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帆 尹秀文


關鍵詞:生態場域;藝術;鄉村建設
1 生態場域理論概述
1.1 生態場域理論溯源
法國社會學大師布迪厄在繼承了前人研究社會學的基礎上豐富了“場域”這一理論,他把整個社會比成大的場域,并且對“場域”做了一個分析性定義:其是各種位置之間存在客觀關系的一個網絡(net-work),或一個構型(configuration)[1]。“生態場域”是由布迪厄的場域理論演變而來的,在吸收場域理論精華的同時,加入“生態”的自然、秩序與良性互動。我國學者張廷剛就“生態場域”下了一個定義:生態場域就是指特定時空交匯而生的群體,是在互動過程中呈現出良性態勢的關系網絡[2]。
1.2 內涵
“生態場域”其實是一個具有開放性的概念詞語,內涵可以抽象歸納為秩序性、本位性與互動性。生態場域就像一個有機系統,行動者在遵循秩序的前提下,各自按照固有的軌跡進行互動,最終呈現出“人—我—物”三者互補共生的良性態勢(如圖1)。將“生態場域”理論引入藝術助力鄉村振興,也為新時代農村的發展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考維度。“生態場域”就是使社會按其固有的軌跡進行運作,尊重差異、倡導多元、協同發展,讓人與物是其所是,得其所歸,最終使自然、人、社會回歸良性循環的狀態[3]。
2 生態場域理論視閾下的藝術鄉村建設研究現狀
有關“生態場域”理論的應用有很多:金乾偉在《生態場域中的〈印象· 劉三姐〉摭談》一文中認為,“生態場域”就是思考人和地球其他生物是否能夠呈現最美好的生活方式,并沒有給出具體的解釋[4] ;孫玉石在《文學生產和傳播與文學原生態場域聯系之視野――以郭沫若與鄧初民主編之〈唯民周刊〉等為中心》一文中,考察作家創作與出版雜志之間的內在互動關系的原生態場域情景,把“生態場域”理解為原始歷史情境[5] ;張紹榮在《大學文化生態場域的理論解析》一文中將“生態場域”的概念直接用于所研究領域中,但并未作出明確的界定[6]。張廷剛在《“生態場域”的范疇內涵與學術意義》一文中,對“生態場域”進行了概念界定、內涵闡釋和特征提煉[7]。陳炯在《藝術振興鄉村的策略與方法研究》把人、自然及藝術這三個要素放在一個共生的場域中,形成一個和諧的共處關系,總結出更貼切的振興鄉村策略[8]。劉聰在《基于生態場域理論的北京城市公園健身環境設計策略研究》一文中,將“生態場域”引入城市公園健身環境的調查研究中,為城市公園環境設計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考維度[9]。陳炯、甘露在《互動與秩序――生態場域理論視野下的越后妻有大地藝術祭》指出,生態場域理論對引導傳統村落社會回歸正常的、有序的運行軌跡具有重要作用[10]。
由此可見,“生態場域”這一理論雖然已經開始被人們探究并運用,從社會學中被引申到多個研究領域,也從側面反映出其理論的可行性,在研究某一事物自體結構基礎之上更側重于對其社會關系的研究,在藝術鄉村建設中圍繞著生態場域也進行了一些探討,但是并不豐富,還在不斷建構與完善之中。
3 藝術鄉村建設的現存問題
新時代的中國經濟實現新的騰飛,隨之而來的是城市化的加速發展,鄉村人口流失嚴重,導致傳承鄉土文化主體逐步消減,并且促使城市和農村之間的脫軌式發展。中國自2017 年開始,把鄉村振興作為國家的發展策略,探索鄉村振興發展的可行性成為當前需要解決的問題。此后全國各地展開了鄉村振興活動,也嘗試藝術介入鄉村建設的方式。但由于大多實踐案例尚處在初級探索階段,持續性較弱,仍有較多問題需要反思與探討。
3.1 藝術鄉村建設的主體關系復雜化
