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研究綜述

喬驛然 胡桉澍 劉遹菡 陶怡睿

（1.湖北省武漢理工大學法學與人文社會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0；2.青海武漢理工大學文化科技融合產業技術研究院，青海海東 810600；3.湖北省武漢理工大學計算機與人工智能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0；4.湖北省武漢市華中科技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5.湖北省武漢市光影交互服務技術文化和旅游部重點實驗室，湖北 武漢 430074；6.湖北省武漢市數字光影技術湖北省工程研究中心，湖北 武漢 430074；7.北京化工大學文法學院，北京 100029）

引言

民族地區是我國少數民族地區的簡稱，是指以少數民族為主聚集生活的地區。中國的少數民族主要分布在西部、北部等邊疆地區，按照少數民族的分布數量分別為云南、內蒙古、新疆、寧夏、廣西、西藏等省份，同時還包括青海省黃南州、貴州省黔東南等少數民族聚集的地區。我國民族地區蘊含著豐富多樣的特色文化，而博物館以它跨越古今、突破時空的特點，成為民族地區保護、傳播以及發展各民族特色文化的重要工具。隨著科技發展日新月異，智慧博物館成為國家文博事業的引領者、方向標。本文通過總結分析前人的資料和研究結果，就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的發展現狀、出現的問題以及面臨的挑戰進行歸納整理，并在此基礎上提出未來對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的展望。

一、智慧博物館概念的引入及其發展現狀

（一）智慧博物館的概念

智慧博物館，又稱“i-museum”，2012年4月法國巴黎盧浮宮借助IBM Maximo資產管理軟件，提高并改善了客戶服務質量、博物館工作效率以及實時運作管理系統，成為全球第一個智慧博物館[1]。同年我國學者張遇、王超將英文“i-museum”翻譯為智慧博物館，并將這一概念引入國內，他們認為智慧博物館是一個依托現代科技的、以用戶的需求為中心的、服務于博物館的智能應用系統，強調博物館的核心價值應由“物”轉移到“人”[1]，因而智慧博物館也被稱為“我的博物館”。隨著ABC時代（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的到來，一些學者開始用“公式法”重新定義智慧博物館，如“智慧博物館=數字博物館+物聯網+云計算”[2]，或“智慧博物館=實體博物館+數字博物館+智能博物館+互聯網思維”[3]，可見，智慧博物館的定義隨著時代變遷和新科技水平的提高得到了相應發展與突破，其功能也從傳統博物館的視角擴展到智能管理、智慧運營、個性服務等各個領域[4]，中國國家博物館館長王春法先生綜合時代推進技術、理念和實踐的最新研究，在其《關于智慧博物館建設的若干思考》一文中，明確提出了智慧博物館的定義：智慧博物館描述是利用云計算、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AR、5G、區塊鏈等最新信息技術，提供人—物—數字空間三者之間的雙向多元信息交互通道，實現透徹感知、泛在互聯、智慧融合，并具有自主學習、迭代演進能力的博物館新業態[5]。這被認為是目前較為通用、完整的定義。

（二）智慧博物館的發展歷程

筆者根據通過CNKI（中國知網）檢索的數據，結合查閱的文獻資料發現，自2012年國內首次提出“智慧博物館”這一概念后，有關智慧博物館研究的文獻數量先后經歷了兩個重要拐點，首先是2014年國家文物局確定7家博物館為首批國家智慧博物館試點單位后，智慧博物館發文數量增長加快，研究開始逐漸深入。其次是《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的建議》要求在“十三五”時期文化產業也要進行轉型發展[6]，隨后2016年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文化自信，是更基礎、更廣泛、更深厚的自信”，再次將關于智慧博物館的研究推向潮頭[7]。筆者在此基礎上，結合查閱的資料和文獻，將我國智慧博物館的發展歷程大致分為以下三個階段。

