月14日共24期《輔仁校刊》公布,一年內圖書館獲得政府、個人、社會組織等捐贈雜志100種共124冊,書籍18種共33冊,總計157冊(11)根據《輔大校刊》1930年第3期至1931年第2卷第12期整理所得。該刊創始之初為半月刊,后改為周刊,有特殊需要時亦會增發。。兩種捐贈相比,數量相差巨大。因此這一時期,該圖書館所獲捐贈以海外捐贈為主。1934年所刊登的消息,也證實了這一點。當年對該館捐贈書籍、交換刊物等匡助最多的,除國立北平故宮博物院、國立中央圖書館籌備處、燕京大學圖書館、國立北京大學圖書館、外交部、周學熙等5家國內的組織和個人外,更多的是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美國國會圖書館、美國卡西尼斯本篤會、德國科學臨時學會、德國駐華大使館、中德學會、法國駐華大使館、意大利天主教圣心大學等15家國外機構[6](145-146)。此外與很多大學相比較,該圖書館所獲海外捐贈未受戰爭影響,始終不曾中斷。1941年圣言會的一位傳教士一次捐贈了240種圖書,共300余冊;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贈書6巨冊,并小冊子6本[62]。
由上述可知,輔仁大學圖書館館藏中有相當比例的藏書來自海外。這些書籍優化了館藏文種結構,豐富了文獻類型,為全校師生,尤其是西語系師生的教學、科研,創造了更有利的條件。
20世紀20-30年代由于辦學費用昂貴,經費獲取困難,教會大學普遍存在著較為嚴重的財務危機[63]。輔仁大學辦學經費的主要來源有基金、捐款和社會捐助。在辦學中,經費不足始終是一大難題。這大大限制了圖書館經費的增長。
最初輔仁大學圖書館經費非常少,經常費2400元,購書費6000元,共計8400元;彼時清華大學圖書館每年經常費23566元,購書費57430元,共計81996元;燕京大學圖書館經常費為10000元,購書費為30000元,共計40000元[5](18-32),數額相差可謂非常之大。由于經費緊張,學校也沒有辟出單獨的預算和專項經費。20世紀30年代初,隨著圖書館規模不斷擴大,事務繁雜,校方也認識到撥??钣糜趫D書館建設勢在必行,“此后,圖書館的經費,將有一定的款項和預算”[64]。得知這一消息后,學生一面不滿現有校舍的狹小、圖書的簡陋,一面發出慶幸的感慨,“好了現在學校規定一筆小款買書”。此后圖書館經費逐步增長,20世紀30年代初經常費為5000元,購書費為20000元,共計25000元;與清華大學圖書館(81996元)、燕京大學圖書館(86577元)相比[22][65],雖然仍不及兩館經費的三分之一,但已經有了顯著增加。因經濟問題,1934年夏德國圣言會取代美國本篤會接辦輔仁大學,學校經費得以穩固,此后極力擴充設備,改進校務,添置圖書。
據1931年全國公私立大學館藏統計,在19所私立大學中位列第9,13所國立大學中6所大學的館藏多于輔仁大學[66]。1936年對28所私立大學館藏的統計,輔仁大學位列第12[67]。正是得益于長期有保障的經費,館藏方能持續增加,在全國公私立大學排名中位列中游。這對一所興辦時間不長的大學圖書館而言,已屬難能可貴。1948年館藏中西文圖書已達12.5萬余冊[11]。
相比較初創時期,輔仁大學圖書館確實進步迅速,但放置到中國近代圖書館事業中,不難發現,它的發展又是相對緩慢的,與輔仁大學的發展亦步亦趨,還無法與清華大學、燕京大學等知名高等院校圖書館相比,很大程度上就是受有限經費的限制。同時,也正是得益于相對有保障的經費,它的進步又是持續的。
