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動儀式鏈視角下央視2022年春晚的互動機制研究

□ 郭雨萌

央視2022年春晚將中華傳統文化意境和新時代科技感有機融合，彰顯了傳統美與時代美，歌舞、小品、戲曲、相聲、景觀太極和創意詩畫等節目，利用高科技，呈現出寫實與寫意相互平衡的視聽奇觀。截至1月31日0點，春晚的收視率在電視平臺直播時高達21.93%，新媒體用戶觀看約49.32億次，首推豎屏觀看累計人次2億，用戶在連連好評中收獲中國人特有的儀式感。縱觀央視2022年春晚，千萬中華兒女在觀看春晚時注意力集中在春晚的內容上，彼此共享當下的情感狀態，加深了情感共鳴和群體團結，形成了春晚獨特的互動機制。

我國在互動儀式鏈的研究上大多停留在分析儀式是如何形成以及形成的要素有哪些，很少有研究從不同的元素出發分析互動儀式意義的。因此，本文將使用柯林斯的互動儀式鏈理論，從春晚的互動儀式元素中探尋儀式所構建的不同意義。

互動儀式鏈理論概述

柯林斯的互動儀式鏈理論是以涂爾干的宗教儀式理論、米德的符號互動理論和戈夫曼的擬劇理論為基礎，進一步完善發展而成的。柯林斯提到“在進行互動儀式時，參與者共同關注某一焦點并彼此相應感受到對方身體的微觀節奏與情感”。[1]

互動儀式鏈的形成由群體的聚集（可分為虛擬共在和身體共在）、明確的界限、共同關注的焦點以及共享的情感狀態構成，在這幾個起始條件彼此組合產生作用時，會形成關于互動儀式鏈的四種主要結果：加深群體內部團結，促進個體情感能量積極，產生群體認同的共同符號乃至形成維護群體的道德感。

柯林斯認為，眾多的微觀場景融合成為互動儀式鏈，所以無論研究任何一個對象或現象，都可以從微觀入手，將微觀細節厘清、加工和處理后形成宏觀的認知和理解。因此，本文借助柯林斯的互動儀式鏈理論，從央視2022年春晚這一個案出發，分析春晚中互動儀式鏈的構成要素和結果，研究出春晚的互動機制。

央視2022年春晚互動儀式的組成要素

“互動儀式鏈天然存在于人與人、集體與集體之間，它們在特定的空間中完成信息、情感的連接、溝通、共享，形成一個統一的群體，群體內部進行更廣泛、更深入的交互行動”。[2]央視2022年春晚存在的互動儀式鏈，使得觀看春晚的觀眾形成一個情感連接的群體，群體內部互相溝通進行互動，其中的互動儀式主要由共同在場、界限明確、共同關注的對象和共享情感這四部分組成。

觀看春晚：形成群體聚集。柯林斯認為“群體聚集是指在某一場所有兩個及以上的人聚集”，[3]他們可以用身體共同在這一場所而對彼此產生影響，這種群體聚集也可以分為身體共在和虛擬共在。身體共在是指兩人及以上一起參與某一行動或共同在某一現場，如參加運動會、奧運會和婚禮等；虛擬共在是由于新時代網絡技術的發展而出現的，群體聚集活動不用每次都在具體的物理現場，而是可以通過網絡實現同步參與、相互關注，共同完成某一行動，如彈幕互動、雙十一購物、線上球賽等。

央視2022年春晚開播，現場的觀眾和演員們共同處于一個物理場所，他們實現了身體共在，共同在除夕夜晚八點觀看和表演節目；而其他觀眾可以通過電視平臺、新媒體視頻平臺等媒介觀看直播形式的春晚，形成虛擬共在。且觀眾在春晚開播前后可以通過微博、抖音等平臺發表對于春晚的期待，分享關于春晚的感受等，無論是現場觀眾還是網絡觀眾，他們都能在同一時間觀看春晚節目，共同討論關于春晚的話題，彼此之間產生情感共鳴。可見，即使互動的個體身處不同的物理場所，也可以通過網絡技術實現虛擬在場。因此，筆者認為觀眾在觀看春晚時能夠產生共同在場、共同聚集的感受，構成春晚互動儀式鏈中群體聚集這一要素。

群體認同：導致界限明確。柯林斯在書中提到參與互動的人明確地知道哪些人被排除在此互動儀式之外，哪些人可以參與該互動儀式，在互動儀式的過程中劃定了明顯的界限，所以此群體認同機制能分辨出參與互動的人和不能參與互動的人。