1.初來乍到——磨合期

自2008年IBM首席執行官彭明盛提出“智慧地球”這一概念后，以互聯互通、深入智能、透徹感知為發展核心的全球化理念火速引發了智慧城市的建設熱潮，智慧博物館也正是在這時走進了人們的視野[7]?！爸腔鄄┪镳^”又稱“我的博物館”，作為直接從國外引進的“舶來品”,它與我國本土的傳統博物館以及當時已經初成規模的數字博物館之間必定存在一些距離。因而當時的學術界普遍認為，智慧博物館應是在數字博物館的基礎上發展得到的。隨后學者對智慧博物館的定義有了更加具體、深入的理解。陳剛等人認為智慧博物館應是傳統博物館與數字博物館有機融合后的產物，即通過移動終端、多點觸摸、體感控制以及語音識別等技術實現“人—物”“物—物”之間的信息雙向交互[8]，邵小龍在此基礎上擴展了智慧博物館對“人—人”“物—物”之間協同關系進行有效管理的職能。然而在各地爭先建設智慧博物館的推波逐流下，不少問題也隨之暴露，駱曉紅提出應警惕智慧博物館走入載體離心化、技術泛濫化、內容娛樂化、數據固態化和建設盲目化的誤區[9]。沈曉鵬強調在博物館智慧化的建構過程中，要充分重視人、服務人，要在文物數字化保護、展示與傳播的用戶參與層面不斷創新[10]?？梢姡@一階段對于智慧博物館的研究內容主要是與數字博物館、傳統博物館進行比較，缺少系統合理運用智慧博物館的實踐經驗以及相關新技術的理論支撐。

2.厚積薄發——醞釀期

這一階段智慧博物館的發展主要得益于科技水平的進步以及數據智能化理念的推動。自2016年VR技術誕生后，基于虛擬現實技術的展覽、展示迅速推動了智慧博物館的進化，物聯網以及云計算的發展進一步將智慧博物館的職能擴展到智能環境監測、公共管理服務、能源管理系統以及智慧導覽系統方面[11]，楊丹丹還提出在“互聯網+”形勢下智慧博物館應承擔起教育青少年的義務[12]。自此，智慧博物館在“VR”“云計算”“互聯網+”“物聯網”等新型科學技術的支撐下獲得了空前發展。

3.融會貫通——引領期

智慧博物館是在數字博物館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以傳感網絡、AR、VR、MR、激光三維、數據庫、WEBGIS、FRID等技術為支撐[13]，以人為本的開放性、資源整合的寬泛性、數據可再生的連續性為主要特征的智慧博物館在我國逐漸落成規模[9]。故宮博物院在2017年推出了“故宮VR體驗館”的活動項目,利用先進的虛擬現實技術讓游客突破時間限制，在虛擬的歷史場景中活動、體驗[14]；又如，國家博物館推出的3D交互性數字體驗展覽，用戶可以在電子屏幕上選擇適合自己的古代服裝，并擺拍留念；上海博物館設計了“樂游陶瓷國”AR文物游戲繪本，以虛擬技術為基礎，對產品感知維度進行豐富，以“文化+科技”融合方法，對文創內容與生態進行重構[13]。智慧博物館已經在技術上徹底打破了傳統博物館“人—物”單向傳遞的局限，突破了數字博物館“信息孤島”的界限，成為寓教于樂、服務大眾、傳承歷史、保護文化的動態橋梁。

（三）智慧博物館存在的問題

各地的智慧博物館建設仍存在待解決的問題。史雪振認為目前國內博物館的智慧博物館建設普遍停留在對單一應用的智慧化嘗試，沒有從系統上對整個博物館進行根本性的智慧型設計，同時缺乏體系化建設[15]，周繼洋提出目前智慧博物館雖然彌補了數字博物館“信息孤島”的距離，但仍沒有解決各地區、各館之間因發展不均勻產生“數字鴻溝”的問題[16]?？梢哉f，我國智慧博物館的建設雖然起步略晚，但發展勢頭十足，有了日新月異不斷更新的科技為保障，其未來在系統性理論的建設、服務性職能的健全以及智慧化產業的聯通方面必將有更大突破。

二、我國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發展現狀

（一）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研究概述

據中國博物館協會國家文物局官網統計的數據，截至2020年底，我國備案博物館總數5535家，其中民族博物館（包括少數民族自治區、少數民族聚集地區：云南、內蒙古、新疆、寧夏、廣西、西藏）共595個，占比約11%。根據CNKI數據，國內學者對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案例分析、理論設計等層面，缺乏對我國民族地區博物館整體發展狀況的系統研究、縱向比較和數據歸納。本文將從發展特征、面臨問題以及未來走向等方面分析造成目前這一現狀的原因。