近代中國大學圖書館中有很多外籍圖書館專家任職,他們帶來了先進的管理經驗,提升了圖書館的服務。隨著圖書館規模的擴大,館員隊伍也在不斷壯大,1930年僅有4人[68],到1937年已有10人[6](29),1943年達到15人[69]。在職員結構方面,1930年以后始終由中、西方人員共同組成,其中圖書館主任為外籍人員,其余職員為中國人[38][39][70]。謝禮士、葛爾慈先后長期擔任圖書館主任。
民國時期大學圖書館負責人,一般由圖書館專業學者或非圖書館專業的教授擔任。而謝禮士是少有的既擁有圖書館從業資格證和相當豐富的從業經驗,又具備專業學科知識的人才,實乃是圖書館主任的上佳之選。校方知人善任,謝禮士到輔仁大學后即被委以該職,其后果然使得圖書館面貌煥然一新,呈現勃勃生機。繼任者葛爾慈(Joseph Goertz,1904—1980年),萊比錫大學哲學博士,1934—1949年任輔仁大學心理系教授,曾師從德國實驗心理學大師林德渥斯基(Lindworsky),而林德渥斯基又是心理學創始人馮特(W. Wundt)的學生[71-72]。兩位教授游歷歐亞,見聞廣博,學識豐富,有力推動了圖書館建設的步伐。誠如研究者所言,教授兼職圖書館館長顯然更有利于圖書館思想的普及和圖書館事業的發展,他們自身豐富的知識儲備、充足的教學實踐顯然極有利于圖書館的館藏建設,加之熟悉學校的運行模式,了解師生喜好,因而能夠有針對性地提供信息服務[37]。由外籍教授充任圖書館負責人在大學中比較常見,但像輔仁大學這樣,圖書館主任長期由外籍教授擔任,幾乎貫穿始終,還是非常罕見的。相對穩定的館員隊伍,不僅可以利用外籍教授海外的人脈,購買和募集高品質的外文書刊,也有利于傳授經驗,培養新的職員。
在民國混亂的時局下,種種鮮明的國際化表現,不僅形塑了輔仁大學圖書館的發展軌跡,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助于管理制度的改進,管理水平的提高,推動圖書館不斷持續健康發展。
民國時期圖書館事業發展較快,取得了很多成績,但從中國圖書館事業的總體發展歷程縱觀,仍然處于起步階段,也不免存在一些問題。如館舍方面,由于采取折中主義設計方案,教會大學圖書館大多呈現中西合璧式風格[73-74],在一定程度上忽視了實際功用,如燕京大學圖書館的大屋頂設計,使得頂層空間狹小,采光不好[75];輔仁大學圖書館閱覽室采光同樣不佳,白日亦須開燈,通風狀況也比較差。研究者一般都對圖書館事業的成就予以充分的肯定,但對諸如上述缺陷,往往缺乏應有的考察,對研究對象出現情感偏移,呈現“選擇性研究”,評價時只有褒獎之詞,不見一字之貶,未能全面反映圖書館事業的面貌,有失客觀。究其原因,正如部分學者所言,“研究材料限制了研究視野”,限制了研究的范圍,現有的圖書館史研究,所使用資料,主要以圖書館界出版物和圖書館學者文集為主,較少使用諸如檔案、大學出版物、口述、日記等材料,這也是最近學界反復呼吁改進,也必須改進的問題[76-77]。片面使用材料,無疑遠離了圖書館運行的客觀實踐,得出“貢獻式”結語,也就不足為奇了。這已經引起一些學者的反省,要求突破原有模式,運用多視角、多學科方法展開研究[78]。實際探究缺陷及背后的原因,同樣是圖書館史研究的重要內容,也能為新時代圖書館建設提供有益的借鑒,避免后來者再走彎路。這也有助于拓寬圖書館史的研究領域。