圈內人是指收看過春晚的觀眾，未看過春晚的則是圈外人。參與者可以通過春晚中某些象征符號來確認和自己處于同一互動儀式中的局內人，獲得身份感和認同感，喚起情感共鳴。央視2022年春晚衍生了眾多好笑的經典段子，如賈玲和張小斐表演的小品《喜上加喜》中出現的“人參公雞”“勾心豆角”“小肚雞腸”；舞蹈《只此青綠》中由于演員站位而構成的保齡球形狀，出現了“一起來打保齡球”的段子；網民自發創造的段子“于謙怎么不演魔術了”等。這些段子的出現可以使看過春晚的圈內人產生共鳴，而未看過春晚的人不了解春晚節目內容，也無法理解他們發表或討論的段子，所以進入春晚這一互動儀式中最低的門檻就是觀看春晚。

因此，互動儀式鏈的組成要素之一就是給圈外人設置明確界限，圈外人無法感知到圈內人的象征符號，無法與圈內人形成共同的情感體驗，而圈內人之間可以輕而易舉地進行互動，以此獲得滿足的身份認同。

討論內容：共同關注焦點和共享情感狀態。柯林斯認為在互動儀式中，圈內人將各自的注意力集中于同一事物、內容上，彼此通過交流討論此對象，全身心投入到互動儀式中會產生群體狂歡，獲得情感上的共通感和認同感，互相共享彼此的情緒感受和情感體驗。他們關注的對象與分享的情緒相互影響，共享情感狀態是互動儀式鏈組成要素的核心，在集體興奮后會不斷累積情感狀態。

在央視2022年春晚中，觀眾關注的是節目內容、節目形式、表演嘉賓、主持人以及零點倒計時環節等。由于2022年是特殊的冬奧之年，春晚也加入了大量冬奧元素，如冬奧主題曲大合唱《點亮夢》、國際奧委會主席巴赫祝福以及冬奧特別設計《冰雪閃亮中國年》等節目，所以觀眾首先關注的是關于冬奧的特別環節，作為虎年春晚新的內容足以引起觀眾的好奇心。在春晚結束后，網民在微博平臺轉發、評論相關冬奧話題，如“李玟春晚”“廖昌永李玟合唱點亮夢”“巴赫中文拜年”等話題，共同關注春晚中冬奧這一焦點。每年的零點鐘聲環節也是每個觀看春晚的觀眾最期待的環節，在主持人的倒計時聲中，隨著煙花的綻放，迎來屬于中國人的中國。觀眾將注意力放于此環節，也紛紛在社交平臺進行春節倒計時活動，不僅可以產生民族認同感，還可以使觀眾建立起往后春晚相同的群體互動行為。

柯林斯認為，情感連帶過程中的高度關注非常重要，觀眾集中精力參與春晚互動的過程中，在互動交流中獲得情感能量，產生情感轉移、情感共享，在得到回應后自身的互動參與感就會更加強烈，又會返回來推動群體之間的情感共享、情緒互生。

央視2022年春晚互動儀式的結果和意義

柯林斯認為：“群體內部各要素之間高強度的互動，使得群體內部的個體與個體、信息與信息、情感與情感變得更加緊密，從而加強了群體的團結感，情感的聚積和群體符號的標識以及符號信息的傳播。”[4]春晚中有多種互動模式，觀眾可以通過各種互動，進行信息的交流與置換，從而加深彼此之間的情感，筆者將選取以下三種分析央視2022年春晚的互動儀式結果。

加深群體團結。群體團結表示群體成員身份的集合，參與儀式的個體能夠從共同參與的群體中收獲到從屬于集體的團結感，產生一種集體主義。柯林斯認為這是一種參與者身份認同的感覺，這種認同包含了個體認同與社會認同。

個體認同是指在互動儀式中個體之間共同關注某一對象并進行交流討論，在多次互動交流中更加確認自我，從而獲得滿足感。在央視2022年春晚中體現為節目中有大量嘉賓、演員表演節目，觀眾在對不同演員、主持人和明星的喜愛和關注中發現自我價值，并獲得自我認可，如大量網民觀看春晚后在社交平臺發布春晚明星的相關視頻、照片等。社會認同是指在儀式中個體選擇和誰是同一群體的成員，可以通過整個群體的標簽對自己的身份進行分類和定位，從而形成社會認同。央視2022年春晚的狂歡行為產生的符號意義是建構認同的關鍵，觀眾觀看春晚不僅是為了滿足自身娛樂、狂歡的需求，更是將其作為彰顯意義的方式，完成屬于中國人過年的儀式需求。

因此，春晚這種自然儀式為參與其中的群體提供了成員身份，不僅使得各個成員都獲得了認同感和歸屬感，而且還可以讓春晚這種儀式更加正式。

積累個體情感能量。互動儀式鏈的情緒要素是短暫且臨時的，但這種情緒可以衍生出長期的情感，柯林斯將其稱為情感能量，他認為個體情感能量是指某一個體參與某事件或某行動所產生的愉快、積極主動、自信樂觀、一腔熱血的感覺。