在藝術介入鄉村振興過程中,會有藝術家、政府、商業資本和當地村民這些主體的參與,主體之間存著利益、審美等復雜的關系,從藝術鄉村建設開始就伴隨著矛盾和協商,經過不停的周旋輾轉,最終形成一個復雜的共同體。而復雜的主體關系意味著其中的每一位都要有自己本職工作的責任心,要在發揮自身優勢的同時吸收他者之長。正如我國學者王孟圖主張在尊重差異性的基礎上建構“主體間性”的權力架構,推進生成鄉村建設的共同體[11]。但是,在實際藝術介入鄉村建設過程中,鄉村文化并未得到尊重,脫離了村落文化,缺失了地方符號,更有甚者脫離了村民的訴求。
3.2 藝術鄉村建設的“樣板化”
藝術鄉村建設為鄉村振興提供了巨大助力,但同時也表現出越來越突出的“樣板”化現象。地方急于發展,盲目跟風地進行藝術鄉村建設,忽略了在地特性,爭先效仿優秀案例,于是涌現出眾多千村一面的現象。每個地方都有其獨特風貌,這些差異性是體現各自特色的價值所在。其實,藝術家在進行創作時,針對現實生活的還原是內在創作的一部分,但也需要銜接現代元素,不能謹守著固化模式的鄉村建設方案,而忽略了村民生活的便利性,這些都違背了人的本位原則。同時,藝術的獨特性魅力在于創新,而非復制、模仿,藝術鄉村建設的目的在于實現鄉村振興,而非統一鄉村面貌。
4 生態場域理論視閾下的藝術鄉村建設意義
根據生態場域的理論,以遵循鄉村生態秩序為基礎,以本位良性互動為原則的藝術鄉村建設,一方面改善了鄉村的外在形貌,增加了農村經濟活力,提升了物質水平,更重要的是推進了鄉村文化建設和人心建設;另一方面也加速了“美好鄉村”的建設步伐,由表及里地提升了鄉村居民的自信心,進一步影響了他們對生活品質與審美意識的綜合提升,增強了他們的文化認同感[12]。隨著藝術鄉村建設的不斷深入,藝術與鄉村生活發生更深層次的相融,也改變了傳統藝術作品的呈現方式,打破了藝術只存在于專業展覽館中的固化觀念,拓展了藝術介質的傳播路徑,增加了其交互功能,真正做到藝術為人民服務[12]。生態場域下的藝術活化鄉村,不僅有利于藝術自身的創新發展,而且有助于推進鄉村振興的媒介轉換,能引導傳統村落回歸正常的、有序的運行軌跡之中,可以有效避免鄉村在時代浪潮中陷入混亂的場域秩序,真正實現振興鄉村的目標。
5 生態場域理論下的藝術鄉村建設策略
面對這些問題,在生態場域理論指導下的藝術助力鄉村振興將會別開生面。如果鄉村要恢復秩序維穩的狀態,則需在其中建立“場域”。因此,在藝術助力鄉村振興時,人們需要把自然、人與藝術三個要素放在一個互利共生的場域中,并且達到融洽關系。所以在藝術助力鄉村建設中,以生態場域理論為切入視角,將從獨特的內涵方法中總結出實際有效的策略與方法[13]。
5.1 修復秩序與構建文化景觀
作為生態場域理論重要的內涵――秩序,伴隨著社會發展,農村地區失序的問題逐漸顯現,將其理論引入藝術助力鄉村振興中,期望把傳統鄉村文明指引回到有序的發展軌跡之中。藝術家通過藝術活動,構建地域文化景觀,從整體上把握農村秩序。例如,在2016 年,河南省焦作市修武縣委、縣政府的“大南坡計劃”開始實施,通過廣泛邀請來自區域內外的教育、設計與思想力量,激發農村公共生活,著眼于農村的發展需要(如圖2、圖3)。在2019 年的8 月份,左靖與他的團隊受清華大學教授羅德胤之邀前往大南坡,把棄之不用的大隊部建筑群改建成大南坡藝術中心、碧山工銷社等藝術空間,將廢棄的公共建筑梳理出來后,再植入文化和藝術的內容,把空間激活、使用,共同構建鄉村秩序的基本框架。
此外,當代藝術家渠巖的“青田計劃”,從經濟生產、自然資源、歷史民俗等方面,用地方性傳統與時代銜接,形成新的文化價值和社會生態,進而重建鄉村共同體社會,從整體上修復鄉村與文化生態并重建鄉土景觀型。倡導用藝術的方式對其進行治愈和修復,遵循整體保護原則,保持村落的歷史延續性與適應時代的有機生命力。在維系農村居民的傳統生活狀態基礎之上,以自然景觀為基調,強化嶺南山水相伴村莊的特色風貌。同時,要避免在其振興過程中過度開發旅游建設項目,這是藝術鄉村建設理應遵循的本質規律。
5.2 多元發展與激活村落產業