實際隨著檔案的不斷開放,以及大量學術資源的數字化,在很大程度上已經具備擴展研究的可能性。這更加方便將圖書館事業放置在,如政局變動、社會生活、大學教育、媒體傳播等更宏大且更具體的環境中考察,既見“樹木”又見“森林”,也常常能得出一些迥異于前的結論。具體就輔仁大學圖書館而言,雖然在多重因素合力下,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但受時局、經費、師生規模、學科設置等因素制約,在館藏建設、資源利用等方面也存在自身特點和一些不容忽視的問題。
由于非基督教運動、辦學本土化等影響,近代中國教會大學圖書館往往注重收羅珍善本古籍,保存中國傳統文化。各大學圖書館的館藏也在相當程度上受辦學方向和主政者左右,呈現獨特的館藏風格。
受學科設置的影響,輔仁大學圖書館中文書籍的采購以文史古籍為主。建校伊始,輔仁大學就重視傳統的文史教育,名家云集,雖則最終發展成為一所多學科的綜合性大學,但始終把文史學科作為重點發展學科,大力推行國學教育,成為當時國學教育的重鎮[79-80]。
對輔仁大學中文館藏影響最大的是史學大家陳垣。他自1926—1952年任輔仁大學校長,長期主政,很大程度決定著學校購置圖書的方向。陳垣的治學路徑比較獨特,有極深的傳統目錄學根底。他13歲偶然發現張之洞撰寫的《書目答問》,很感興趣,后來回憶說:“書中列舉很多書名,下面注著這書有多少卷,是誰所作,什么刻本好。我一看,覺得這是個門路,就漸漸學會按著目錄買自己需要的書看[81]?!彼诮淌趯W生時,也要求學生按照目錄學的方法開始讀書,希望每個學生都能掌握治學的鑰匙[26](210)[82]。
在購書方面,陳垣也主張根據目錄學的方法購書。據臺靜農回憶,輔仁大學“平日收書,除當代學術著作外,則以張之洞《書目答問》為范圍,這是最有系統的,當然出于陳校長的主張”[31](165-172)。臺氏1929年入輔仁大學為講師,1931年升為副教授兼學校秘書,1932年因家事離開輔仁大學返鄉。他作為輔仁大學校務人員之一,在陳垣身邊工作,這段話可信度較高。陳垣本人也是著名的藏書家,有極高的鑒賞能力,藏有大量圖書。他所推薦文史書籍往往都是珍品,所以中文館藏以文史為特色,文史收藏又以“少而精”而出名[83-84]。如1930年前后,輔仁大學購入馬敘倫的天馬山房藏書1.8萬多冊,其中“所集小學之書,頗名于時”[85]。據《輔仁??饭嫉牟貢夸?12)輔仁大學購得天馬山房藏書后,在《輔大??飞线B載入藏目錄,其中文字學類目錄刊登在該刊1930年第6期至8期,雖然相關篇目標題為《入藏書目》,但根據前后數期連載的內容,應該可以明確判定屬于天馬山房藏書部分。,內有文字學類書籍201部,以清代著錄為主,涵蓋文字、訓詁、音韻三大類,又以說文類為多,共110部,其中不僅有段玉裁、王筠、桂馥、朱駿聲等清代“說文四大家”的著述,還有錢大昭、嚴可均、顧廣圻、鈕樹玉、姚文田、嚴章福、吳大澂、苗夔、徐灝等一大批名家之作,可謂囊括了清代說文名著之大半[86],且很多版本非常珍貴,內含汲古閣1種、嘉業堂3種、原刊10余種[87-89]。1948年輔仁大學又以65兩黃金購得陳氏根香廬舊藏書籍14149冊,其中多為地方志,為以后圖書館發展古籍地方志特色收藏奠定了基礎。該收藏疑似民國文人陳蓮痕藏書,其藏書印有“蓮痕四十后所得”“根香廬珍藏”,共1533種,地方志約有1275種,數量大,質量上乘,有明代方志7種,還有多種孤本[90]。
