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國主義千秋永存
—— 析黃埔教官方鎮中編輯的教材《總理遺教》

□ 方西峰

我的父親方鎮中1908年進入私塾學習。1918年畢業于南陽市唐河縣高等小學。1919年應表兄郭須靜之邀進京，入北京師范大學附中學習。1923年畢業。方鎮中的革命思想啟蒙于表兄郭須靜與革命先烈李大釗，他參加了五四運動，是學長趙世炎在師大附中創辦的“少年學會”成員。1923年考入國立北京法政大學（三年肄業）。1926—1932年在李大釗幫助下留學法國，在巴黎學習政治學。1935年留學日本，在東亞日語學校學習日語。他在《自傳》中寫道：“1936年日本‘二二六’政變發生，我感到日本侵我戰爭迫在眉睫，即于是年三月返國。”1936年，方鎮中終止留學，毅然決然地歸國，脫掉長衫、扔掉西服，投筆從戎，參加了抗日救亡的隊伍。（以上內容來自現存河南大學檔案館的方鎮中《自傳》）

方鎮中1938年2月進入中央陸軍軍官學校，1939年3月調任國民政府軍委會戰時工作干部訓練團第4團（即戰干四團），該機構1941年改稱中央戰時工作訓練團，是黃埔軍校培養政治科員生的機構。

/ 方鎮中。

從1938年2月擔任第14期中校政治教官，到中央戰時工作訓練團少將政治總教官，1945年抗戰勝利后，帶領中戰團最后一期學員（即21期）到陜西省訓練團改學會計、俄語，于1946年5月結業之后離任，方鎮中在黃埔政治科執教8年余，共主持培訓了8期（14—21期）約4萬名黃埔員生。

上個世紀50年代初筆者上小學時，有一次放學到父親教書的學校校園玩耍，和父親一起回家的路上，父親若有所思地對我說：“共產黨偉大的地方，就是把‘義勇軍進行曲’作為國歌。”那時的我似懂非懂。接著，父親問：“你還會唱嗎？”我當然會唱。我出生于1942年年初，記得我家住在西安南郊何家村的一座農家小院，大概3歲時，啞啞學語的我就能和父親一起唱“義勇軍進行曲”“滿江紅”“蘇武牧羊”了……

我想每一個人的思想都會有一個來處，當“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父親穿上軍裝奔赴疆場，對于我的影響可想而知。這些年來，我作為黃埔二代一直追尋著父親的足跡。

據查，當時在西安的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七分校授課的內容是七分軍事三分政治，而同在西安毗鄰的中央戰時工作干部訓練團授課內容是七分政治三分軍事。這些年，我一直好奇方鎮中作為黃埔系政治科總教官，8年來究竟在課上給員生講了什么內容，才使得這些年輕的戰士抱定為國捐軀的鋼鐵意志，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浴血奮戰，槍林彈雨中沖鋒陷陣。筆者曾在南京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查閱到中央戰時工作干部訓練團1940年8月12日公布的《政工隊教育計劃大綱》，其中排在政治科目重要地位的課程是“總理遺教”。在方鎮中《自傳》中記載他的授課科目有總理遺教、國際政治、各國政府、三民主義等課程。

有幸的是，有一位研究抗日戰爭的朋友，給我提供了一些有關方鎮中編寫的教材的檔案資料。

其中，一本《總理遺教》教程封面上標明：“編輯者：方鎮中；印行者：陜西省訓練團；中華民國三十五年十月出版。”這是中央戰時工作干部訓練團第21期在陜西省訓練團結業后所印，全一冊，共70頁，約3萬字。由于這份資料字跡模糊且缺頁，現將較完整的“目錄”與第四講“世界民族問題與中國”內容收錄于下，以饗讀者。