在鄉村生態場域中,在尊重地方風俗的同時,引入新元素,追求多元化發展,還要具有時代的特色,藝術家與村民互動共創,在遵循美與設計的一般規律的基礎上,創作出內外兼美的作品,為民間手工藝賦能,進一步激活村落文化產業。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陳炯與他的團隊于2020 年7 月來到浙江省寧波市寧海縣的大鄭村,展開調研規劃,結合當地的人居環境進行了一系列的藝術設計和改造計劃,并建立了人大藝術學院工藝創想基地。運用當代藝術手段和創意思維為民間工藝產業激起層層浪花,建立產學研一體化的新模式,拓展了該村手工藝人的創作思路,提升了根雕、木雕等手工藝產品的附加值,延長了文化產品的產業鏈。一方面,藝術介入村落激活了村民的積極主動性、創造共享性,讓他們作為改變鄉村的主體力量而奮勇前進;另一方面,為了防止藝術家離村之后藝術鄉村建設會中斷,可以在鄉村創辦合作社,維持后期的運營,并進一步拓展文化創意產品,使其轉化為可持續的商業價值。
在浙江省麗水市大東壩鎮山頭村,該村有著釀制米酒的悠久歷史。DnA 建筑事務所針對于該村的實際情況,整合原有家庭工作坊(如圖4),并對米酒工坊進行一系列的改造,進一步促進生態農業。工廠選址在村口下沉式場地,地下一層是封閉的酒窖,地上一層滿足生產活動和觀光需要,二層是開放的休閑體驗平臺(如圖5),也是游客和村民的交流空間。建筑整體和周圍居民樓交相呼應,墻面的圍欄處采用當地常見的鏤空紅磚墻,設計融入村落的本土元素。新的米酒工坊改變了原有的家庭式作坊模式,建造了一個標準化生產、商品化經營的聯合空間,進一步激活了生態農業發展、鄉村旅游和特色農產品的產業發展,為農民增加了收入,實現了城鄉的有效價值輸送。
5.3 公共藝術下鄉與復興村落文明
生態場域理論與公共性藝術同時進入鄉村建設,將當代藝術置放在生態場域――農村,使村莊變成當代藝術館,使村民變成當代藝術家,并定期在村子里舉行當代藝術活動,構建了鄉村生態場域,促進了鄉村振興目標由美麗向美好轉變。于2019年年底正式揭幕鹽田梓藝術節,由中國香港地區旅游事務署主辦,利用藝術方式展現海濱鄉村的獨特歷史與文化。以自然藝術為主旨,通過人的交流活動,注入藝術文化事業,這是一條綠色振興之道。藝術家與村民合作共創作品,給藝術作品增添了幾分生活的滄桑,使其與觀眾共情。藝術家利用舊圣若瑟小堂遺址,創作的“成圣之墻”,石墻鋼壁在陽光下相映,廢墟座椅在自然中融合,讓參觀者感受到鹽田梓的謐靜,想象小堂昔日的氣氛。遺址環境幽靜、渾然天成(如圖6)。鼓勵參觀者駐足感受、安坐冥想,座椅后的不銹鋼墻庇護休憩空間,還有對島上自然景觀和自然資源的利用。作品都與村落歷史、地域特色唇齒相依,需要走入特定區域,感受作品的審美意趣。隨著審美傾向的轉變,人們對與生活休戚相關的藝術,以及依據村落歷史人文環境創作的藝術作品頗為欣賞。
西北師范大學的副教授靳勒于2008 年成立了石節子美術館,期望通過藝術手段,介入村落文明復興,同時希望社會大眾關注到邊遠地區的鄉村居民(如圖7)。此美術館是以全村13 戶村民的家為基礎,并作為13 所分館,把村民家中的陳列物品作為展品,使人們自然而然地用審美眼光去凝視它,在其過程中發現農村的美好與永恒。因此,藝術成為連接山里山外兩個世界的媒介,村民重新認識了自己的村莊,也重新認識了自己,增進了自我認同感與幸福感,被重塑的自信和自尊成為村民寶貴的精神財富。藝術開拓了村民的視界,使他們能有所思有所想,也讓更多的人關注村莊、改變村莊,為新農村建設提供新途徑。同時,鄉村也類似于一個生態場域,村民通過藝術的形式進行互動,潛移默化地提升素養。
6 結語
隨著信息化時代的到來,人類的思維與生活方式向多維度轉變。在不同的媒介間傳遞,與此同時,增加了生活與藝術親密性,這也激發了藝術賦能村落振興的無限可能性。文章以生態場域的理論視野探析藝術鄉村建設,找尋適合我國農村發展的和諧之路,避免鄉村在時代的浪潮中的迷失自我,有助于真正實現建設更加美好的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