個體情感能量在央視春晚中體現為觀眾向其他人宣傳自己喜歡的演員、主持人或節目，這種行為就是積極主動的感覺。例如，大量網民在微博和朋友圈參與討論關于“易烊千璽登春晚的變化”“易烊千璽春晚笑得好甜”等話題，有網民發布微博：“一年難得見幾次甜甜的易烊千璽，讓我們一起說謝謝春晚！”不同的觀眾會發布不同的此類微博，以此表示對自己偶像的喜愛，他們發布的語氣都是自信樂觀、充滿力量的感覺，這樣強烈的個體情感能量就是成功互動儀式的結果之一。

雖然每個個體在互動中所收獲到的個體情感能量不同、感覺不同，但在每次互動后觀眾會因為某些因素導致情感產生相應的刺激，從而使得個體情感能量發生變化，這種變化可能增加也可能減少。

形成群體符號。柯林斯認為“某種人群因具有共同的關注內容而聚集在一起形成的特定群體，這類群體往往能在具體的環境中形成群體認同，促進群體團結的共同符號”。[5]上述提到人們在自然的儀式中進行互動交流，他們所關注的共同焦點就促成了在人群內產生某種情感，這種情感發生轉移與共享，從而潛移默化地形成某種獨特的群體符號，這便是互動儀式的結果之一——形成群體符號。

央視2022年的春晚以“聯歡”“狂歡”為目標，不僅有中華優秀文化的呈現，如戲曲、景觀太極、相聲，也加入了新的設計，如迎冬奧環節和三星堆文物現場發布儀式，還有每年春晚的必備項目——跨年倒計時。這些都成為觀眾共同關注的對象，在觀看和討論過程中產生某種情感，而這些共同關注的焦點就是群體符號，比如春晚中的跨年倒計時、中國紅元素、小品段子等等。觀眾在春晚中關注的主持人也是代表群體的符號，央視2022年春晚主持人撒貝寧的粉絲在春晚結束后發布微博：“有趣的人到哪里都是焦點，虎年春晚最大的贏家應該就是撒貝寧吧！”“盡管時隔多年，撒貝寧的主持功力還是不減當年啊！”都是群體可以共同參與的符號。符號信息在個體和群體之間溝通傳遞，個體通過符號信息與集體之間產生紐帶，從而增加個體對集體的認同感，群體基于對焦點的共同關注就產生了獨特的群體符號，這個符號對參與儀式的成員都有意義和價值。

產生道德感。互動儀式產生的最后一個結果是群體道德感，即群體中的個體在互動過程中產生的一種維護群體正義的感覺。如果群體內外產生一些違背群體情感和符號的言行，參與互動群體的道德感則會被激發。

隨著春晚的預告播出，春晚觀眾之間會建立起一個粉絲群體，這個群體之間有情感能量的生成和交換，同時會產生特殊的群體符號，共同維護和尊重此符號，若沒有觀看春晚的人質疑或詆毀春晚，他們則會產生群體正義感，積極捍衛春晚的聲譽。在央視2022年春晚結束后，有網民在社交平臺發布“你們盡管演，笑一下算我輸”“每年都一樣，毫無新意”“年輕人誰還看春晚”“春晚是給北方人舉辦的一出春晚”“春晚舞蹈抄襲”等負面或批評的言論，觀看了春晚的觀眾便團結一致反對這些不良言論。有網民評論回復“即使春晚的模式沒有太大的創新，每年看到春晚還是覺得生在中國好幸福”“中國人怎么能不愛看春晚？”等，這些都顯示出群體在互動儀式中所建立起的道德感，共同維護互動的正常進行。

群體道德感的形成和激活，有助于維護群體的共同符號，保障和推動活動儀式的建立和完成。春晚觀眾這一群體內的所有個體應該主動維護互動中所建立的群體符號和情感，對違背群體符號的個體和侮辱群體情感的個體進行道德譴責以及排除在互動儀式之外。

結語

互動儀式鏈理論為思考社會生活提供了一個令人信服的框架，正如柯林斯認為的那樣，人在強大的儀式中聚集在一起，這些儀式創造了基本的社會。使用柯林斯的互動儀式鏈理論分析央視2022年春晚，可以發現由共同在場、設定界限、共同關注焦點以及共享情感狀態共同組成該屆春晚互動儀式的組成要素，觀眾在參與此儀式后獲得了更深的群體團結感，個人的情感能量得到積聚，產生與群體相關的符號。央視2022年春晚的互動儀式核心機制顯示出，只有可以激起參與者良好情緒的儀式內容才可以形成互動儀式鏈。因此，央視和各大衛視在今后的春晚策劃中應進一步提升節目內容的質量，順應時代潮流，吸引更多群體參與到春節聯歡晚會的儀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