第一講 民族主義與中國

一、民族主義總說

（一）民族主義定義

（二）民族與國家之區別

（三）民族構成的要素

（四）要救中國必須提倡與了解民族主義

二、中華民族的危機

第二講 中國民族所受天然力政治力及經濟力的壓迫（附表解）

一、中國民族所受政治力的壓迫

二、中國民族所受經濟力的壓迫

/ 方鎮中編輯的教材《總理遺教》。

第三講 中國民族主義的消失（附表解）

一、受異族征服的影響

二、國人妄談世界主義

第四講 世界民族問題與中國（附表解）

一、世界民族的分析

二、世界大戰與民族問題

三、民族主義是世界主義的基礎

四、中國愛好和平正是文明進步的表現

第五講 怎樣恢復民族主義（附表解）

一、要恢復民族主義須使國人明了我國所處的地位

（一）就政治壓迫說

（二）就經濟壓迫說

（三）再就人口增加的壓迫說

二、要恢復民族主義須利用宗族與地方觀念來團結國人

第六講 怎樣恢復我們民族地位（附表解）

一、就文化方面言

二、就道德方面言

第四講 世界民族問題與中國

一、世界民族的分析：

全世界人口，大約十五萬萬，中國人約占四分之一，歐洲的白種人共計約占四分之一。

白種人中，又分四個民族，（1）條頓族（北歐）建立的國家有德國、奧國、瑞典、挪威、荷蘭、丹麥等。（2）斯拉夫族（東歐）建立的國家有俄國、捷克斯拉夫、巨哥斯拉夫，及波羅的海岸與巴爾干諸小國。（3）盎格魯撒克遜族（西歐）建立的國家有英國、北美合眾國及加拿大等。（4）拉丁族（南歐）建立的國家有法國，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及南美諸國。

因為白種人的民族主義發達，在歐洲住滿了，擴充到西半球的南北美及東半球的澳洲與非洲的強國，占了地球上的大部。

二、世界大戰與民族問題：

歐洲各民族都染了帝國主義之毒，是以常常發生戰爭，幾乎十年一小戰，百年一大戰，其最大的戰爭，即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動員五千萬人，經過四年余之久，參加國家二十余，其構成的原因有二：（1）盎格魯撒克遜人與條頓人互爭海上霸權。（2）各國爭奪土耳其的領土。

在這次戰爭打了三年之后，美國總統威爾遜在“民族自決”口號下參加戰爭打擊德國，待德國敗后，舉行和議，其所定條約卻極不公平，弱小民族，對其分制所受的壓迫，比前更甚，英法等國想永遠維持他壟斷世界的地位，再不準弱小民族復興，所以天天鼓吹世界主義，謂民族主義的范圍太狹，其實他們主張的世界主義，就是變相的帝國主義，由此可見，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結果仍是一個帝國主義打倒別一個帝國主義，留下來的，還是帝國主義。

三、民族主義是世界主義的基礎：

第一次大戰中，發生了俄國的革命，先推翻了本國的帝國主義，來為世界上被壓迫人民打不平，換言之，即是俄國一萬萬五千萬人，脫離了四萬萬白人的集團，來參加十一萬萬被壓迫的非白種人，與二萬萬五千萬的白人對抗，這確是世界民族政治思想進步到光明地位的現象，我們應先把失去的民族主義恢復起來，完成國家的獨立，并為世界上被壓迫者打不平，世界主義理想固很高，但絕不是受屈民族所應該講的，要知世界主義的基點，是民族主義，否則一個民族本身，尚不能取得與其他民族自由平等的地位，世界主義，將無從講起。由此可知，世界主義實藏在民族主義之內。

四、中國愛好和平，正是文明進步的表現：

中國文明比歐洲進步了二千余年，我們希望歐洲人進前跟上我們，不可退后讓歐洲人拖下去，因為我們在二千年以前，已經丟去了帝國主義，主張和平。歐洲人現在還是脫不了講打的野蠻習慣，專講強權，不講公理，只有革命后的俄國，主張和平，算是跟上了我們的文明。

再講到主義的政治哲學：近世歐洲盛倡的無政府主義，及共產主義，一般青年，認為是世界上頂新的學說，其實，都是我們幾千年前的舊東西，如列子所說華胥氏之國，其人無君長，無法律，自然而已，是否即是無政府主義。再如目前俄國所行制度，一般人認為是共產制度，其實不是真（“真”字跡模糊）共產制度，而是馬克思主張的集產制度，更進一步研究，則其所行者，也不是馬克思主義，而是列寧主張的新經濟政策，反而中國在數十年前，洪秀全曾經實行了共產制度。

總之，目前歐洲駕于我們之上的，不是政治哲學，而是科學，我們要學歐洲的，應是中國沒有的科學，希望中國四萬萬人先恢復我們的民族思想，然后進而促進世界大同，正所謂，欲平天下者，先治其國也。

以上是1939年至1946年間方鎮中教官所編寫教材的片斷。從中可以看出當時的他對中華民族的自信心和自豪感——“中國文明比歐洲進步了二千余年……”。他提出“俄國的革命，先推翻了本國的帝國主義，來為世界上被壓迫人民打不平……”說明他堅定不移地站在人民的立場反對帝國主義霸權。他以滿腔的熱情宣揚民族主義、愛國主義，并“希望中國四萬萬人先恢復我們的民族思想，然后進而促進世界大同”，胸懷理想，站在世界的高度，教導著抗戰時期一批又一批優秀的愛國青年。