（二）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發展特征

少數民族地區的博物館，作為各民族文化遺產的守護者和傳播者，需要進行文化遺產收集、保存、整理、轉化、呈現，服務社會，起到宣傳和教育的目的。本文通過對我國重點民族地區博物館的研究，總結了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的主要特點。

1.民族特色成鴻溝，聯通共享受阻礙

目前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新媒體平臺使用情況主要以對應實體博物館的同名微信公眾號、網站為承載主體，手機App、微博等注冊各有參差[17]。以微信公眾號為搜索平臺、“民族博物館”為關鍵字搜索得到，我國目前注冊民族地區博物館共44個，包括國家級、院校級、縣級、州級以及私人等各種類型的民族地區博物館。特色案例如表1所示。

表1 我國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分布與特征

進一步研究發現，無論是版面設計還是界面風格，民族地區博物館網頁導覽都帶有強烈鮮明的少數民族特色。如廣西博物館的智慧博物館網頁界面，采用廣西文化瑰寶“銅鼓”元素,以特色民族人文、文化景觀為載體,凝練出具有一定文化隱喻意味的頁面空間形態[18];西藏博物館的界面則通過提取僧人服飾上的紅色和寺廟里常見的金色兩種顏色對“青海藏文化博物院”App界面進行設計，達到了與藏族文化氣質的一致性。云南省博物館的VR線上展廳還搭配有云南民族特色的背景音樂，達到視聽覺的統一，增強用戶的瀏覽興趣。然而忽略互聯網時代下信息共享、數據互聯的發展趨勢，極有可能導致民族博物館陷入故步自封的窘境，進而形成各民族之間的“文化鴻溝”。如云南所有傣族村寨單館中都不約而同列入潑水節，將共性的數據羅列上去，抱著“有就行”的原則指導發展，缺乏篩選優化和創新，必將影響未來民族有效融合、高效合作的發展進程[19]。相比之下較為成功的案例是肅南裕固族自治縣民族博物館的微信公眾號，其中的“拍照識別”功能依托于公眾號之外的專業小程序，用戶通過拍攝想要了解的文物，經過小程序之間的“跳轉”就能查詢到相關信息，這不僅體現了“數據共享、信息互惠”的優勢，更優化了用戶的個性化觀展體驗，無疑是未來各個博物館值得學習和借鑒的榜樣。

2.數字化、智能化技術落后

我國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發展極不平衡。云南省作為我國少數民族種類最多的民族大省，率先搭建具有民族特色的智慧網頁，其中包括VR全景展示、實景地圖導航等智慧導覽系統。相比之下起步較晚的藏族博物館網站，其功能只包含：展館展品、參觀預約、展覽預告、VR虛擬漫游這四項基本功能[20]。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博物館希望通過網頁端智慧博物館宣傳新疆民族特色，促進民族團結、共同繁榮，然而由于移動端和Web的完善程度欠缺，收效甚微[21]；西藏博物館、青海藏文化館、甘德格薩爾文化博物館的官網只具有展館展品和展覽預告的功能，如果用戶想要預約參觀，就只能通過網站頁面上聯系電話或者社交軟件帳號進行預約[22]。由此可見，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在網頁功能設計方面仍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三）基于民族特色智慧博物館面臨的問題與挑戰

筆者通過CNKI數據檢索發現，2012—2021年，我國學者發表以“智慧博物館”為關鍵詞的核心期刊共553篇，其中涉及少數民族的不足20篇，且主要將研究重點放在理論設計、理念導向、戰略發展以及功能定位這類缺乏實踐范例經驗的研究成果上。筆者認為，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雖然有較強的民族特色和民俗文化，但是研究智慧博物館這一大類的實踐經驗仍然對民族地區博物館建設有很大幫助。結合智慧博物館近10年的發展歷程以及民族地區的特點，筆者大致總結出以下幾點問題。