因此可以說,中文館藏建設深刻滲透了陳垣的個人色彩,實際也符合學?!耙越榻B世界最新科學,發展中國固有文化,養成碩學通才為宗旨”的目標[91],有助于相關學科建設,受到部分讀者的歡迎,然而從20世紀30年代開始輔仁大學逐漸發展成為多學科的綜合性大學,圖書館是面向各學科的,面對不同讀者的,因此從另一部分讀者的體驗出發,館藏特色則被視為不足之處。蓋因在有限的經費下,購置大量古籍善本,花費不菲,往往需要削減現代文史書籍的購買數量,不免顧此失彼。一些讀者對此頗為不滿。有讀者指出了缺乏理論書籍等問題,“理論批評的書,不是過舊,就是非名人之筆,當然也有點好書。終究不能使同學滿意。至于現代作家的作品,和現代文學的批評,簡直鳳毛麟角”,借閱最后往往都是“碰了釘子,敗興而去”[92]。還有讀者批評館藏結構不合理,輔仁大學圖書館“負責者所購均十九世紀之書籍”“雜志新書之少,令人嘆為觀止”,嘲諷它“被稱為博物院,實名副其實”[93]。可見,以文史古籍為主的中文館藏,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一些讀者的使用,尤其是慣常喜好新奇、追逐潮流的青年學子,未能為他們提供更為良好的服務。
圖書館的利用率,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讀者到館率和圖書資源利用率,是當前圖書館界研究的熱點問題,引起廣泛、深入討論,而圖書館史研究中,往往缺乏對此問題的關注。大學圖書館利用率的高低,不僅受社會環境、學校管理模式、師生數量等左右,還受館藏規模、館藏質量、管理服務等諸多因素的影響[94-96]。從部分統計數字、讀者體驗和圖書館方面的應對,我們可以管窺輔仁大學圖書館的利用狀況,在動態環境中了解圖書館在大學人才培養、學風養成、校園生活等中的角色和作用。
輔仁大學對學生管理非常嚴格,實行嚴進嚴出的教學管理,以精英人才為培養目標,考試頻仍[97],塑造了勤奮好學、積極向上的校園氛圍。在此種環境下,圖書館有限的資源被讀者充分利用,甚至顯得捉襟見肘。據統計,1934年輔仁大學在校學生近700人,可閱覽室只能容納200人,而圖書館平均每月閱覽者達6000余人,借書者僅有600余人[22](452-454)[66][98]。這導致閱覽室時常人滿為患,參考書不敷使用。為了發揮最大化的功用,館方在借閱權限上予以限制,“教授指定參考書及善本書等只可在閱覽室內閱覽,不得借出館外”,除經圖書館主任特別允許,一二年級學生不能將書籍借出館外[44](14,16)。嚴格的培養模式,幫助學生樹立正確的學習態度,大大提高了圖書館資源的利用狀況。
由于戰時時局影響,讀者數量快速增加,又進一步提高了利用程度。抗戰爆發后,尤其是太平洋戰爭爆發后,大量高校被迫遷移或停止辦學。在日偽橫行的特殊年代,輔仁大學奉國民政府密令繼續辦學,師生歷經艱辛,克服了種種困難,抵制日偽奴化教育,使學校艱難生存下來,校務活動還有一定的進展,成為淪陷區學生報考的首選,因而招生規模急劇擴充,“像暴發戶一樣發達”起來[99]。1938年9月輔仁大學還改變招生規則,開始招收女學生。這使在校師生的規模迅速膨脹。據學者統計,1936年輔仁大學在校生人數810人;1938年在校生數1265人(女生206人),中外教職員183人;1942年在校生數2413人,中外教職員396人[100]。在此期間,在校生人數增加了近兩倍,教職員增加了一倍多。1939年圖書館開始允許女學生入內閱覽,“故灰色大樓中時有女生之芳蹤,號稱和尚廟內之枯燥空氣為之濕潤不少”[101]。激增的讀者群體,產生了大量閱覽、外借需求。與此同時,館舍與館藏并未有大規模改善。1930年后校方未再增設閱覽室;藏書量1937年為7.9萬余冊,1942年為9.8萬冊,增加不到2萬冊。