1.海量資源收集能力有限

我國是一個多民族融合發展的大國，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和歷史淵源，少數民族文化作為我國文化大園中不可分割的珍貴的一部分，同樣也有著各自獨特的內涵和悠久的歷史。然而由于我國少數民族地區在建立初期缺乏將文化傳播出去實現文化共享的意識，很多以口耳相傳、約定俗成為傳播方式的民俗文化流失嚴重，再加上我國少數民族地區文化整理、文物普查等工作起步較晚，大量歷史資料、文物藏品的收集工作需要從源頭整理，這無形中加大了文化數字化采集的難度。李惠民認為，貴州作為擁有48個少數民族的省份，其博物館要想通過現代化數字技術將原生態的民俗原汁原味表現出來,并能展現出不同少數民族其與眾不同的民族文化特色,使非遺能在現代化的浪潮中傳承下去,首先要解決好民族類非遺數字資源信息量大的問題[23]。孔曉紅提出要想將整個有關云南民族特色的文化線索串聯起來，必須在現有平臺的基礎上充分挖掘各項條目的深度和廣度[19]，換句話說，民族智慧博物館要想充分發揮大數據、云計算這類實時共享、動態分析的新技能，必須擴充民族特色文化這一資源庫。然而要想短時間內收集海量繁雜的數據資料，仍然是我國民族博物館邁向智慧化的主要“攔路虎”之一。

2.各地發展不均衡

我國地大物博、幅員遼闊，是一個特殊的多民族融合國家，其中包括少數民族自治區在內的民族地區交錯繁雜，因而在發展過程中也會出現不平衡、不匹配的問題。云南省一直堅持走“文物+旅游”“文物+科技”全域旅游生態建設的道路，截至2020年，共有106個村落納入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單館總數量居全國第一，成功實現全域代表性村落線上“云”游。而如甘南地區博物館導覽系統信息仍不夠完善，又如，在海南、西藏、貴州等地區調研時發現的黎族明清時期的珍貴文物“龍被”和“蛙鑼”、牧區藏族傳統服飾、宗教法器以及南方古代民族珍貴文物銅鼓等，因價格昂貴而無力征集收藏[24]。還有大量的民族博物館，雖夾帶了VR全景導覽等智慧化元素，但仍然缺乏對用戶交互體驗設計、博物館智慧服務、文物智能管理等方面的系統性理論體系。艾雪松認為目前我國博物館僅僅是擁有了“智慧化”元素的數字博物館，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智慧博物館[25]?？梢哉f，在未來的發展道路上，無論是民族地區還是全國各地的博物館，都急需一個標準化、規范化的系統性模型構建框架，而如何縮小各地發展的差距、盡可能使構建體系滿足全國各個地區的不同需求，將是未來智慧博物館發展普及化的又一難題。

3.人才流失嚴重

21世紀是信息時代，要想在爭先發展中葆有創新性和創造力，必須靠優秀的“人才”為第一生產力。然而隨著時代變遷、經濟發展以及城市規模的不斷擴大，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選擇奔涌至發展速度較快的大城市生活，這使得發展速度本就相對緩慢的民族地區人才流失嚴重，科技信息資源受地區發展不平衡影響嚴重向大城市傾斜，導致民族地區城市建設陷入惡性循環。馬振華提到年輕的蒙古族人民為了追求更好的物質生活，涌向了快速發展的城市[26];谷靜等人更是認為導致青藏地區生態旅游經營管理水平低下的原因就是生態旅游專業人才的嚴重匱乏,這直接制約和影響了青藏地區生態旅游業的發展[27]。

三、結語

綜上所述，不難看出，我國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的發展仍然面臨著一些基礎性問題，在發展地區經濟的前提下，如何把握內容與形式之間的平衡？基于民族地區地理環境、人文積淀等復雜的背景，如何擴展博物館教育、管理等方面的職能？民族地區特色鮮明、風格迥異，如何構建互惠互通、關聯縱橫又不失各民族特色的智慧博物館網絡？可見，僅僅依靠目前的相關研究，我們很難推測未來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的走向。然而我們也要明白，目前我國民族地區智慧博物館的發展雖然起步較晚，但是起點不低。在日新月異的新技術引領下，結合國內外已經成功的智慧博物館案例，相信我國民族地區的智慧博物館建設必將在未來汲取更多精華，發揮更大作用，成為彰顯我國民族優秀特色文化的絢麗之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