這無疑都進一步增加了圖書館的壓力,使得圖書館“座位不敷應用,致每日有人滿之患”“書少人多,教授指定參考書,每被預借一空”[102]。此種情況下,能夠外借圖書成了一件幸事。讀者個人的利用記錄,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圖書館的利用狀況。董毅,1938年9月考入輔仁大學國文系,留世的《北平日記(1939年—1943年)》,記載了青年學子在淪陷區的日常生活、情感波動等,是研究這一時期社會經濟、風俗和文化教育的重要文獻之一。1940年9月,他升大學三年級,擁有借書權限后,如獲珠玉,格外珍惜,頻繁借書,1940年10月4日至12月13日,61天內借書達12次[26](596-656),幾乎每5天借書1次。輔仁大學學生之勤奮,圖書資源利用之高,由此可見一斑。
大量圖書的頻繁外借,又進一步放大了館藏不足的問題。面對圖書館的窘境,“有時因了讀者太多,藏書有應接不暇之勢,粥少僧多”“座位圖書兩感供應不及”,館員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能勸慰師生,“不過在無辦法中的唯一的辦法,只有大家在互相諒解,互相愛護尊重,時時為別人設想的心理下去解決”[14]。
迫于日趨激烈的矛盾,館方也采取了一些措施,試圖緩解壓力,除不斷購書、獲取捐贈外,還將一間教室辟為閱覽室[103];在借閱制度方面,靈活調整,減少了高年級學生的借閱數量,允許低年級學生少量借閱,試圖加強書籍流通,“因書籍缺乏,而學生眾多,往年一二年級同學,皆不能將書借出館外”“本年革新規章,二年級得借閱中西文圖書各一部。三四年級同學,將原定可借中西文書籍各三部之辦法,改為中西文書籍各二部。(一年同學,愿將普通圖書借出館外者,可向圕主任請求)”[104]。應該說,這些舉措發揮了一定的效用,改善了服務,但從總體看,如杯水車薪,讀者往往依舊不能如愿。1941年11月4日至1942年4月13日,董毅26次借閱書籍,6次未能借到,為此多次發出“書常借不到”,借書“不易”“費了不少事”等感慨[26](974-1159)。閱覽服務方面,1942年師生約2800余人,每日僅能滿足300余人次的閱覽需求[105]。此后館方被迫再次修訂制度,自1948年上半年閱覽采用小時制,“每人閱覽以小時計算”[11]。張厚粲先生指出輔仁大學圖書館與當前大學圖書館的差異,認為“與現在不同的是圖書館不是學生們的自習場所,主要是為了查閱資料而設吧”,實際上這是民國時期大學圖書館的普遍狀況,主要原因可能就在于圖書館資源的緊缺。
嚴格的教學管理,急速膨脹的師生規模,與有限資源之間的矛盾,委實難以調節。雖然館方想方設法增加資源,不斷調整制度,但并未從根本解決問題,矛盾仍然非常嚴重。圖書館不僅是實在的、具體的存在,而且成為學校與學生之間無形的場域,《輔仁??贰遁o仁生活》等校園刊物成為雙方發聲的公共空間和溝通的橋梁,在互動中讀者的訴求被館方正視,館方的困難也被讀者所了解,最終服務得以改進,緩解了圖書館運行實踐中資源高度利用產生的問題。
總之,盡管長期受戰亂影響,仍有諸多不足,輔仁大學圖書館在學科發展、人才培養等方面充分發揮了自身職能,為學校躋身名校之列,培養大批棟梁之才,貢獻良多??疾燧o仁大學圖書館簡短的歷程,能為新時代圖書館事業的發展,乃至高等院校學科建設、管理模式、學風養成等提供有益的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